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大家還顧忌他這個皇上七分,漸漸地越來越不像話了。
黑眸掠過衆人,只有一個人始終一言不發,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見火候差不多了,他拍案而起:“朕讓你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卻沒有讓你們大鬧上書房,來人,將風將軍拉出去,斬首示衆!”
上書房內,立刻安靜下來,衆臣跪倒,叩首不言。
他緩緩坐下,盯着最後一排一個藍衣文官:“尚書大人爲何一言不發呢?”
李尚書見皇上問,叩首:“回稟皇上,臣舉薦一人去賑災,保證十萬銀兩一文不差,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擔心羣臣不服。”
“你且說來朕聽聽。”
“是,臣保舉左都御史林可達。”
“林可達?”南宮世修緩緩坐下。
邢宇雙眼放光,立刻叩首附和:“回稟皇上,臣附議。”
“臣反對。”
立刻上書房內又是一陣騷動,冷眸掠過,他心中明白,附議的自然都是清官,而反對的則是皇親國戚,特別是那些外戚。
南宮狄子孫凋落,皇家人丁不旺,偏偏這個南宮狄特別喜歡小孩,所以光封妃嬪家的男丁,以至於到現在尾大不掉的弊端。
他初登皇位,就遇見了白昶專權,雖說是他是帝王,然則軍權在手的白昶壓根兒不買他這個皇上的帳,所以也只能韜光養晦,即便是現在,南宮世修也明白,白慕之一天不伏法,白家一天不算徹底完。
“朕看還可以,左都御史林可達現在何處?”
“回皇上,林大人告病在家,已經半年有餘。”
他這纔想起,半年前,林可達得罪了白昶,被白昶一本參奏,他當時準林可達休養,這一陣子,竟將這件事忘記了。
“宣林可達即刻進宮。”
“皇上,只怕林大人不會來。”李尚書小聲說。
他一愣,旋即明白。
黑眸掠過上書房門口,見木豆探頭探腦向裡張望。
他起身:“今天就議到這裡,明日卯時後,上書房繼續議事。”
他匆匆離了上書房:“木豆,你不守着昭陽宮,來這裡做什麼?”
木豆跪下:“回稟皇上,皇后娘娘醒了,請皇上過去。”
俊面大喜,疾步走向昭陽宮,邊走邊問:“醒了?怎麼就醒了?”
“回皇上,靜音師太和薛神醫來了,給娘娘吃了什麼丹藥,娘娘就醒了,只是,只是娘娘的臉......”
小德子氣喘吁吁跟過來:“皇上,鑾駕在此,先上鑾駕。”
他急急忙忙上了鑾駕:“快,快點。”
並沒有聽見木豆後面的話。
她醒了,只是臉上胎記如常,她不再是那個大羲第一美人的白霓裳,而是恢復了蕭墨離的半面胎記。
此時,她愣愣的坐在梳妝檯前,素手輕撫着幾乎覆蓋了左眼的蝴蝶胎記,說不清心中是什麼滋味。
這張臉,竟是那麼陌生。
素手不自覺蜷縮,長長的指甲劃破了嬌嫩的肌膚,滲出絲絲血色,她竟一點也不覺得痛。
“小姐,小姐,您這是做什麼?”倒是紅蟬,似乎更能接受她現在的樣子,死死抱住她的手。
她終於哭出聲:“不,不,不,這不是我的樣子!”
悲愴油然而生。
並不是在乎這張臉的美醜,而是她不能面對,再一次從死到生的絕望和痛苦。
“霓裳,你若真的想恢復容貌,也不是沒有辦法,你不必這樣絕望。”靜音師太嘆了口氣。
她只是抱着頭,長長的指甲嵌進黑髮,抓着頭皮:“讓我靜靜。”
就在此時,門外唱:“皇上駕到......”
門被推開,他一腳門裡一腳門外,看着蜷縮在牆角的霓裳。
而她剛好仰起頭,四目相對,吃驚地瞧着她,低聲呼喚:“墨離,你是墨離......”
淚順着她的眼角滾落。
很想說自己不是墨離,素手落在左臉頰,那塊微微凸起的胎記是那麼的明顯。
她嗷一聲嘶吼。
他撲過去緊緊抱住她:“不怕,墨離不怕,哥哥在,哥哥在的。”
她的牙齒深深陷進他的手臂,他依舊緊緊摟着她。
半晌,她的喉嚨裡發出小獸被困的嗚嗚聲。
靜音師太和薛神醫還有紅蟬,悄悄離開了。
良久,她緩緩鬆開嘴巴,聲音黯啞:“我誰?我究竟是誰?”
擁她在懷:“不管你是誰,不管這張臉變成什麼樣子,也不管你是蕭墨離還是白霓裳,你,都是南宮世修深愛的女人,是南宮世修的生命!”
“世修.......”
這一夜,她在他懷裡哭了笑,笑了哭,給他講白霓裳的往事,給他將飄雪仙子曾經最大的心願。
直到沉沉睡去。
門吱呀一聲輕響,靜音師太瞧着他,輕聲問:“怎麼樣了?”
俊面掠過深深的疲憊:“睡下了,請師太和神醫到安華閣一敘。”
他負手而立,仰頭望着茫茫夜空,問道:“她還是白霓裳,是嗎?”
靜音師太起身,嘆了口氣:“事到如今,貧尼也不想隱瞞了,皇上,當初,晴貴妃有孕,無極老人算定晴貴妃腹中是一對雙生子,而這對雙生子,十八年後,將一個人肩負兩個人的使命,改變大羲的命運,因此皇上才痛下殺手,以晴貴妃私通的罪名,將晴貴妃關在了百花宮。”
靜音師太停了一下,繼續說:“誰也沒有想到,無極老人坐下大弟子一見鍾情,看上了晴貴妃,並將她帶出了百花宮內,後面的事情你大概都知道了,你帶走了墨離,我帶走了霓裳,就是晴貴妃生下的雙生女。”
他點點頭:“當時朕恨毒了晴貴妃,因爲是她害死了我母妃,現在看來,當初也不是晴貴妃誣陷我母妃了?”
靜音師太淡淡一笑:“先帝看似無狀,可是皇上幾時見過先帝誤國誤民了?至於這些年來朝政積弊,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那蕭家滿門通敵叛國呢?”他豁然站起,黑眸死死盯着靜音師太。
靜音師太猶豫了一下,點點頭:“不錯,那是先帝最大的錯,他當時聽信白昶之言,證據鑿鑿,一怒之下,下令鷹揚府衛暗殺了蕭家滿門,可是事後,先帝知道錯殺了,卻不能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