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阿黑怎麼了?”我被女傭這架勢嚇了一跳。

“阿、阿黑,他要犯病了,你快去看看吧。”女傭站在原地,喘着粗氣說。

“要犯病了,怎麼回事?”我有點摸不到頭腦,同時又感覺十分怪異,程先生一家人互相說家裡人有病也就罷了,怎麼現在連着傭人們之間都這樣了,阿黑是真的要犯病了?

女傭沒再和我多說什麼,就說阿黑現在人在吃早餐的餐廳中,讓我過去幫忙照看一下,她自己還要去通知程先生。我呆在原地,看着女傭遠去的身影,一時間拿不定注意,躊躇了一會,還是決定過去看看,看這阿黑到底有什麼病。

我繼續往前走,很快穿過小花園進入了別墅內部。走進屋,我忽然有一種強烈的被窺視感,感覺有一個人,不,有很多在我周圍的角落裡偷偷盯着我看。我甚至停下腳步轉了一圈,可是沒有發現任何人,這所巨大而古老的別墅裡,我就沒看到過除了我之外一起出現過三個以上的人。

強忍着這種不快感,我來到了餐廳,果然看到阿黑呆坐在屋子角落的沙發上,雙手撐着額頭,看起來還真是一副不舒服的樣子。我輕聲咳嗽了一下,向阿黑走去,他聽到了我的聲音,擡起頭對我笑了笑。他的臉上有些潮紅,眼圈發青。

“不舒服?”我問阿黑。

“沒有,只是最近太累了,休息的不太好。”阿黑勉強笑了笑,遞給我一根菸。

“我剛纔從花園過來,看到那個女傭了,他說你不太舒服,不要緊吧?”我看阿黑似乎沒有要說明白的意思,索性我就說穿了。

“什麼,阿月說我不舒服?嗨……”阿黑顯得很激動,但是長嘆一聲卻不再言語。

看他這悶騷的樣子就知道他話裡有話,我就煩這樣的人,總有事沒事就吊別人的胃口。對付他們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去主動問話,讓他們憋死算了,一會就會自己說的。但是我永遠不是那種能心平氣和的等待對方先開口的人,往往這招是我致命的下懷。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阿月說錯話了?”我挑着眉頭問阿黑,心中罵了他千百遍。

“我這段時間休息不好,就是因爲阿月啊,再這樣下去肯定出問題的!”阿黑說。

阿黑的故事

我已經爲程先生工作三年了,自認爲對這別墅裡的一切瞭如指掌,可是到最近,我越來越發現自己不瞭解這裡了!

先是程先生一家人,似乎都生了什麼奇怪的疾病,但是我卻從來看不到他們治療,而且到現在爲止我也沒看到過他們有誰真的發病了。我名義上是程先生的司機,看是他已經好久沒出過門了,我基本天天就呆在別墅裡,可能他們留着我的原因也是這裡的人太少了吧。可是呆着越久,我就越受不了這裡的壓抑氣氛,尤其是這裡的人,比如阿月。

阿月是這裡的女傭之一,來我比我早。說實話她是個不錯的姑娘,我曾經有過追她的念頭,但是後來發生一些事之後,我感覺這個人太可怕了,還是離她遠點好。

我平時和阿月的交集不多,因爲當初對她有好感,所以刻意接近過她。但是她這個人,和你說笑可以,每當我想進一步發展的時候她就總是笑着拒人於千里之外。這引起了我很大的好奇心,難道她有男朋友了?可是她也很少離開別墅啊,懷着一探究竟的心裡,我開始暗中觀察她。

結果,我真的發現了阿月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是一個看不見的人,一個只活在她世界裡的人!這麼說有點瘋狂,但是我找不出其他更好的說法了。你或許認爲阿月是一個妄想症病人,幻想出一個在身邊的男朋友,實際的情況也差不多如此。可是詭異的是,觀察她的時間久了,我開始陷入了她的邏輯世界,有一種認同她身邊的確有一個人的存在。解釋起來很吃力,就好像是她身邊真的有一個人,只是除了她我們都看不見,但是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人的存在。

我不知道究竟是她瘋了,還是我瘋了,但是在我偷偷跟蹤她的時候確實發現了許多怪異絕倫的事。她總是喜歡在午夜散步,穿着白色的長裙在花園中一圈一圈地走,而且她散步的時候一直側着頭往右看,就好像她右邊有一個人似的。不僅如此,有很多次,我都發現她一邊做着家務,一邊嘀嘀咕咕說着什麼,絕對不是那種喃喃自語,而是一種十分親密的和別人交談的樣子。

