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着煙,腦子裡亂亂的。

每當我解開或試圖解開面前的謎團時,總會有新的未知謎團出現,反反覆覆,挺折磨人的。我和黃三兒就這麼面對面坐着,他在我的注視下從緊張到自然再到緊張,可是這貨似乎打定主意咬緊牙關就是不鬆口。

“如果新竹花園裡真的出現一個大型陰空間,變成公共領域是早晚的,神院在灰域裡的勢力那麼強,也沒敢說獨佔灰域,你們何必把這個入口藏着掖着呢。”我掐滅菸屁股,問黃三兒。

“呵呵,我只是個在這學術法的小人物,哪知道那麼多事啊,要不是通奇子先生允許了,我今天啊都見不到你呢。”黃三兒訕笑着說。

“現在幫我拔掉那個什麼心蠱吧,我不需要了。”訕笑着的黃三兒似乎還想說什麼,我已經把臉轉向了坐在一邊的安歌。反正都是事,先辦哪一件都行。

“不,不可以的,這裡的陰氣太重,我不能行術。”安歌說。

“好,那你就跟着我,什麼時候能行術了,就第一時間告訴我,拔掉心蠱。”我不耐煩地說。

安歌點了點頭,一邊的黃三兒也沒話了,我也懶得再和他倆說什麼,一時之間屋子裡陷入一種奇妙的尷尬。這麼過了好一會,忽然聽到樓道里隱隱約約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然後是大頭侏儒那種特有的嬉笑聲,似乎有人和樓內的大頭侏儒打了起來。我們三個相互看了看,不約而同的站起來往樓道里走去。

如果說剛纔我進入這棟樓的時候這裡是一處地獄,那麼一會我即將看到的就是地獄的第十八層了。原來就在我和黃三兒抽菸的時候,第二批進入新竹花園的術者們已經提前行動了,原因就是第一批的近百術者竟然死傷過半,要求支援!而導致術者們大批死傷的就是那些盤踞在居民樓內的大頭侏儒!這些侏儒偷襲殺死許多猝不及防的術者,還拉着他們的屍體和抓到的傷者進入居民樓,用那種邪惡的法子製造新的大頭侏儒,而製造的地點,就是我現在所在的這棟必須通過特殊途徑才能進入的居民樓。新竹花園雖然挺大,但是裡邊的樓不多,術者們很快就發現了問題所在,聚集之後聯合了第二批術者,開始集中人手組織力量進攻居民樓,消滅大頭侏儒。

新竹花園的血戰也隨之開始。

我、安歌和黃三兒走到大約三樓的時候,整個樓道已經變成了屠宰場,大約二十個大頭侏儒擠在一起堵住了樓道,樓下則有數十個術者瘋狂的行術攻擊。從大頭侏儒的縫隙之中我看到,這一批術者都是神院的,而且所行術法都是同一種,靈疆術(參見《鬥魔傳 失序園》)!什麼是靈疆術?那是一種單一傳承的巫蠱咒術,也就是說這種術法不能學習,只能傳承。被傳承了靈疆術的術者就被稱之爲靈疆,可以把各種自然界中蘊含着不同微弱靈氣的雜物混合在一起用作方子來行術,不同的混合物以及不同的混合順序都會產生不同的效果。我對這種神奇的術法多少了解一些,只是不知道眼下這批靈疆術者身上的靈疆術,是按年份傳承的,還是終身傳承的。

靈疆術除了效果多變之外還有一個強大的特點,就是可以多人聯合行術,每個人只用一種方子,然後多人同時用出自己手中的方子,形成一個術,其效果威力驚人。神院的這批靈疆術者現在就是聯合行術,他們所用的方子都是那種對付屍變怪物的材料——雷擊木、黃印泥、糯米塊、奇形怪狀的玻璃製品、桃木刺……他們很有默契的同時把力量灌注到手中的方子裡,然後同時拋向大頭侏儒們。一批人行術完畢立刻退後,第二批早已準備好方子的術者上前一步繼續行術。

那些大頭侏儒對付落單的術者還行,但是一旦面對多個術者,他們攻擊形式單一、殺傷力不強、因爲人肉鎖鏈的束縛行動力受限制的諸多不足之處就暴漏出來了,雖然他們一個個生死不懼的往前衝,但是在聯合靈疆術的強大攻擊之下,再瘋狂的衝刺也只是往絞肉機裡送更多的肉而已,結果就是滿地的肉餡……靈疆術成術之後,打在大頭侏儒身上的雜物好像一顆顆炸彈,一聲尖銳的爆鳴之後大頭侏儒就只剩下了在地上打滾的份兒,一個個皮開肉綻腸肚橫流。大頭侏儒死後,他們後背上縫合的人肉鎖鏈就會自動切斷,然後迅速的縮回去,隱藏到各個房間裡。

