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琰音的新年便是在病榻上,伴着湯藥渡過。管傢俬下嚴刑盤問一番,查出是一個打掃的小丫頭,將毒藥藏在布上,趁着擦琴的時候,將毒塗於琴絃上,談琰音彈琴之時,那毒藥便滲入她肌膚,致使她中毒。
談琰音半躺在銀紅色軟煙羅的帳內,靠着牀頭,面無表情的聽林安若義憤填庸的講完此事,不禁無聲冷笑,並未置評,只是沉聲吩咐:“以後,我這屋內的東西,除了你旁人一概不許碰。”
林安若應了,估摸着藥熬好了,轉身拿藥,卻看見容棋遠親自端着藥碗進來,忙俯身行禮。容棋遠揮揮手讓她退下,將藥碗放下,親自挽起紅帳,藉着窗外的天光,打量一番她的臉色,才頷首笑道:“氣色總算好些了。”
“我沒事,只是又給王爺添麻煩了。”談琰音楚楚可憐的望着他,十分愧疚的開口,略帶試探的問:“不知朝中可有人拿此事爲難王爺?”
容棋遠淡然微笑,緩緩搖頭,神色篤定道:“一來你有驚無險,並無大礙,二來太醫與六弟皆是本王心腹,本王已下令**消息,旁人也不會知道此事,所以不會有事,你安心養病便是。”
“那就好。”談琰音長舒口氣,嬌俏可人的小臉綻開一個清麗明媚的笑,彷彿很安心的樣子。然而,在她低頭的一瞬,眸中卻閃過一抹了然與痛恨。
“把藥喝了。”容棋遠親手將盛了藥的銀湯匙,放在她脣邊,含笑看着她無奈的將藥都喝下,轉身放下藥碗,拿了蜂蜜水給她,才淡淡道:“過些日子,便送你和六弟同去翠華山,跟着司馬先生學習。”
“翠華山司馬先生?”談琰音滿口發苦,可喝了一口蜂蜜水卻又覺得過於甜膩,只得忍着苦澀放下碗,聽他如此說,不由得十分震驚,遲疑的問:“可是司馬潤熙?”
“正是。”容棋遠微微頷首,嘴角噙笑。這司馬潤熙乃隱世第一高人軒轅先生得意弟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百科,素有當世小諸葛的美譽。只是他從不肯收弟子,即便長陵國皇帝在翠華山特意建了園林供他居住,也從不爲五斗米折腰,一直學習師傅隱居於山林中。
“他同意收我們爲徒?”談琰音滿臉狐疑的問,心中卻又想起容棋煥來,每年夏季容氏皇族前往翠華山避暑,容棋煥必定會帶着她去拜訪司馬潤熙,下棋喝茶,談笑聊天,即便如此,司馬潤熙也從未鬆口要收她爲徒。
容棋遠嘴角浮現一抹神秘莫測的笑意,起身放下銀紅煙帳,才隔着帳子笑道:“本王做不到,自有人能勸動他。”
談琰音還要追問,容棋遠卻已經轉身離去,留下一堆繁瑣問題,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這個問題並未困擾她太久,過完燈火輝煌的元宵節,以已廢太子妃
母家許家爲首,一衆從前容棋煥的舊部,齊齊上書,以皇儲乃國之根本,不可空缺爲由,請求皇上立容棋遠爲太子。
柏妃及容棋遠**,緊隨其後聯名上書,請求立容棋遠爲太子。由此朝中大半臣子一致支持容棋遠爲太子,加之柏妃正受寵,而皇上確實年事已高,太子之位不宜久拖,衆人推舉之人又是他心中所屬,便順水推舟同意,下旨冊封靖王容棋遠以皇長子之尊爲太子,過了正月隆隆重重的舉行冊封儀式。
不過兩月餘的時間,容棋遠便實現他當初的話,帶着談琰音回到東宮舊居,從前談琰音住的房間,一動未動,一切如舊,彷彿她只是出門遊山玩水,再度歸來。
然而,所有的一切卻又完全不同,沒有了容棋煥的東宮,與靖王府毫無分別。談琰音抱着九霄環佩站在梅樹下,出了半天的神,此時已入三月,梅花早已凋零,只剩一樹枯枝。
本想撫琴,卻忽然興趣索然,一回身看見容棋遠站在廊檐下,正目光復雜的望着她。談琰音微微蹙眉,走過去俯身行禮,聲音低沉道:“懇請太子殿下爲琰音另擇居處。”
容棋遠揹負雙手,垂首望着她片刻,冷瑟的勾了下脣,淡淡道:“孤知你心思,你即不願住這裡,孤亦不勉強,不過也不必再尋居所,翠華山已安排妥當,過兩日奏明父皇與母妃,便送你與六弟上山。”
