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賢鎮,依舊是春暖花開的日子。看着熟悉的青色灰瓦的屋舍,還有滿是翠綠一片爬山虎的拱門石橋。你仔細聆聽,可以感受到飛揚在空中,那一聲聲吳儂的彈詞歌調。
江南的賢鎮依舊是如此風光。唐家的馬車上,小夫妻倆依偎在一塊兒。瞧見賢鎮,那座古老的六福臨門的蝙蝠牌樓時,莫念悠淡淡一笑道,“二哥,咱們到賢鎮拉!”
唐逸天溫和一笑,輕輕點着她的小鼻尖。“蔚然,回到賢鎮你很歡喜麼?比和我一起還要歡喜麼?”
“二哥,你可真容易吃味啊!難不成你是泡在醋缸子了里長大麼?”莫念悠嘴角微微上翹,嫣然一笑。
到莫家大宅門時,一僕人立即高聲的喝道,“念悠娘子和唐家姑爺回來啦!你們趕緊去回稟老太爺啊!”
小夫妻倆踏着大理石的小路,邁着細碎的步子走向仁院。按照回門的規矩,他們必須先給莫家現任家主莫榮軒夫婦請安。
陳氏依舊是那麼的珠圓玉潤,一身華貴的水藍祥雲的錦裙,端坐在正堂。大約已經是族內的宗婦,看向莫念悠的神情少了厲色,多了幾分趾高氣揚的神采。“喲,咱們的念悠娘子,現在瞧着模樣愈發的出挑啊!”陳氏神情淡淡的瞥了一眼。
莫榮軒不着痕跡的瞪了一眼陳氏,淡然一笑道,“你們小夫妻回門,怎麼還帶着這麼多的禮物做什麼?一家人見面熱熱鬧鬧的纔是要緊。”
“侄婿,不過是帶一些家常物件,表表咱們小輩兒的一份心意而已。”唐逸天恭謹的作揖答道。
莫榮華面上依舊是那溫煦如春的笑容,“你們快去看看祖父吧!他好像有一份大禮要送予你們。”
走出仁院的垂花石門,穿過一條曲折的雨花石鋪成的林蔭小路,就看見忠正局的屋面抄手遊廊。忠正局的正堂中,傳來一陣陣的歡笑聲。邁入室內,瞧見老爺子正滿面笑容的和人說着話。那說話的,其實一人正是茶州的名醫牛大夫。還有一中年人,瞧着面容和是讓人熟悉,卻又不知道是在何地見過面。
“孫女莫念悠拜見祖父。”莫念悠與唐逸天恭謹的朝莫老爺子磕了一個頭。
莫老爺子淡然的瞥了一眼,“你們認識牛大夫吧!這位是他的師弟,文心。”
“見過牛先生、文先生。”莫念悠看着一襲白衣,神情是那麼雲淡風輕,此時悠然閒坐的中年男子。“文先生,咱們曾經見過面麼?”莫念悠抿嘴神情有些不安的望着。
爲什麼會不安,她也說不清楚。眼前的這個人,乾淨的眼眸子似乎不沾染一點凡塵的俗意。與他相處在一個空間裡,心中會不由得緊張和惶恐。
文心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今世相見原本就是前世五百次回眸。”
“如此今生成爲血脈親緣,那該是前世修來幾道輪迴?”唐逸天神情安詳,語調平淡的說道。
莫念悠這時恍然不悟,難怪這個人看起來那麼熟悉。這個文先生已經和文老有血親關係吧!他估摸着就是文老欠下債務的人。
文心一言不發,神情淡漠的望着屋外天色。好半響,才從隨身的醫藥箱中拿出診脈的工具。“請唐二少夫人,將手放在脈枕上。”
這一語畢,周圍的氣氛驟然肅穆。莫念悠感受到身旁人的緊張,只好從善如流的遵從文心先生的吩咐。文心閉着雙目,手指微微搭在莫念悠的腕上,沉吟半響。
“怎麼?蔚然的身子如何?”唐逸天有些焦急的望着,然後他又轉過頭凝視着莫念悠,溫和的說道,“念兒,你不要擔心。只要你身體康健,咱們這一生沒有孩子也不要緊,這個是咱們的緣分。我向你保證這一生絕對不納妾,大不了將來咱們從大哥或者從你家弟弟那裡過繼一個孩子。”
莫念悠抿嘴淺淺一笑,心中泛起一絲絲柔情的甜蜜。這個男人在六年曾經說過,自古男子三
妻六妾乃正常之事。如今他冰封的心被打開後,既然願意爲自己不要子嗣之事情。此生有這樣夫婿相伴,還有何所求?
