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

就這樣，我鬼使神差的和王透成了朋友。

在水池中生活已經三天了，我不知道所謂的實驗什麼時候會正式開始，不過我很懷疑管理人員口中所謂的適應期的真實性，似乎從我進入水池那一刻，圍繞着我的實驗就開始了。仔細觀察一下不難發現，水池中的精神體比活人的數量要多不少，但是每個實驗者都只有一位與之交好的精神體“朋友”。

我不知道用朋友這個詞來形容實驗者和精神體的關係是否正確，但是每一個實驗者身邊確實都黏着一個精神體，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朋友夥伴一樣。我甚至開始懷疑，這種類似友誼的關係就是這個實驗的一部分！那麼，我身邊的王透，真的是單純的想要跟我離開灰域麼，去找那個她都不認識的男朋友樑逸軒？

或許，王透和其他的精神體一樣，都是神院以某種形式製造出來的，而找個一個與之匹配契合的實驗者，就是這個“人格精神體抽離”實驗的第一步。那麼，我身邊的這個王透，和我在一起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我越發覺得這件事有點詭異，而且我每一次問王透關於她和樑逸軒的事，這個無腦女都含糊其辭的說忘記了，要麼就是找別的話題打岔，這個王透真的只是一個簡單的無腦女麼？雖然和她在一起只有三天，但是我心中的懷疑卻越發嚴重了，樑逸軒給我的關於王透的資料實在太少了，只說她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王忠振的女兒，現在身在神院的研究所裡，以及他們匪夷所思的戀人關係。

我覺得這事深思起來挺恐怖的，倒不是說樑逸軒會這麼處心積慮的害我，他想弄死我的話，恐怕我已經死了上百次了。那麼……我心中懷疑的矛頭，開始指向了身邊的王透。現在這個每天都跟在我身邊的淡藍色人影，還是樑逸軒所熟悉的戀人王透麼？在灰域的神院研究所中這麼長時間了，她就不會發生某些改變麼？

這事我必須搞清楚，否則可能就不明不白搭在這水池裡了！無腦女王透依然一直跟着我，精神體是不需要吃喝和休息的，我和她基本也沒有什麼交流。她如影隨形的像個影子，一個不會說話卻不爲我所瞭解的影子。

我掐算着時間，自己已經泡在這水池裡整整一週了，沒有任何特別的活動，沒有一個管理人員出現在水池裡，我越發堅信，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適應期，我們這些參與實驗的人在這水池中傻吃傻睡，和精神體在一起，就是實驗！

我不知道這實驗的最終結果是什麼，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再這麼拖下去了，我來這裡的目的是帶王透走，而且眼前的處境有些不妙了。我只好主動出擊。我開始和其他實驗者交談，希望能從他們口中淘出些什麼東西來。我選中了一個看起來慈眉善目的老頭子，假裝無聊之極特意攀談。

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我沒和那老頭子說上幾句話，忽然有廣播喇叭的聲音在水池上空響起：“實驗者李紹年，請注意你的行爲，實驗者之間是不允許交談的！”我愣了半天，才意識到那廣播裡說的人是我，急忙離開了老頭子。

我們這些實驗者的一舉一動，都被神院的人監視着，他們爲什麼如此介意實驗者之間交談呢？就這麼枯燥的在水池中日復一日的傻吃傻睡，人不得憋瘋了？或者……我換一個角度想，實驗者之間不可以彼此交談，那麼交談的對象就僅限於實驗者和精神體了，神院的人是希望我們和這些淡藍色的東西發生什麼麼？

那麼，我就從此處入手吧！我不再去理會身後跟屁蟲似的王透，開始主動接觸其他的沒有夥伴的精神體，我想看看一個實驗者會不會與兩個精神體交朋友呢。可是我很快就失望了，我走到哪王透就跟到哪，那些沒有朋友的精神體看到我倆都會主動的避讓，我根本和它們搭不上話。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根本沒有管理人員來找我，所謂的適應期是無稽之談，從我進入水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成爲小白鼠了。

我的不安感卻越來越甚，就是來自於身邊的王透的！我感覺到她絕對不是一個智商地下的無腦女，她只是人格有一部分確實導致無法完整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實際上她很聰明！她不止一次暗示我，要我帶她離開，然而當我問她要去哪的時候，她卻又說不知道，我懷疑她有什麼陰謀。