“太子殿下一番恩情,琰音萬分感激。”談琰音感激的笑回,聲音和表情卻是無法剋制,半是嘲諷半是憤怒。事情至此,不必多說,她已猜到其中原委,容棋遠給她下毒,再傳消息給容棋煥,利用她的性命,逼着容棋煥暗中出面,將他送上太子之位,而司馬潤熙肯收她和容棋意爲徒,自然也是容棋煥的功勞。這一招看似將他自己置入危險境地,若詩華公主死在靖王府,朝中不乏有心人拿來大做文章,那麼他的下場就和容棋煥一般。
可他是下毒之人,毒量控制的好,又搶救及時,斷不會要了她的命,卻讓容棋煥知道,沒有坐上太子之位,他就不會善罷甘休,容棋煥在乎談琰音,爲了確保她平安無事,只得幫政敵做太子。
“孤做太子是遲早的事,不過即便是自己的東西,還是早日拿在手裡安心些,你與四弟這番恩情,孤自當銘記在心。”容棋遠倒是不遮掩,看出她的不悅,面色坦然的承認,嘴角含笑的望着她,因着心情愉悅,話也多了一些:“往後五年血雨腥風不會少,你與六弟上山也好避開諸般紛爭,與你們而言是好事。”
談琰音眸子陡然凌厲,冷如冰霜,利如刀劍的直視他,冷然質問:“你還想對他做什麼?”
“孤要做什麼,你能阻止麼?”容棋遠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含笑反問,對於她驟然露出來的尖齒利爪
,覺得十分有趣,探究的望着她。
談琰音一怔,隨即神色恨恨的閉嘴,一雙清麗絕世的藍眸,卻漸漸透出無窮的堅韌的力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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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華山位於長安城西南方40多裡的秦嶺北脈,山清水秀,蒼山翠樹,景色如畫。容棋遠親自送容棋意和談琰音到翠華山峰頂,只見羣山環侍,湫池碧波盪漾,纖塵不染,宛如一面鑲嵌于山石間的寶鏡。
池水不遠處有一片竹林,一座小巧卻精緻的園林隱匿在竹林之後,依山傍水而建,結構精妙絕倫,隱隱有琴聲傳來。
容棋遠回身看着一衆手下吩咐:“你們在此等候。”說罷領着容棋意和談琰音穿過幽幽竹林,輕叩門扉,片刻後,才傳來一個清朗儒雅的聲音:“寒舍粗陋,恐有怠慢,小姑娘與少年進來便可,貴人請回。”
此話意思十分明顯,容棋遠堂堂太子被拒之門外,雖心中惱怒,然而連長陵帝都讓他三分,容棋遠也不好說什麼,且也懶得與這種自命清高之人交往,只得忍下怒火道:“如此孤便將胞弟與公主託付於先生,還望先生多多照顧。”
裡面無人應話,只有幽幽琴聲,伴着遠處的叮咚流水,迴盪山澗。
容棋遠火氣上升,卻也無處發作,只是攥了攥拳頭,纔看着容棋意囑咐:“好生照顧自己,跟着先生學好本領,來日做孤之臂膀,你我兄弟二人共創天下。”又看着談琰音道:“這裡四周孤已派重兵把守,你若妄圖逃走,立刻囚禁,四弟在皇陵亦休想善終。”
“大哥!”談琰音還未說什麼,倒是容棋意忍不住驚呼出聲,不滿的瞪着他。
容棋遠未再多說,無奈的拍拍弟弟肩膀,便轉身離去。
他們二人的行李,早已有人準備齊全拿過來,安置妥當,容棋意兩手空空,談琰音則抱着九霄環佩,兩人相視一眼一同進去。
院中植物仍以綠竹爲主,建築也未見過於奢華的痕跡,後院一排竹舍引得談琰音頻頻張望。
繞過竹舍,是一片桃花林,滿地落紅,溪流穿石而過,鶯飛草長,頗有些江南韻味。談琰音自幼在江南長大,離家三年,如今再次看到家鄉景緻,竟無端的紅了雙眸。
“阿音,你怎麼哭了?”容棋意扭頭見她淚盈於婕,忙擡手以袖子輕沾她眼角,神情擔憂的問。
談琰音微微一笑,搖搖頭道:“沒事,琴聲從桃林中傳出,想必先生就在前面,我們快去叩拜。”
容棋意又盯着她看了片刻,見她果真神色淡然,才笑着點頭,毫不避嫌的拉起她手腕一同往桃花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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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