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可還記得林侍中林疏狂?”碧涵差點都要哭了,“那人就是琅琊皇,他那時假扮林疏狂來大周,現今來的纔是真正的林疏狂。”
“我要去見他!”清平厲聲道,猛地站起身卻踉蹌地跌了回去。
霍槿莞含着淚去扶清平,“嫂嫂,皇上一向疼愛你,不是也還沒答應嗎?未必沒有挽回的餘地,只要拖到哥哥回來就好了。”
“這件事,已成定局,”清平心若死灰的一笑,笑得比哭還難看,“我一貫是父皇的好女兒,我還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嗎?”
皇帝沒答應,可也沒拒絕,他不過是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清平。若是皇帝下旨將已經嫁給冠英侯的女兒,在人家兵臨城下的時候拿去另嫁他人,豈非千古笑話?
而作爲最善解人意的清平公主,該是能爲皇上分憂的。
“你們出去,我要一個人好好想想。”清平無力的說。
這是註定不平靜的夜晚,林侍中給清平送來一把摺扇,飛揚的狂草,霸道的氣勢,寫着:江山爲聘,許你傾世榮華。
字跡確係那時見到的自稱林疏狂的那人手裡的摺扇一般無二,那時她隨口說的話,被他強制執行,他果真是有本事讓她不得不嫁的。
而御史侍原本是個道士,是皇帝跟前的紅人,他這日卜了一卦,啓奏聖上,清平公主乃大周祥瑞,不宜嫁琅琊國,若強行,禍事東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清平醍醐灌頂,渾身一震,有些事,慢慢的浮上心頭,吩咐碧涵去請御史侍趙榮,也特請居功甚偉而被留在宮中的白落羽防守,以防被人竊聽。
一切安排妥當,隔着一副搖曳的珠簾,趙榮與清平對視,清平先開口,“我與御史侍從無交情,只有外子與你交惡,御史侍是聰明人,爲何要爲清平得罪聖上?”
趙榮白衣飄飄,他的眼帶着看透紅塵的睿智和悲憫,“殿下可以相信微臣,即使傾國,也斷然不會讓殿下出事。”
“我爲何要信你?”清平笑着挑眉,“因爲你是霍凌寒的人嗎?或者你是我皇兄的人?”
趙榮一震,“公主果真聰明過人。”
清平心卻一下子就往下沉,沒有着落點,空蕩得可怕,“那時侯爺淮州之戰
慶功宴,你也在,你知道那端給我的酒有問題嗎?”
趙榮點頭,“我雖然不知道那酒有毒,但侯爺說公主有些異常,叫我留心。”
清平沒什麼語氣,又問,“若你出手,你是不是可以救蘇嬤嬤的?”
“是,”趙榮一點也不否認,“如果那杯酒是端給公主的,微臣會出手相救。”
他知道的,只是見死不救,蘇嬤嬤原本是可以不用死的!只是霍凌寒覺得不值得救,想到這點,清平伸手摸了一把眼睛,才發現沒有眼淚,她發現自己在笑,笑得破碎不堪。
“你以晉王的人潛伏在睿王身邊,實際卻是霍凌寒設計的是嗎?”
“是。”
“這一年,你倍加小心,沒有露出一點馬腳,只爲了讓人發現你背後真正效忠的人是霍凌寒和我皇兄是嗎?”
“是。”
清平想起文平,那個枉死的並不怎麼乖巧聽話的妹妹,想起因巫蠱一案而死的五萬餘人。現今爲了一塊冰玉八十萬人西征西狨,帝都空虛,羌國入攻,死傷十餘萬人。這所有的災難,原本以皇帝對趙榮的信任和寵愛,是完全有可能挽回的,可他們不肯暴露趙榮,皆因霍凌寒覺得不值得救!
一個人怎麼可以無情冷血地得這麼可怕呢?
睿王,晉王……
清平忽然有些什麼融會貫通,巫蠱一案是針對睿王而發動的陰謀,或許這這場驚心動魄的浩劫,是針對晉王而發動的,這兩起劫難,霍凌寒和瑞孫昭譽或許就是幕後主謀!
清平滿腔悲憤無處發泄,“既然如此,爲何又要設法救我?你們就不怕晉王知道你是霍凌寒的人嗎?”
趙榮卻很殘酷的挑明事實,“因爲你是殿下唯一的妹妹,侯爺的妻子。”
是啊,他們效忠的是瑞孫昭譽,他們要扶他走上帝王之王,於是可以對別人的死難無動於衷,十幾萬人的生死都可以視若無睹,只爲鋪就瑞孫昭譽的帝王之路,鋪就他們的功臣之路!
而她清平一個人的性命,比這十幾萬人還要重!如今他們要爲她一個人犧牲這十幾萬人鋪就的成果。
長平血濺五步,御書房前血流成河,他們這麼犧牲又有什麼意義呢?
清平後退
三步,她最親的兩個人,她的丈夫和哥哥是這樣狠心的人,他們越來越陌生,從此以後,若是有一日她阻擋了他們的帝王之路,是不是也會被無情地犧牲?一下子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陌生得可怕。
趙榮看到清平臉色越來越難看,便安慰道:“公主無需擔心,九皇子和侯爺自有定論,絕不會讓公主嫁去琅琊國。”
“侯爺?”清平笑得不動聲色,“侯爺是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面,做了什麼安排嗎?”
“侯爺只是有料到過,琅琊爵最是聰明,大周亡,琅琊國必將成爲諸國下一個目標,故而他不會輕舉妄動,但此人詭計多端,只怕會趁火打劫。”
明知她有危險,霍凌寒還是選擇了將她放在風口浪尖上,又或者,霍凌寒是希望她嫁去琅琊國的吧,這樣一來,他和瑞孫清思就能雙宿雙飛了。
有太多的事,清平已經看不清真相,她已經無法相信他們任何一個人,“我知道了,靜候大人佳音。”
送走了趙榮,清平喚來碧涵,沉思了許久,將一方印璽遞給碧涵,碧涵不明就裡,習慣性先接了。
清平囑咐道:“我此去琅琊國,想必再也沒有歸期,公主府就交給你了,”碧涵大驚,可清平不待她開口,就道:“你聽我說完,冬寧幾個跟我一場,你尋個好人家將她們嫁了。至於你,你們幾個裡,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這丫頭太一根筋,若是與皇兄有緣,最好,若是無緣,看開些吧。”
碧涵呆滯,“公主,知道?”
清平拍拍碧涵的手,“傻丫頭,你跟了我這麼久,難道我看不出來嗎?每每皇兄一來,你總是退避,皇兄喚你問我的事,你頭低到地上,除了一個喏什麼也不知道說。”
碧涵拼命搖頭,“公主,既然公主決定去琅琊國,奴婢自然要跟着你一起的!”
清平神色堅決,“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能跟我去。公主府只有交給你,我才能放心,這些人跟我一場,你要將他們妥當安排。還有皇兄,他身體好像不太好,你幫我照顧着點,我走了他要是傷感了,你也幫我勸着點,這些也只能交給你。只有你最瞭解我,也最清楚該怎麼開解我皇兄。下次我回來的時候,你要讓我看到一切都好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