氣氛十分融洽,先是張登高發言,他說:“趙總、錢總能量了得呀,駝城家喻戶曉的老革命祈老爺子,還有白副省長都爲你們說話,可見水很深啊!其實呢,我們上次在香港見面,還有幸與趙總玩了一把梭哈,我們的印象都不錯,所以呢,我們要是聯手的話,不敢說是天下無敵,起碼也是所向披靡呀!”趙牧之說:“張總所言極是,所以張總振臂一呼,我和錢進就屁顛顛地跑過來了。”二妮笑道:“趙總真是幽默,跟你倆在一起就是輕鬆得很。”錢進接着說:“閆總你輕鬆,我們可受罪了。上一次你把我和趙總都灌醉了,弄得我們一夜無眠,難受死了。實在是女中豪傑,怎麼就練就瞭如此海量,可得好好教我們一招。”張登高笑道:“那有什麼呀,她的海量和我的滴酒不沾都是天生的,後天是學不會的。對了,聽說你們原來打算把駝城項目打包在美國上市?”錢進說:“有這回事。後來因爲王建國、李海峰挑起公司內部矛盾,官司成堆,打打殺殺,此事就只好暫停下來了。怎麼,張總對上市有興趣?”張登高說:“太有興趣了,誰願意和錢結仇呀?你搞的那個上市有多大盤子?進展到哪一步了?還能續上嗎?”錢進說:“當然。標的就是駝城的長城煤業公司,盤子首期募資5000萬美元,已經批准;二期通過發窩輪,就是認股權證,募資2億美金,再把漢中的一個鎳礦裝進去。美國公司的名字已經覈准登記,叫中國資源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張登高興奮起來了:“那咱們接着整啊!這麼好的事。只是那個鎳礦沒聽說過,咱們怎麼參與進去呢?”趙牧之插話說:“裝不裝鎳礦現在還是兩可的事。前幾天高舉被迫透露了一個他與王建國、李海峰保守了三年的秘密,這個秘密你恐怕也不知道。咱駝城這個項目當初國家計委在審批的批文中有一句話,就是說煤礦附近30平方公里的井田爲羣英煤礦的預留井田。依照這一句話的精神他們悄悄地將全部資料報給了國家發改委和國土資源部。我曾經出面幫他們約見並宴請過國土資源部的Y副部長,當時我也矇在鼓裡,仍然不知道箇中秘密,直到前不久Y副部長問我這個事,我當時就傻眼了。我馬上逼問高舉,高舉才如實說了他們的秘密。你知道嗎,按照歷史遺留問題申辦礦權的話,其價格按照當時的定價,每噸煤大概只有幾毛錢,不到現在市場價的十分之一。所以王建國、李海峰多次提出來要承包辦理礦權,意在和高舉獨享這份巨大的利益。你想想,3億多噸煤,那可是上億的數字。”張登高聽呆了,他說:“沒想到王建國、李海峰如此惡毒,當時在看守所聽他倆提到過希望日後在辦探礦權問題上合作的事,只是並沒有在意,沒想到箇中乾坤大着呢。趙總講這些,你的意思是?”趙牧之說:“如果把這塊兒3億噸煤的礦權辦下來,這個盤子就足夠大了,也就是說不需要捨近求遠裝那個鎳礦了,就繼續裝這個擴大井田的煤礦資產。”張登高激動地說:“那就太好了,就這麼辦。趙總你該出山了,辦這個事非你莫屬;錢總呢,是海龜,美國那邊的事就全拜託你了,我呢,給你倆提供彈藥,搞好後勤支援,你們看,這種安排還行嗎?”
