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院子,發現院子裡空無一人,連下人都沒有。談琰音有些奇怪,猜想是司馬潤熙有什麼話想對她說,特意支開所有人,便沒有太在意,快步走過去。
推開門房間裡只點了一盞燈,有些黑漆漆的,她有些疑惑的皺皺眉,還是關好門才轉身進去。當她藉着微弱的燭光,看到窗前站着的人時,不禁神色一震,許是聽到聲音,他轉過身來。
在他等待談琰音的時候,一個人待在房間裡,已經洗去易容的東西,恢復原本容棋煥的容貌。兩個人對視着,皆是一言不發,這些日子以來,對於彼此又愛又恨,又思念又逃避的感覺,實在是很難過。
過了很長時間,容棋煥才輕咳一聲,走到桌子前坐下,擡頭淡然的望着她道:“每年的除夕,都是我陪你過,今年大約是我能陪你的最後一次,以後陪在你身邊的,便是旁人了。”
談琰音聞言心頭也是一陣尖銳的劇痛,再有三個月就要大婚,從此以後,咫尺天涯,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心裡難過,她也沒有過於尖銳的言辭,靜默無言的坐下來,低着頭。
“陪我喝一杯,可好?”容棋煥倒了杯酒遞給她,滿目期待的低聲問。
談琰音不忍拒絕他,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容棋煥又爲她倒一杯,才低聲問:“還記不記得你第一次喝酒?”
談琰音微微一愣,擡頭看他一眼,那雙向來淡定冷靜的雙眸,此刻暈滿了寵溺而懷舊的笑意,彷彿他們還置身從前的時光裡,她在外面又倔強又驕傲,回到東宮在他面前,卻是永遠的小女孩兒,被他寵着疼着愛着。
她第一次喝酒,似乎是十二歲的冬天,下着大雪很冷,她在御廚房學會做人生的第一道菜,等了很久不見他回來,就出去找他,忘了加衣服,回來之後落了一身的雪,凍得臉色蒼白嘴脣烏青,他抱着她爲她取暖,遞了一小杯酒給她,告訴她喝一點會暖和一些。
容棋煥怎麼也沒想到她的酒量會這麼差,一小杯喝下去就醉的一塌糊塗,不斷喊他的名字
,一直往他懷裡鑽,像是要把他胸前鑽出一個大洞才罷休。
談琰音再次灌下一杯酒,擡起微微泛紅的臉,靜靜的望着他不說話,可容棋煥知道她一定記得,溫柔的笑了笑,又倒杯酒給她,嘆息着笑道:“如今你長大了,酒量也比那時好了些。”
談琰音不敢看他臉上溫柔的笑,垂着雙眸低聲說:“也沒好多少,三兩杯就會醉。”
容棋煥望着她卻忽然收了笑,低低的聲音帶着叫人心疼的哀求:“在你嫁給旁人之前,能不能再叫幾次我的名字?”
談琰音沒想到兜了一大圈,他居然會提出這樣的要求,苦澀的笑着低頭。他大約不知道,這些她時常在睡夢中喚着他的名字,即便是嫁作他人婦,她仍然會有很多時候忍不住叫他的名字。
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酒,本就在宴會中喝了酒微醺的談琰音,覺得整個腦袋都變得暈乎乎的,頭也有些疼,渾身都虛軟無力。
容棋煥看她坐着都搖搖晃晃,便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擁緊,而她已經開始醉醺醺的在他耳邊喊他的名字。
“容棋煥……”她還在叫他的名字,容棋煥卻覺得心已經疼得四分五裂,一手抱着她,一手從懷裡拿出配製的藥酒,很小的瓶子,也許只有兩口而已,可卻是讓她從此遺忘他的利器。
“阿音,喝了這個就不會這麼痛苦,以後忘記我,就開開心心的生活。”他拿開瓶塞放到她脣邊,可她卻不配合的一直搖頭,容棋煥拿着藥瓶的手攥得緊緊的,義無反顧的掰開她嘴巴,柔聲哄勸:“乖,喝下去就好了。”
她仰着頭被迫張開嘴巴,瓶子裡的藥酒被倒酒嘴巴里,順利的一路滑過喉嚨進入身體裡。他一直低頭凝視着她,能夠清晰的看到她吞嚥的動作,看着她把那瓶藥喝下去。他知道她怕苦,所以在配藥的時候,加了些甜甜的糖果,所以她喝起來味道還不錯,即便是醉夢中,臉上依舊綻放出一個甜美的笑。
容棋煥扔掉藥瓶,低頭看着她的笑,卻覺得眼睛痠軟的隨時落淚。他擡手撥開她額前的碎髮,
低頭輕輕吻了下她的額頭,哄孩子一樣拍着她的背,柔聲道:“乖,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喝了藥的談琰音在他懷裡,緩緩睡去,精緻的容顏一如天真無邪的孩童。
容棋煥將談琰音放在背上,像在翠華山她喝醉揹她上山一樣,揹着她一步一步的回到她的房間,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牀上,又看着她很久才轉身離開。
司馬潤熙看着他走出來,擡手安慰的拍了拍他背,嘆口氣低聲問:“怎麼多陪她一會兒?”
“她快要做皇后了,我在這裡陪她越久,對她的名聲愈是不好。”容棋煥回到司馬潤熙的房間,重新易容爲蕭慕景,擔心談琰音吃過藥會不舒服,交代司馬潤熙多觀察,才騎馬連夜進宮,求見容棋遠。
容棋遠留宿魏貴妃宮中,原本已經打算就寢了,聽說蕭慕景有急事求見,原本是不想見他的,可又擔心是談琰音出了什麼問題,故而還是更衣到清涼殿見他。
“這麼晚進宮,有什麼事?”容棋遠滿臉倦色的到清涼殿,看見站在殿門外的蕭慕景,深色不悅的問,透過夜色看見他的表情似乎很絕望很低落,不禁有些驚詫,想了想低聲道:“進來說。”
兩人一起進去,容棋遠吩咐所有人守在殿外,不得進去打擾,只留他們兩個人在殿內。
“我給阿音服了藥,明天早上醒來,他會徹底忘記我。”蕭慕景開門見山的說,微微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容棋煥她也會忘得一乾二淨。”
容棋遠原本在揉額頭,聞言猛然擡頭,不可思議的望着蕭慕景,沒想到他竟然會做這種事,不禁低聲問:“你爲什麼這樣做?”
“爲了她能幸福。”蕭慕景淡聲回答,目光冷峻而嚴肅的盯着他,沉冷道:“她會忘記過去的所有回憶,對於她而言,將會是一個全新的人世,要如何讓她心裡只有你,只愛你一人,不需要我教你,若是你待她不好,讓她受傷,我必不放過你。”
容棋遠目光深遠的望着他,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你是在威脅我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