“咱們先聽聽文先生如何說吧!或許天無絕人之路呢?”莫念悠恬淡安詳的望着。
文心淡淡的說着,“心悸者乃陰虛氣弱,症見心下空虛,狀若驚悸,或先煩而後悸,脈大無力,陰血不足,血不養心。唐二少夫人乃先天性造成,數年護理得當,心悸一直較平穩。”
莫老爺子半眯着眼睛,神情安詳的說道,“小文子,你有什麼就直說吧!你這侄女的身子究竟可不可以醫治?”
“老爺子莫急,治療的方式還是有的。只是也要他們小輩兒自個願意。”文心漫不經心的說道。
唐逸天眉間蹙緊,神情有些不安道,“文先生,蔚然這個心悸治療還有什麼危險麼?”
莫念悠拉一下唐逸天的衣角,宛然一笑道。“怎麼治療?還請先生直說。”
“我會用鍼灸打通蔚然的手厥陰、手少陰經穴。然後你要在我自制的湯藥中泡上二個時辰,這個時間是七七四十九日。治療期間,你倆不可行房事。這一階段治療好後,日後行走不會那麼艱難。只是……。”
“只是會如何?先生請直說無妨。”唐逸天殷切的望着。
莫念悠嘆了一口氣,咬着脣低聲道,“只是仍將不可有子嗣麼?”
“你身子還是比常人柔弱,子嗣不是不可有。但你能承受的生產只有一次。”文心神情肅穆。
“那孩子出生後,身子會不會比較孱弱呢?”莫念悠不放心的追問着。
文心淡淡一笑,“茗遠這孩子的身子不錯,你們的孩子出生後泡上我藥酒足月後,身體經絡全部打通。那孩子的體魄肯定是康健如常人。另外你治療期間要多食用龍眼紅棗粥,蓮心湯,杞葉葉炒豬心等。”
莫念悠掩着嘴,淚水抑制不住的滑落。然後小夫妻感激的朝文心磕了一個頭。往後的這一個月裡,莫念悠就呆着莫家的義院治療心悸。而唐逸天每天就陪着莫老爺子聊天、下棋。
此時京城新科探花郎李雲霄,也攜同新婚妻子回到賢鎮李家。賢鎮四大家族知曉李家這樣的榮光,齊到迎接簪花郎的返鄉。六福臨門的蝙蝠牌樓上,正掛着紅燈籠和彩色的繡球,一色長長的紅地毯。李雲霄騎着一匹棗紅色駿馬上,一身綠色的官服白皙冷峻的冷龐上,那深邃的眼眸,洋溢着迷人的光芒。
四周的人們議論紛紛,“那個探花郎可真是俊朗啊!”
“那是自然,自古皇帝都是點進士中最好的看的人爲探花郎。不過,你就少花癡夢啦!後面軟轎的那位,正是內閣文華閣的大學士許大人的獨生女。”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人說天作之合呢!”
唐逸天神情淡淡的聽着人羣中的議論,心不在焉的掃了一眼駿馬上正春風得意的簪花郎。“娘子,你可曾後悔與今日?”
經過這一個半月的調理,莫念悠的面色已經不似過去的蒼白,而是微微泛出如淡淡桃花一樣的粉嫩。她溫情的脈脈的望着身邊人,“世上本來沒有後悔藥,何況緣分本來天註定。”
唐逸天此時眼中的冰寒漸漸消融,她又繼續說道,“瞧着今日,咱們也不好隨意打擾。這與探花郎敘舊之事,不如明日一道去外祖家拜訪再說吧!”
李家老宅原本是坐落在繁華的商業之地。此時簪花郎夫妻的返家,來往賓客更是堵滿街道巷口。李雲霄緩緩走到,綠色綢布頂子的軟轎前。“夫人,咱們到家宅了。”
轎子裡傳來如銅鈴一樣,清脆婉轉的聲音。“有勞夫君。”這時轎中出來一位嬌小玲瓏,雙目澄清的女子,一頭青絲挽成如雲高髻,頭上簪着一對紫色寶石的蝴蝶金釵。那一動一靜間隱約可以看見翩翩起舞的蝶兒。一身煙雲蝴蝶裙稱得膚如玉脂的身段更加明豔
。
一家人相聚一堂吃飯時。李家老倆口,看見孫媳婦圓如珠玉的雙眸,笑得很不攏嘴道,“雁凡啊!你喜歡吃什麼就和祖母說啊!”
