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水牢晦暗陰冷,一點燭光忽明忽滅,平添幾分詭異。
白沐衣疾步下了石階,綠翹蓬頭垢面蜷縮在柴草堆上,流乾了最後一滴淚,她彷彿看見小姐霓裳站在前面向她招手,明明想走向小姐,怎奈腳下一絲力氣也沒有。
白沐衣蹲在綠翹身邊,不顧她身上的污穢,抱着她的頭,輕聲詢問:“綠翹,綠翹,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隙,看着三少爺英俊的面龐,擠出一抹淒涼的微笑:“奴婢,對不起小姐”
睫毛垂下,沒有了一絲生氣。
白沐衣抱起綠翹,飛身出了水牢,直奔自己的院子。
綾羅緊隨其後,一雙丹鳳眼冒出的火焰恨不得把白沐衣懷裡的綠翹燒成灰。
“豆子,快請大夫到我的院子來。”
豆子是白沐衣的書童,聽到少爺的聲音,從屋內走出來,一眼瞥見少爺懷裡的綠翹,不由緊鎖眉頭:“又是大小姐和綾羅乾的?這大小姐現在臉變得好看了,怎麼心還是這樣歹毒?”
豆子抱怨着迎出來,見綠翹已經是氣若游絲,一時忘記了尊卑有別。
白沐衣也厭極了雲霓,怎奈礙於白昶的養育之恩,也只能暗中照拂綠翹。
既然是暗中,自然有許多不便之處。
不多時,大夫到了,也不過是照單抓藥,聽天由命罷了。
爲了霓裳,白沐衣少不得衣不解帶照顧左右,綾羅一直躲在梧桐樹後,親眼瞧着白沐衣細心照顧病中的綠翹,恨不得推開綠翹,生病的那個人是自己。
天色漸晚,管家走進來,瞧瞧這陣勢,心裡也明白了八九分,知道請不動這位三少爺,乾巴巴說了一句:“三少爺,老爺找三少爺呢。”
白沐衣爲綠翹換完冷巾,看也沒有看管家一眼:“回老爺,就說我有事在身,不方便見客。”
“就爲了這個丫頭嗎?”白昶不知何時站在門口。
白沐衣只得起身,雙膝跪下:“請爹爹恕罪。”
“起來吧,你何罪之有?”
白昶拉起三兒子,一雙鷹眼落在綠翹臉上,雙眉緊鎖:“我記得這個丫頭是跟着霓裳的?她怎麼在你的屋子裡?”
白沐衣垂頭低聲:“是,她是霓裳的貼身侍女綠翹,因爲得罪了雲霓,被關在地牢裡,身染寒毒,我見她命懸一線,所以,所以才帶到我的屋裡來。”
“你喜歡這個丫頭嗎?是爹爹糊塗,你今年也有二十三歲了吧,是該娶親的時候了。”
白沐衣慌忙搖頭:“不,爹爹,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我,”
管家在旁笑了:“三少爺還是這樣靦腆,男大當婚,丞相既然問了,這個小丫頭開了臉放在三少爺屋裡,想必大小姐也不會再爲難她了。”
白昶瞪了一眼管家,管家慌忙退下。
“沐衣,爹知道你和霓裳感情最好,你若真的想收了這個丫頭,改日讓你娘給你做主,放在屋裡就是了,至於你的婚事,待你大哥和鳳家丫頭完婚後,爹一定給你張羅一個讓你滿意的姑娘。”
白沐衣看看綠翹,他知道若想保護綠翹,收了她是最好的辦法,可是卻又怕唐突了霓裳,腦海回想大哥的一番話,他的本意還是想將綠翹送到霓裳身邊,安睿王府,霓裳也不至於太過孤單。
“爹爹,這件事還是等綠翹醒來再說吧,若這個丫頭已經心有所屬,孩兒不想勉強她。”白沐衣搪塞道。
白昶冷笑一聲:“哼,放眼大羲,誰家小姐不盼着成爲我白家的兒媳婦,一個丫頭,這是天大的榮寵,好了,沐衣,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爹爹自會給你做主。”
事到如今,白沐衣只好點頭。
跟着爹爹來到前廳,綾羅站在白雲霓身後,一雙丹鳳眼閃過一絲冷光,白雲霓已經知道三哥又帶走了綠翹,斜睨白沐衣,從鼻子眼兒裡冷哼了一聲,瞧着白慕之冷冷言冷語:“大哥,我看我們倆個纔是撿來的孩子,你看爹爹偏心的,只疼三哥一人了。”
白昶氣的瞪了她一眼:“客人面前,胡說八道些什麼?!”
鳳卿塵慌忙笑着站起來:“丞相適才還要卿塵當這裡是自己家,這會子怎麼又說卿塵是客了?白小姐性情率真,小侄倒覺得十分可愛。”
“哈哈哈,這個丫頭被我慣壞了,讓賢侄見笑了。來來,我給你引見,這個是我的三兒子白沐衣。”白昶笑着示意大家落座。
鳳卿塵嘴若抹了蜜一般:“早就聽聞丞相大人三位公子,俱是人中之龍,今日一見,果然不負盛名,不知二公子爲何不在啊?”
白雲霓撇撇嘴:“鳳公子真會說話,把我這兩個哥哥都比下去了,還說什麼不負盛名。”
“白小姐見笑。”鳳卿塵訕訕一笑。
白昶忙打哈哈:“小女無禮,公子莫怪。”
一席晚宴,大家吃的各有滋味,只有白沐衣味同嚼蠟,一直在思索白昶會不會真的將綠翹許給自己爲妾,若真如此,自己該如何拒絕。
白慕之看三弟心事重重,以爲他還在爲安睿王妃是真是假煩惱,一心想着要如何打消這個三弟的疑慮。
只有鳳卿塵和白雲霓吃的從容香甜。
夜幕垂垂,丞相府門前的紅燈籠在風中飄飄搖搖。
冉澤在丞相府的屋脊上已經走了兩個來回,他想找到綠翹,府裡的既然是真霓裳,那麼喚醒霓裳,綠翹可能是最後的一絲希望。
他不能眼看着霓裳昏迷不醒,也不能眼看着王爺日漸消沉。
只是冉澤沒有想到的是,綠翹也在昏迷之中,趴在屋檐下,見豆子伏在桌案上打盹,他本想帶走昏迷的綠翹,輕輕地腳步聲讓他不得不改變主意。
綾羅躡手躡腳走進白沐衣的院子,吹熄手中的氣死風燈,推門進去,在豆子的肩膀上輕輕推了推:“豆子豆子,”
豆子皺眉,掉頭。
綾羅再輕聲說:“三少爺喝醉了,讓你去前頭服侍呢。”
細微的鼾聲響起。
綾羅這次放下心來,看看牀上的綠翹,暗咬銀牙,從懷裡拿出一個藥包,抹在牀頭的碗邊,瞧着綠翹陰沉沉一聲冷笑:“哼,我看三少爺怎麼救你,想做三少爺的小妾,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