最終確定由趙牧之負責辦理3億噸煤的探礦權和採礦權事宜;錢進全面負責香港好百年公司作爲發起人股東赴美IPO事宜,而作爲此事的前提條件,雙方簽訂了名字奇長的一個法律文件——《香港好百年公司股東關於駝城長城煤業公司歷史遺留問題一攬子解決方案之諒解備忘錄》,該《諒解備忘錄》的主要內容如下:
A.雙方在本諒解備忘錄簽訂之日起一週內撤銷所有的訴訟案子,總計13宗。包括但不限於中國大陸的行政訴訟(再審程序)、民事訴訟和刑事訴訟;香港的所有審級的訴訟、託管令和禁止令等單項裁定,各自自主承擔相關費用。
B.趙牧之、錢進須按照當初與王建國、李海峰簽署的《合作協議》中關於出資的(文本中表述爲“融資投入”)的相關規定履行出資義務,期限爲本備忘錄簽署後一週內。
C.趙牧之、錢進原委派的財務總監張慧能繼續在駝城合資企業長城煤業公司履行職務。
D.香港好百年公司赴美上市有效期限爲18個月,由錢進董事負責,其他董事配合。募集資金目標暫定:一期5000萬美金;二期2億美金,最終以美國證監會和交易所批准爲準,期間費用由雙方按股權比分攤。
簽字,握手,乾杯,拍照,不在話下。
張登高談起另外的話題,他想試探試探趙牧之、錢進的實力。他說,省、市兩級政府剛開完會,欲打造領先世界十年的城市綜合體項目,素聞趙總是房地產業的前輩,不知是否有興趣參與?趙牧之自謙地說:“過去我是做過幾個小項目,前輩談不上。不知地段如何,盤子有多大?”張登高說:“地段是高新區,市裡最繁華、科技含量最高的地段。盤子有上百畝地,容積率給到十幾,要求只有一個,建中國乃至世界最高的樓,領先十年,與周秦漢唐十三朝故都匹配,與中央開發大西部政策配套,爲跨國公司和國內的大鱷提供辦公和其他商務活動場所。”錢進說:“乖乖,出手不凡。據我所知,現在已建成的世界高樓最高的是阿聯酋的迪拜塔,828米,160層。歷時5年,投資15億美元;臺北101大廈508米高,排在第二;上海的環球金融中心高460米,排在第三。建築面積38萬多平方米。總投資10億美元。西安要幹世界第一高樓,那怎麼也得超過828米的高度吧,投資肯定也要超過15億美元。退一步說,就是蓋中國最高的樓,你光超過上海460米的高度還遠遠不夠,因爲據我所知,現在在建的深圳中國平安國際金融中心高度是660米,也就是說建中國最高的樓你必須超過660米。總投資嗎,參照上海環球金融中心,我估計怎麼也得12億美元。當時建上海環球金融中心,是由日本森大廈株式會社牽頭,聯合日、美40多家企業組成財團來投資的。西安要是非上這個項目不可的話,恐怕也得聯合幾十家企業共同參與才成。”張登高瞪大了眼睛,吃驚地說:“沒想到錢總對世界高樓整得門兒清,想必是很有興趣參與。”錢進淡淡地一笑,說:“不敢不敢,小弟才疏學淺,實力有限,斷不敢有如此野心。”趙牧之接着說:“高樓代表着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商業夢想。中國是世界經濟的發動機和火車頭,世界最高樓理應蓋在中國,而最有資格蓋世界第一高樓的城市,非西安莫屬。西安作爲中國的首都和中心的歷史超過上千年,北京纔多少年?從明成祖遷都算起才幾百年,而最有資格蓋這一世界最高樓的企業之一就是你永泰集團。所以參與這種項目可是名垂青史的壯舉,值得一搏。”錢進感覺很納悶:趙牧之怎麼會說出這樣違心的話,支持張登高的野心和極度膨脹?難道他是另有所圖?張登高被趙牧之說得心花怒放,感覺似乎自己已經是這傳說中的世界第一高樓的所有者了……
3
真是按下葫蘆起來瓢。張登高正沉浸在構建世界第一高樓的美妙遐想中,他甚至連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中國中心,搞成雙子塔:一座叫大秦中心或大漢中心;一座叫大唐中心。歷史上大秦(公元前221—公元前206)才統治15年,所以建幾十層就夠了。西漢(公元前202-公元8)統治210年,完全可以與唐朝媲美。所以建一座與大唐中心同樣高度的雙子塔最爲合適;唐朝(618—907)可是足足統治中國近300年,所以要建成世界第一高樓,高度乾脆就定在999.9米,看誰敢超過?