許雁凡笑盈盈的說道,“祖父、祖母這些菜色很好,孫媳都喜歡。”
李凝蕊佯裝生氣,撅着嘴道,“祖母,你怎麼有了孫媳,就忘記你還有個孫女呢?”
“你個促狹鬼,趕緊吃飯。”楊氏嗔怪的看了一眼女兒。
許雁凡莞爾一笑,“嬸孃,小妹這是喜歡我,才這樣說笑呢!”
李雲霄神情淡淡的看着,“祖父,聽說念兒表妹也回到賢鎮。怎麼今日不見人呢?”
“大哥,念兒身子不大好,她也不大喜歡今日這樣熱鬧的場景。估摸她要明日應該會來家。”李凝蕊會意一笑。
李雲霄蹙了一下眉,有些不解的望着。“我在京城聽姑母說,她回賢鎮就是治病的。怎麼如今還沒有好麼?”
李老太爺嘆了一口氣道,“這孩子回賢鎮,咱們還沒着面呢!莫家人也閉口不說怎麼一回事情。”
許雁凡瞧着一家人神情都變得凝重,急忙安撫的說道,“不是都說吉人自有天相,表妹一定不會有事情。”
李雲霄轉頭不着痕跡的打量着妻子,特別是她毫無心機的安撫言語。讓他滿意的微微點了點頭道,“嗯,念兒一定會沒事情。”
次日辰時,李家大門就被敲響。唐逸天夫妻兩個帶着禮物,上門來向李家老太爺和老太太請安。李家老太太看着面如冠玉,粉腮紅潤的外孫女,欣喜如狂的道,“好孩子,讓我好好的瞧瞧。”
莫念悠嫣然一笑,“外孫女不孝,讓外祖和外祖母擔憂費心了。”
李老爺子不放心的打量着,“念兒,你的身子都好了麼?你身子,還有沒有其他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莫念悠抿着嘴,有些不安的轉頭看向唐逸天。瞧見小嬌妻這個模樣,唐逸天會心一笑。“外祖、外祖母大可放心。如今娘子的身子已經無大礙,以後在吃食上多注意一些就是。”
李凝蕊一臉錯愕的望着,“你真的是我認識的唐逸天麼?你還會笑?”
唐逸天不在意的笑道,“表姐覺得是那就是。”
“念兒表妹,我在京城來時帶一些禮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你能隨我一道隨屋子選一下麼?”許雁凡笑吟吟的說着。
莫念悠立時起身,淺淺一笑。“有勞大表嫂費心。”她轉過身看了一眼唐逸天,“我隨表嫂去看看。”
唐逸天神情微微有些緊張,抿嘴道,“答應我,自己小心點。”
走出正堂,穿過一條筆直的大理石路,就瞧見一片幽靜的香樟林。許雁凡滿臉豔羨的望着,“表妹真是有福氣,瞧着表妹夫可緊着你啊!”
莫念悠坦然的看了一眼,語調平和的說道,“茗遠就是那樣的性子,他如今是恨不得將我拴在他的腰帶上呢!”
許雁凡眼睛一亮,笑容可掬的說道,“表妹如今可滿意這樣的日子?”
“大表嫂,不是一句話說‘緣分乃天註定’。念悠相信,茗遠就是上天命定於我的那一個人。”莫念悠神情堅定的說道。
“在京城時,我常常聽人說天然居的主人多麼的不同於衆。今日一見沒有那份景仰之心,反而添了幾分真心喜愛之意。念兒,我可以這樣稱呼你麼?咱們就像閨密一樣的相處,可以麼?”許雁凡滿臉期盼的望着。
莫念悠微微的點了點頭,淡淡一笑道,“大表嫂隨意就是,其實你的眼中只有表哥就好,其餘不用想太多。至於那些你覺得礙眼的人,直接清除就是。咱活着不能太委屈自個。”
“哈哈。”許雁凡爽朗一笑,“念兒,我想見你只是好奇而已。至於其他的事情,我沒有那麼在意。因爲我一直堅信,自己會是守着他一輩子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