果然，半個月後的第一天夜裡，王透的陰謀展開了。

水池中的光線永遠是渾濁陰暗的，基本分不出白天黑夜，所有的日期都是我自己掐算的，好在會這一手，自己的作息纔不會混亂。時間是晚上，我爬上供應食物的建築吃過晚飯之後，就去了那個第一次遇到王透的高腳樓睡覺。

當我剛躺下的時候，原本應該縮回到高腳樓底下的王透卻並沒有離開，她坐在了我的身邊，淡藍色的身影散發着淡淡的微光，這是前所未有的狀況。

“你到底什麼時候帶我離開？”王透問我。

“明天說吧，我困了。”我實在不想再和她糾結這個問題。

“現在就是我離開這裡的最好時機啊，只要你同意，我們就可以離開。”王透說出的話罕見的連貫完整，而且裡邊還有了一種情感——急切。

“如果我同意了，你要怎麼做呢？”我問。

“啊……你說什麼啊…….同意就好了。”王透又開始裝瘋賣傻了，她始終不告訴我，如果我同意帶她離開這裡，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她所謂的離開到底是什麼意思呢？恐怕她在和我玩一個文字遊戲，她的“離開”絕對不是指從水池中離開然後逃離灰域，而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如果讓我猜她字謎的真正含義，我可以得出一個大概的結論，那就是“改變”。如果我稀裡糊塗的答應了她，她肯定會發生某種改變，而這種改變，對我來說很可能是致命的！

我忽然想到了暫蓮，她就是一個憑空出現的意識，最後她的人格佔據了僞孃的身體，而那個可憐的精神病人自己的人格，完全被抹殺了！

“我同意了，咱們離開吧。”我認真地對王透說，在她那淡藍色的面容上，我看到了陰謀得逞的笑容。

“我們都要離開，我從這虛擬離開來帶現實，而你則離開你的肉體！”王透飛快的說，然後整個淡藍色的身影忽然散開了，變成一團藍色的光暈，把我包圍在了其中！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掉進了冰窟窿一般寒冷，一種巨大冰冷的意識開始入侵到我的體內，肆無忌憚的想要反客爲主。

“你真的是王透麼？”我感覺自己的腦子開始變得遲鈍了，提起精神問了一句。

“你說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不過我更喜歡他們最開始賜予我的名字，欺騙！”王透的聲音變得詭譎尖細，而那熟悉的靈魂波動忽然之間改變了！變成了一個陌生的冰冷波動。那藍色光暈入侵的身體的行動開始變快了，如果現在別人看到我，會驚奇的發現我變成了一個藍色皮膚的人，而那藍色正在拼命的往我的身體裡滲透！

“哼，區區奪舍之術，也敢顯眼！”我冷哼一聲，整個人用最後的力量竄進高腳樓陰暗的角落，從衣服裡拿出假臉兒戴在了臉上，最後關頭進入了通陰狀態！與以往的每一次通陰都不同，這一次我沒有把自己的精神觸覺四散開來，而是全部聚集在了體內，沿着身上的殘龍紋的痕跡飛快的運行，形成了一個特殊的迴流。

隱約聽到了一聲慘叫，那入侵我體內的淡藍色精神體的力量，隨着我身上的循環，一瞬間被吸進了殘龍紋之中，整條殘龍紋一瞬間紅得耀眼，我的上半身被一種烈火燃燒的痛苦吞噬了。過了好一會，炙熱的殘龍紋漸漸冷卻，而我身上的皮膚又重新變回了正常的顏色，那個名爲欺騙的精神體，已經徹底不在了。

它果然不是王透，竟然能僞裝出王透的靈魂波動來誘惑我！不！那不是王透的靈魂波動，它僞裝的靈魂波動根本就是我自己的！通陰之後，我的腦袋運轉變得飛快，整個人也靈光了，我一下子弄明白了事情的本末。之所以我把它的靈魂波動誤認爲是王透的，因爲它所散發出來的波動太熟悉了，那是模仿我的靈魂波動所刻意僞裝的！我牢牢記住的靈魂波動是王透的，可是每個人最最熟悉的靈魂波動不還是自己本身的麼！

它不是王透，它的力量是欺騙，差點陰溝裡栽了跟頭！看來這所謂的“人格精神體抽離”實驗，就是抽離實驗者的人格意識，讓精神體入侵奪舍爲主！這根本就是有來無回的實驗啊，或許最後歸陰成功的還是那個人，只不過相同的只是身體，內在的靈魂卻變了！

神院這麼做，究竟是想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