王建國、李海峰的突然造訪澆滅了張登高的美夢。尤其讓張登高匪夷所思的是他倆的屁股後面還跟着個高舉!王建國、李海峰可謂高舉的仇人。兩次坐牢、一次被砍殺可都是這兩口子策劃並操刀的。看來,這個世界的確太瘋狂了,人們爲了獲得金錢和利益,一切恩怨情仇都可以剎那間化爲烏有。張登高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李海峰發話了:“一年不見,張總可別來無恙?”張登高接過話茬:“你倆環球旅行,周遊世界可是玩美了。只是你們這種組合讓我大跌眼鏡。怎麼着,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來反攻倒算的?”王建國趕緊打圓場:“哪裡哪裡。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拜訪拜訪總是應該的吧。”高舉也說:“是啊,好長時間不見,我們都挺想你的,這不,結伴來請安來了。”
二妮安排秘書沏茶招待客人,她一看這種陣勢,已猜出個不離十。她索性單刀直入:“你們不會是聽說我們跟趙牧之、錢進達成諒解備忘錄前來毀約的吧。”李海峰針尖對麥芒:“算你聰明。當初我和王總在看守所跟你們是怎麼談的?想必你們不會健忘。如今我們的成交條件沒有得到滿足,所以前來商量合同遺留問題。”張登高一聽完李海峰陰陽怪氣的語調,氣就不打一處來,他強忍着怒火,一字一頓地說:“我們之間的合同早已履行完畢。你所講的什麼成交條件完全是信口雌黃,無中生有。我也不是你們所謂的恩人,我只是一個商人,按照商業規則行事。”王建國見狀,脾氣也上來了:“張總,話可不能這麼說。當初你可是紅口白牙承諾過我們,要將趙牧之、錢進從合資公司趕走。如今一年有餘,你不僅食言了,而且還和他們歡度蜜月。你難道忘了不成?”張登高立即反擊:“莫名其妙。沒有的事。一切以合同文字爲準。空口無憑,誰信呀?”李海峰已經氣得臉色發青,她憤怒地說:“你口口聲聲遵守商業規則,難道我們當初的君子協定不算數了?商業規則講究一諾千金,而你呢?紅口白牙答應過的,如今居然不認賬,你還算是個合格的商人嗎?”二妮實在忍不住了,她說:“我們沒時間和你們打嘴仗。說說看,你們究竟想怎麼着?”張登高也附和道:“是啊,別扯那些沒用的。你們如實說來,到底想得到什麼?”
三個人交換眼色,示意由李海峰出面來談條件。李海峰說:“本來我們都是在落難的時候,承蒙你張總和閆總的關愛,並施以援手,我們才得以被解救出來,至今仍感激不盡。但因爲當時我們身陷囹圄,身不由己,所以我們之間的股權轉讓價格出奇地被壓低,從當時的市場行情來說顯然有失公平,而附加的幾個成交條件你們至今尚未完全履行。或者,換一句話說,你們履行合同有瑕疵。所以,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對我們提供必要的補償;二是如果你們不同意提供必要的補償,我們就訴諸法律解決,請求撤銷股權轉讓合同。”張登高已經憤怒至極,沉默中他掐斷了手中的鉛筆,他示意二妮答覆他們,二妮也是十分窩火,媽的,一羣小人,虧你們說得出口!她壓抑着心火,平靜地說:“我們之間的合同已如期履行完畢,補償之說根本不存在。如果你們要想繼續搞事,打個什麼官司之類的,我們奉陪到底!”李海峰沒有理會二妮的表態,她接着說:“還有就是辦理長城煤業公司的探礦權的事,我們和高舉做了大量細緻的前期工作,現在眼看着就要收穫果實了,你以爲我們在閒着?我們一刻也沒停止過,現在就等國土資源部下文了,當初我們在這方面也是有約定的。”二妮實在忍受不了這種胡攪蠻纏,她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從來沒有委託你們辦理什麼探礦權,也從來沒有和你們約定什麼。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希望你們潔身自重,好自爲之。”說完,她對保安大喊一聲:“送客!”這就下了逐客令。保安不客氣地上前勸走了他們。臨出門時,王建國回過頭來指着張登高說:“姓張的,你如此不仁不義,有你後悔的時候。”
張登高餘氣未消,二妮勸他道,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還不是看着這幾個月煤價漲得厲害,就心理失衡,要求補償。再說了,當初他倆提出的所謂君子協定完全沒有道理。呵!我買了你的股權,付清了款項,接下來我幹什麼不幹什麼是我自己說了算,憑什麼還要聽你來指手畫腳?張登高說,還是把法律顧問叫過來,看看打官司的勝算有多大。真是小人,難怪我們進去之前他們幾個股東就像羣狗打架,鬧得不可開交,公司也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所以,我相信做公司就是做人,有什麼樣的人,就會做成什麼樣的公司。王建國、李海峰和高舉,他們這算什麼人?他們還自以爲是商人、企業家。在我看來,他們什麼都不是,只不過生在改革開放的中國,一不小心被捲進商海。本來不會游泳,抱了塊破木板被巨浪打上了岸,還誤以爲自己水性好,會游泳。結果呢,就是你看到的這種情景,不要臉至如此地步,還他奶奶的振振有詞!在全民經商、人人都想發大財的中國,這種不倫不類的人真他媽的多於牛毛。商業的精髓是什麼?是交易,是妥協,是合作,是和諧,是信譽,是承諾……二妮讚賞地說,沒想到你的思想還挺深刻的,還真不賴,你修煉得越來越像個企業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