幾輪靈疆術轟炸之後,堵在樓梯上的二十多個大頭侏儒已經死傷大半,大片的血液和殘肢斷體在地上牆上開了花,一些奇形怪狀的肉塊還微微散發着熱氣,樓下的術者中有幾個可能沒見識過這麼誇張的場面,把隔夜的飯都吐了出來。

眼看大頭侏儒就要支撐不住,站在我身邊的黃三兒忽然扭頭跑上了樓,不一會我就聽到一陣刺耳的哨子聲。哨子聲一響,整棟樓裡的氣氛似乎猛然一變,樓下的術者們都打了個晃,連我都陷入了短暫的暈眩。緊接着,那種讓人生厭的嬉笑聲在樓裡的每一個角落響起。又有十多個大頭侏儒從四樓的房間中跑出來,不僅如此,樓道里那些粘滿血污和碎肉的牆壁開始出現龜裂,大塊大塊骯髒的水泥噼裡啪啦的掉了下來,牆壁一下子變成了蜂窩煤,從水泥掉落露出的孔洞之中伸出許多人肉鎖鏈!

我忽然發現,新一波出現的大頭侏儒的後背上都沒連接着人肉鎖鏈,只有一個誇張的撕裂開來的傷口。按照我的推測,這些大頭侏儒和這棟特殊的居民樓屬於共生關係,人肉鎖鏈連接着他們供給他們行動的力量,而他們則必須不斷的捕捉活人送進居民樓。現在這些新出現的大頭侏儒後背上沒有人肉鎖鏈,這說明什麼?看着那些大頭侏儒帶笑嘻嘻的撲向靈疆術者們,我心底忽然生出一種危險感,拉起身邊的安歌幾乎飛快的閃進旁邊的房門。房門內,地上有好幾根人肉鎖鏈,都已經乾癟枯萎了,變得很細。房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陣巨大的悶響,之後就是神院術者們的慘叫——那些大頭侏儒自爆了!隨着一顆顆人肉炸彈的爆炸,整棟樓都搖晃了一下。

過了一會,我探出頭看走廊裡的情況,滿體的殘肢斷體,已經分不清是術者的還是大頭侏儒的了。血泊之中還有幾個沒有在自爆攻擊下喪命的傷者,但是重傷的他們依舊沒有逃脫掉死亡的命運,牆壁空洞中那些人肉鎖鏈像潛伏已久的毒蛇,蠕動着伸過去死死勒住了他們,不一會幾個倒黴鬼就逐個被勒死了。我本以爲這批術者就這麼交代完畢了呢,卻聽到死屍堆裡傳來一陣痛苦的**,然後樓體上一具被炸得面目全非的術者屍體被推開了,下邊爬出一個人來,是個女術者。爆炸發生之際,她恰好在人羣中心,或許是身邊的術者擋住了她,也或許是她抓過身邊的術者擋在了自己面前(別忘了神院的低級術者們彼此是不認識的,所以談不上交情),總之逃過一死,但是雙腿還是被炸斷了,兩條小腿被炸的亂七八糟,傷口處像斷裂的棉絮。

她看到了我,伸出手,因爲痛苦已經說不出話來,只能咿咿呀呀的叫喚着。我冷冷的看着她,絲毫沒有出手幫忙的想法,在她後邊,已經有三條人肉鎖鏈緩緩蠕動了過來。我本以爲她會被這三條人肉鎖鏈勒死,可是就當人肉鎖鏈爬到她身上的時候,忽然一聲清脆悅耳的金屬撞擊聲在她身邊響起,一道奪目的華光閃過,那三條人肉鎖鏈被斬成數段。一個滿身煞氣的女人站在受傷的女術者身邊,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攤開在胸前不遠處,手心中拖着一個金字塔形狀的金色三角體,三角體每一面上都刻着一個血紅色的古體字——斬!以三角體爲中心,清脆悅耳的金屬撞擊聲擴散開來,比那聲音傳播還快的是一道道奪目的光華,都是至強的術法之力凝結而成的銳刃,整整一樓道的人肉鎖鏈頃刻間就被斬碎。

女術者擡頭看着樓梯頂端的我,眼睛中滿是怒火,似乎是因爲我對受傷女術者的見死不救。我也認出她來了,就是剛纔我們那一批人之中神院術者的帶隊人,估計在神院中也是個幾位極高的人。她手中託着的那個金字塔,恐怕是一件強大至極的法器,那種超出現實的攻擊方式實在太誇張了。

這時候樓道里又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大羣的術者趕上樓在,停在了神院帶隊女術者的身後,他們的目光都跟着這個暴躁的女人,一起落在了我的身上。

“這小子是誰啊,比神院的人還快!”

“不對吧,看他那樣子好像沒事人似的,似乎沒受到那些大頭怪物的攻擊。”

“對啊,你看他身上連一點血跡都沒有。”

“操!那個小子,你是什麼人,是新竹花園裡的人麼!”

那羣術者七嘴八舌的討論開了,很快就有人直接把矛頭指向了我,一時間所有人看着我的目光都充滿了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