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一輛重重垂簾的輕車,從清平公主府緩緩駛出,後面着一隊氣勢恢宏的軍衛,嗒嗒的馬蹄聲踏過清晨的青石街,跫音迴響,轉眼失去蹤跡。
輕車直入宮禁,門闕高崚,一重重宮門霍然洞開,十二座城門巍峨壯觀,二十四條青玉街縱橫交錯,但見鳳閣龍樓連霄漢,廊腰縵回,長虹臥波,琉璃碧瓦光彩熠熠,氣勢磅礴。
一切都還是舊時模樣,清平鬆手,車簾艾艾垂下,只隔了三日,清平卻覺得說不出的陌生,她真的在這裡住了十八年嗎?
這個想法浮上腦海,揮之不去。這種陌生的感覺讓清平有些許的忐忑,這陌生的皇宮一如她此刻陌生的人生,清平覺得她的未來下落不明。清平丟掉了過去,在還看不見未來的時候,她對自己這樣絕然。
清平進宮先見的皇后,皇后溫婉,和藹的拉着清平說了些家常,清平母妃早逝,少不得她要一一叮囑清平往後要注意些什麼。
看着笑容可掬的皇后,一言一笑都高貴大方。這宮裡上上下下,也就皇后待她如從前一樣,如此氣度,難怪會是母儀天下的鳳主,但這並不是說皇后是個多麼善良的人。
見過皇后後,清平沒有去清逸亭,而是直接去了前殿,往常清平也常常去等皇上退朝,如今等的是她的丈夫,一個她不想嫁卻嫁了,他不想娶卻娶了的男子。
清平遙望着正殿匾額上鎏金大字,還有那暗紅的雕龍描鳳重門繁窗,穿越那扇門,就能看到一身朝服莊嚴肅然的霍凌寒吧。
想起當初在文清宮時,時不時三五成羣的宮娥聚在一處,她們的低聲悄語總離不開這個男子。
如花的少女滿臉崇拜,說着昨日大司馬驃騎將軍是如何抽絲剝繭萬里追蹤,追回了刑部追查了三月還毫無頭緒的五十萬兩被劫賑災銀兩,說着今日大司馬驃騎將軍是如何智破藩國使臣的陰謀詭計,讓對方心服口服,甘拜下風,說着明日大司馬驃騎將軍將要做什麼什麼……
霍凌寒,三個字,短短四個月,已經成爲大周屹立不倒的神話,像一棵
參天大樹,供人仰望。
此刻,總覺得,可以想象在朝堂上,面對百官百般詰責,霍凌寒口若懸河侃侃而談,氣勢驚心動魄,彈指間,檣櫓灰飛煙滅。
清平手攀着雕龍紅柱,遙望着滿城殿宇檐牙高啄,漸漸陷入沉思。
“退朝……”
足足過了兩刻鐘,才響起海公公尖細的聲音,拉出悠揚的餘音。隨之是如潮水般涌出的百官,兩兩三三結伴而行,神色各異紛紛議論着什麼。
明明是一色的玄黑朝服,遠遠看過去烏壓壓的一片在潮水般涌動,但在茫茫人羣中,清平卻一眼就看到了霍凌寒,陽光灑在他身上有着異常耀眼的光芒,他長身挺立,宛如鶴立雞羣,在同幾個大臣作別。
遙遙望去,看不清他的面容,但那樣氣宇軒昂的風采,當今天下,唯霍凌寒一人耳。
任何人都能在人羣中一眼就看到霍凌寒,他是那樣與衆不同的男子,神姿高徹,氣勢逼人,他站在那裡,那裡就是一道絕世風景。
走過去的大臣紛紛向清平請安,清平一一頜首示意,
“微臣參見清平公主!”
“老臣參見清平公主!”
……
清平依着盤龍紅柱,習慣性的帶着微笑,望着霍凌寒,這個人就是她的丈夫呢。
而那個女子依着紅柱微微笑着,陽光如白雪照在她身上,仿若不經意間闖入紅塵的神女,這樣搶眼,霍凌寒自然也看到了,從容篤定的向她走去。
百官或明看或暗視,只見年輕英俊的霍將軍正走向清平公主,真真的男才女貌,委實的是絕配。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彷彿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們兩個人眼睛裡只有彼此。
紛紛的議論聲此起彼伏,有些個年輕剛入仕途的,忍不住一聲嘆息,又是惋惜又是羨慕,“這些年,我們都說這天下只怕沒一個人,能配得上清平公主,如今霍將軍往她身邊一站,卻是再好不過的絕配。”
身邊的禮部侍郎接口,“怎麼看,怎麼相襯,堪堪是一對璧人。也就清平公
主站在霍將軍身邊,纔不辱沒霍將軍的一世英名。”
略去那些議論紛紛,清平看着那頭,霍凌寒信步走來,袍袖飄揚,浮光掠影,像是正從水墨畫中走向她,帶着一種不真實感。
霍凌寒走到清平身邊,兩人對視一眼,霍凌寒又啓步向前走,只是走了兩步不見清平跟上,回身看到清平正一直看着他,不動聲色的問:“怎麼了?”
清平笑着搖了搖頭,邁步跟了上去,“沒什麼。”
霍凌寒沒有說什麼,兩個人沉默的走過冗長的九曲迴廊,皇家的華麗精緻自是非同凡響,座座亭臺樓閣金碧輝煌,琉璃溢彩,飛檐競走,殿宇高啄,盤龍傲然騰雲,御花園琪花瑤草爭豔奪芳,風姿絕代。
清平和霍凌寒兩人就這樣沉默的走着,並肩而行,遠看略顯親密,不緊不慢。在這深宮,多少雙眼睛在看着新婚的清平公主和大司馬驃騎將軍,在等着有些故事水落石出。
忽而遠遠的走來兩個妙齡女子,爲首的那少女身形婀娜,一身鵝黃宮裝,行動若弱柳扶風,款款而來,像一朵美麗的雲朵在一點一點靠近。
等及走進一看,那少女杏眼櫻脣,天真無邪的眼眸總帶着無辜,水汪汪的眼睛像一汪泉水,襯得那長長的睫毛總像是結了一層霧水,梳雲掠月,傾國傾城,着實是個大美人。那雙明眸分外熟悉,分明竟是有三分像清平。
只見她款款下拜,像一株美麗的蔓藤折下纖腰,聲音如幽谷黃鶯,壓得低低的,柔弱的像是要被風吹散了,“清思見過姐姐和姐夫!”
瑞孫清思說完低眉順目俯着身,因着那俯身,就讓人清楚的看見那美眸裡依稀可見的霧氣迷濛,又小心的咬着微微顫抖的嘴脣。一個極其細微的小動作,但是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是在強自忍着痛苦,格外的十二萬分楚楚動人。
清平一眼也沒去看瑞孫清思,閒悠悠的嘴角帶着笑意,遙望着遠處那爬滿芳草萋萋的假山。只是感覺到身邊的霍凌寒身子明顯的一僵,清平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笑意更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