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進一個紅包樣粉嫩的小傢伙,小傢伙一入花廳就躥到李氏的懷中,聲音如鈴的說着;“娘~~~娘~~~~,昊兒~~~想你~~~”。
大約是年紀還幼,吐詞有些緩慢。那金色雙魚躍龍門的項圈,隨着小腦袋一晃一晃的。莫念悠微微嘆了一口氣,小腦袋很危險,即使不傷着,也會過早誘發頸椎勞損。
一直坐在正堂品茶的莫榮華看見這個情景,眼眸中閃過一抹厲色,眉宇間透着一絲不虞喝聲道;“誠兒,不得無禮。”直盯着紅包寶寶。
紅包寶寶聽到喝聲有點唬住,再看見莫榮華的表情。立時就嚎哭起來,嚇得他身後奶嬤嬤立馬拿米糖糕哄着。
“二少爺,老奴和你說過,到正堂要和老爺,夫人道喜的啊!”
奶嬤嬤心中不由得發苦,看來這次自己是難逃一劫。
一家之主的莫榮華看見後越發不悅;“白氏從今個兒起,不得踏出秋水苑一步。”
白姨娘此刻回過神來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嚇得跪着說;“老爺,夫人,婢妾知錯,請老爺寬待,允許我可以每日見一下文誠少爺。”
白氏一幅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這如此駕輕就熟的姿態,估摸着是常用的戲碼。可惜今日是辭舊歲的日子,掉着眼淚迎新年就晦氣了。
此刻莫榮華的眉頭都皺緊,心道白氏真不知輕重。
而一直做旁邊看着戲的李氏,臉上是那麼平靜,這個戲碼大約是看多了,她已經木然,自動屏蔽不想看見事物。今日是辭舊歲的日子,又心知莫榮華不是真的大發作,估摸這會兒在等她的臺階。她也配合說道;
“誠兒,過來讓母親好好的瞧瞧。”
大約嫡母平時對於紅包寶寶從未嚴厲過,在奶嬤嬤的牽引下走到李氏面前,弱弱喚了聲;“母親。”
“怎麼哭成小花貓了的啊。母親那裡有很多酸酸的棗糕,想不想吃的啊!”李氏滿臉慈愛的點了下文誠微紅的小鼻尖。
小傢伙撥浪鼓似的點着頭說;“好。”
“木蘭。“李氏示意帶文誠去整理一下。
此刻莫念悠才仔細打量那個站在正廳一直安靜沒有言語的男孩,一身淺灰色有點發舊的襖子,五官頗似莫榮華,這就是李氏陪嫁丫鬟彩蘭之子莫文昊。
彩蘭當年也是有心思的,與白氏聯手合作導致李氏七個多月早產。被莫榮華髮現後,懷有身孕的她被軟禁,生下莫文昊就命送黃泉。豆蔻年華只是因爲不如白氏心計,就香消玉殞。這世上總有些人過高的期待自己無法掌握的事物,最終喪失一切的有可能。彩蘭的故事就是典型。
這個男孩默默的走到團圃前,一邊磕頭一邊道;“給父親,母親請安。”然後就再無言語的低着頭。
即使男孩那麼的沉默和低調,莫念悠卻看見一閃而過的堅定眼神,從中看見一份倔強,這個孩子不簡單。老天造物真是有意思的,既然白姨娘強勢,而莫文昊也不屈服命運,那麼咱是不會介意多推一把,唱戲的臺子也需要人搭建。
主位上莫榮華看着兩個庶子,一個驕奢,一個木訥。心中不由的感嘆起來,以後這個莫府該有誰撐起來的啊!
“爹爹,念兒可是一直等着和爹爹一起用早飯的啊!”何淑靜噘了噘小嘴,繼續道;“一個月不見,爹爹一點都不想念兒嗎?”