後來有一次,出了一件十分離譜的事,讓我徹底覺察到了她的可怕。當時我追她已經很久了,正巧有一次程先生派我去他的一個朋友那送東西。程先生的那位朋友是一位珠寶商人,我和他挺熟的,我想買點物美價廉的首飾送給送給阿月,那珠寶商人就以極低的價格賣給我一個小戒指,是鉑金的,款式很不錯,價錢我也能接受。

我滿心歡喜的回到別墅,當天晚上就把戒指送給了阿月。她當時笑着看着我,不說接受也不說拒絕。我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就主動拉住了她的手,把戒指往她的手指上帶。可是當戒指剛剛碰到她的手指的時候,她忽然顯現出憤怒的樣子,一把甩開了我的手,戒指也掉在了地上。

我也挺惱火的,要麼接受要麼拒絕,一聲不吭然後這麼甩我的手,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吧!可是我還沒說什麼,卻看到阿月蹲在地上,撿起了戒指戴在手上,然後冷淡地看了我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當時我就蒙了,這是什麼意思?想了半天也沒想清楚,很氣餒的打算回房間休息,可是在我轉身要走的一剎那,我看到地上有東西閃着光,我蹲下來一看,我買的那枚戒指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

之前阿月手上明明沒有任何戒指,那她剛纔從地上撿起來然後戴在手上的,是什麼?

阿黑的故事講完了,我們沒在討論什麼,奇怪的是那位叫阿月的女傭也沒領着程先生過來。又抽了根菸,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現在我已經深信不疑了——這座別墅裡絕對有問題,我所看到的這一切,已經不是人與人之間的猜忌和謊言所能解釋的了,我深信有一種看不到的力量在任意擺佈着別墅裡的人,他們都有病!

是的,所有人都是病態的,他們相互猜疑,相互指責別人,被一個看不見的東西蒙蔽了眼睛和心。那麼,這個誰都看不到可是卻存在的東西是什麼呢?我已經和別墅中看到的所有人都談過話了,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十分獨立的驚悚故事。說不清楚是誰在撒謊,所以我只能找到他們故事中的共同點,因爲這個共同點,肯定就指向了那個看不見卻存在的東西!

思考片刻,我明白了,這一切都和程若涵程若瑾有關,或者說和她們當初做手術切除下來的那塊肉有關係!程先生、苑太太、女傭阿月和司機阿黑雖然彼此說對方有病,都有自己獨立的遭遇,但是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沒有否認過連體雙胞胎身上分離下來一張人臉這件事!也就是說,這別墅中現在能確定的超自然因素就是那張臉,雙胞胎的第三張臉。

我該做點什麼,還是什麼都不做等柳師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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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隨着被窺視感的重新出現,我的思考也不得不暫時中斷了。我坐在房間的牀上,感覺周圍的一切都是危險的,這房間裡絕對有什麼東西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看着我。這操蛋的感覺不太真實,可是每個人都一定經歷過。

你在一間封閉的屋子裡,門窗緊閉,整個人躲在被子裡,卻還是被惡意的危險包圍着。整個屋子似乎一目瞭然,但是那藏在眼皮底下的不安感究竟來自哪呢?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永遠都不可能真的看全一間屋子!總有你視線不能所及之處,你蓋着被子,那麼被子裡邊呢?你躺在牀上,那牀板之下呢?你緊鎖着門窗,那門窗的縫隙裡呢……你的眼睛只能看到這房間最表面的表面。桌子上有一張紙,你能看到上邊寫着一個溫暖的愛情故事,卻永遠不知道紙張和桌子接觸的那一面有着怎樣的恐怖。

我無端的想到許多可怕的事情,恐懼和猜疑像夏天的蚊子,怪叫着在我腦海裡糾纏不休。我強迫自己唸了幾遍醒心名目決,可是似乎沒有什麼效果,我能看清楚每一個角落,可是卻永遠不知道目光不及之處,到底有什麼。

我索性離開房間,一路跑到小花園中。如果真的有什麼東西攙着我,在封閉的房間反而更沒有可以反抗的機會。我一根接一根的抽菸,心裡稍微安定下來一點。當我抽第五根菸的時候,那對雙胞胎來到花園了,兩個人追着打鬧着。

我卻只能報以冷笑,因爲我清晰地聽到,兩個女孩的嬉笑聲中,摻雜着一個陰冷的男孩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