莫念悠瞧着主位上哪位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適時的打斷他的思路,今日辭舊歲,有人倒黴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嗯,爹爹出門辦差事,念兒這麼早到原來是想爹爹。爹爹實在是太忙啊!表示爹爹也想念兒。給咱們大姑娘,爹爹新得的南海紅珍珠簪可好啊。”
果然會撒嬌的孩子有糖吃的,老婆
孩子都給了臺階下的,莫榮華的陰霾已經消失不少。
莫念悠恭謹的福身;“謝謝爹爹,就知道爹爹也是想着念悠。”滿臉的笑意,洋溢着滿足。
讓莫榮華看着心裡很舒坦,果然還是和嫡妻的孩子最得心意,看來庶子的教導要好好安排一下。
“昊兒,誠兒,以後多和你們姐姐學習,爹爹不在家的時候,記得早點來向你們母親請安,凡是百孝爲先行,不懂聖人之言的人,日後也難成大氣。你們可明白。”
那個紅包寶寶身後穿着青衣的奶嬤嬤,在他耳邊的安撫,也和莫文昊一樣應聲達到;“謹遵爹爹教誨。”
莫榮華又正了正聲,咳了二下;“那個爲父也送你們二個一套湖墨。我莫氏家族子弟不求一定文采風流第一,但一定要通曉事理,望爾等不要辱沒祖先盛名。”
然後理了理衣袖道;“白姨娘從即刻起,沒有夫人指令不得踏出秋水苑。”
那肅穆的神情,使得白姨娘只有恭敬的說道;“婢妾,謹遵教誨。”
然後就領着一家大小從正堂的側門朝花廳走去。
在莫榮華的吩咐下,一家五口人依次坐下。此刻紫檀木的八仙桌上已經擺滿了食物。莫府平日的吃食,都是嚴格按照老家莫府的規矩,主子都是一葷二素。今日八仙桌上擺着都是青花細瓷盛着,有扒燕窩,佛手海蔘,黃魚鍋子,花枝螃蟹,燴百合~~~等等。
“都吃吧,冷就不好吃了。”一家之主發話,這纔開動。
用熱油炸過的黃魚,再用黃酒,姜蒜燜鍋,此刻又放在銀爐暖過中加熱,那微微飄散出來的香氣,讓人食慾大開。
莫念悠夾起一塊魚腹肉放到莫榮華的碟盤中;“爹,吃魚。來年金玉同賀。”
“好好,都吃魚,都金玉同賀啊。”一句話把莫榮華樂了,吃起東西來嘴角都是微微向上翹。
李氏一直再給莫榮華佈菜,看見女兒如此通透,心底也十分歡喜。
坐在下首的莫文昊,筆直的坐着,慢條斯理的吃,頗有世家子弟的風範。
“不要吃這個。”
文誠一聲叫嚷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小傢伙撅着嘴,推開嬤嬤的餵食。
今日文誠的奶嬤嬤快要哭了,這小祖宗的怎麼一出又一出的。老爺本來就不歡喜他前面的模樣,現在還要鬧。
“誠兒,你不要吃什麼?”莫老爹挑着眉看着,微怒的樣子。
這一下小傢伙嘴又開始癟起來,眼珠裡有淚花在打圈圈,卻不敢回答莫老爺的話。
“我在問你話呢?這聲音提高不少,語氣頗爲不善。
奶嬤嬤嚇的立即跪下,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回老爺的話,誠少爺只是不喜歡吃芽菜。”接着磕頭說道;“都是奴婢的錯,請老爺責罰。”
“誠兒。”莫榮華已經頗爲不耐煩,箸已經放在桌上等着文誠的回答。
文誠低着頭,兩手揉搓衣角,用細小的蚊子般的聲音回答;“吃•••吃棗糕糕。”
“莫管家,帶莫文誠去祠堂,讓他跪兩個時辰。如果還不肯正經吃飯,就跪到什麼時候認錯願意吃爲止。”
聽到莫榮華的要罰跪小文誠。李氏一下子就着急,這大過年的不要把孩子折騰病着。到時候,還不知道那些婦人如何說她刻薄庶子。
“老爺,都是妾身教導無方。可是誠兒才三歲孩童,可以慢慢教導的啊!”
“爹爹,二弟年幼你不要生氣。這天寒地凍的,要是在祠堂裡跪上幾個時辰。那誠弟就要像李嬤嬤一樣,遇到下雨的時候就整夜無法入眠。”莫念悠似乎很害怕文誠受到傷害的焦急說到。
看着長女
的那個愛護幼弟的模樣,情緒稍微平穩。
莫榮華是嫡次子,因爲長兄對他的防備,使得這幾年來往比較少。獨木難成林,自己這幾年在仕途的上的艱難和獨自開府的不容易,總希望自己的子女可以友愛,今後可以互相扶持。就這三個子女,自然想要好好的教導。
於是又問道;“昊兒,你覺得該如何?”
文昊恭謹的回答;“回父親的話,昊兒覺得母親和姐姐說的極是。”
“爹爹,你不在家的時候,念兒跑來母親這裡蹭了幾回飯。結果念兒回繡箴閣就覺得東西很難吃下,覺得只有母親這裡的吃食纔好。”
“哦,你母親這裡什麼東西那麼讓你惦念的啊。”
“母親這裡什麼都好,就像念兒覺得銀簪比金簪好看,喜歡就是喜歡。當然爹爹送的東西念兒也喜歡。”念悠討好拉着莫榮華的衣角,頗似無賴的撒嬌。
“爹爹,誠弟今日該是不習慣這些吃食。白姨娘該知道,要不讓誠弟去白姨娘那兒吧。”
李氏想不明白女兒爲什麼要文誠去白姨娘那裡,不過既然女兒那麼說了,她是不會反對。天下的母親都認爲自己的子女是最好。
“老爺,今日是歲末,要不讓誠哥兒去和白姨娘過個節吧!”李氏等着莫榮華的回答
一家之主也只好無奈的說到;“也罷,奶孃帶去吧,至於管教之事,出正月我會請個先生教導你們。”大概是看文誠煩了,不想看着文誠這幅模樣,而影響迎接新歲的心情。
在文誠正要出門的時候,莫念悠走到他身旁,幫着理理皮襖子。“誠弟,記得好好吃飯,這樣纔會長大。”
“長大?”歪着小腦袋疑惑的又問;“有多大。”
“小樹苗靠着太陽和雨水長蒼天大樹,誠弟好好吃飯,以後也長成父親這樣可好。”
“嗯,”小傢伙帶着奶嬤嬤喜滋滋的出門。
何淑靜並不是聖母,既然決定作爲莫念悠好好的守護李氏。那麼莫文誠和白氏親近總好過在莫榮華眼前。白氏畢竟是個妾室,無論多大的心計,身份永遠是個障礙。而且就看白氏把莫文誠教導的如此模樣,就明白白氏還是個目光短淺一輩。莫文誠和白氏倆人的感情越好,李氏和莫念悠的日子纔會容易舒坦。
莫榮華對於長女的這個表現很滿意,“莫贇,記得讓念兒的丫鬟等下把南珠簪子帶回。
“謝謝爹爹。”
“傻姑娘,本來就說好給你。初二去舅爺家拜年就帶上那個吧。”
領導一發話自然該歡喜的應承;“是。”
那個文昊一直宛如透明般靜靜的坐在席上,沒有不滿,沒有嫉妒。這個男孩長大,該
是個不簡單的人吧!
一頓飯也可以吃的如此不安寧,果然宅院的生活是不簡單。結束這頓就餐後,莫念悠
和莫文誠也向莫老爺和李氏告辭,各自回自己院子。
莫念悠纔回到繡箴閣,打開莫老爺送的禮物,這是個金簪,四顆紅色珍珠被鎏金葉子包裹,何淑靜一直不喜歡黃金材質的物件,就是覺得黃燦燦的感覺太過於刺眼,可這個簪子卻很精巧且並不俗氣,讓人看着頗爲喜愛。前世沒有好好感受父親的關愛,這一世可以好好體會。難怪說老天關上一道門,即會爲你開一扇窗。
窗外又有鵝毛般的雪花漂浮在空中,望着這一片白茫茫的風景,何淑靜有種很深邃的空洞感,恍然想起某個電視劇的臺詞,當你看見漫天的雪花時,腦海浮現的那個人就是你最想念,最愛的人。
何淑靜此刻很想念另一個世界的母親,如果是平行的時空,如果可以傳播我的心願。就請雪花告訴我的母親,我很想念她,還有新年快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