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娘娘,皇上請您即刻去上書房。”小德子進來,跪下。
長眉微皺:“皇上說了什麼事嗎?”
“奴才不敢問。”
才過辰時,皇上這個時候要她去上書房,一定是有什麼難解之事,如今朝裡尚書檯倒了一個丞相大人,跑了一個尚書郎,只怕朝野上下,人心惶惶,也在情理之中。
她上了鑾駕,直奔上書房。
從側門進去,見南宮世修坐在書案前,好一陣咳嗽,幾天不見,他面色憔悴,顴骨突出,竟又消瘦了許多。
“皇上,傳御醫吧。”她疾步過去。
他擡起頭,青白的臉色,黑眸黯淡,凝視她淺淺一笑:“你應該知道,朕的病,並非藥石可以治好的。”
沉默,半晌,素手落在南宮世修的肩上:“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他舉起手中的奏摺,青白的臉色泛紅:“你瞧瞧,朕怎麼能不着急,七個郡縣的百姓啊,如今初冬將至,天氣越來越冷了,他們不考慮百姓的生死,還在爲自己摟錢!”
說完,扶着桌角又是好一陣咳嗽。
她撿起掉在地上的奏摺,見信封用紅漆封過,猶豫了:“皇上,這是加密奏摺,臣妾不能幹政。”
“看吧看吧,還有什麼規矩,如今一個丞相沒有了,一個尚書郎還不知道要牽扯出多少佞臣賊子!”他咬着牙,一聲嘆息,緩緩坐下。
奏摺是林可達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大壩決堤,除了偷工減料之外,背後的原因竟是邢宇聯合白昶,爲給寰轅和修羅爭取時間,故意決堤放水,而當地府衙郡縣的官員十有八九參與其中,就連看守皇陵的玉總管,也牽涉其中。
星眸落在玉總管三個大大的紅字上,心中一動,故作沉靜:“皇上準備怎麼處理這件事?”
“怎麼處理?”他訝異她的平靜和淡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她緩緩搖頭,走到窗下,窗外,風驟然而起,天上,雲翻涌。
聲音清冷:“我只是猜到了一些,去年一同修的兩座堤壩,一個暴雨沒有沖毀,一個卻在小雨中決堤,絕非天災,而是人禍,只是,我沒有想到,朝廷已經成了這個樣子。”
他冷冷地說:“沉痾還需猛藥,看來這次朕要動真格的了。”
她轉身,星眸凝視南宮世修:“皇上準備怎麼下猛藥?”
“徹查朝中二品以上要員,有白家同黨者,殺無赦!”
她突然話鋒一轉:“皇上,今天是九月初九,現在已經快到午時了。”
南宮世修一愣,旋即明白了,面色忽然也沉重起來,仰頭看着烏壓壓的天空:“是啊,快午時了,林可達還沒有消息。”
“沒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嗎?”
四目相對,他凝視她:“真的是好消息嗎?”
她沒有回答,因爲無法回答,林可達回京,身上帶着的是一百多名朝中大小官員與白家一黨的關聯,如今滿朝文武,人人自危,只怕希望林可達暴斃的人不只是一個兩個。
“希望這位林大人能夠逢凶化吉吧。”他一陣猛咳。
小德子進來,躬身端着一碗紫色的湯藥,輕聲說:“皇上,該進藥了。”
南宮世修皺着眉:“喝這勞什子有什麼用,拿下去!”
小德子爲難地看着她。
她接過藥碗,示意小德子可以下去了。
“這藥是苦,可是總比咳嗽強的。”她吹溫了藥,遞過去,手心中託了一塊糖:“還記得我們在寰轅的時候,我才醒來的時候不肯喝藥,你總是在我的藥碗裡放上一顆這樣的糖。”
黑眸落在她的掌心。
輕嘆,一口喝乾碗裡的藥:“是啊,若我們還在寰轅,該有多好。”
“只怕皇上哥哥是想要留在寰轅的。”
她第一次叫他哥哥,他的心掠過一絲複雜的感覺,黑眸落在她的小臉,心中是滿滿的歉疚:“霓裳,等過了這一陣子,朕會想法子讓你離開皇宮,找個好人嫁了吧。”
薄脣掠過一絲嘲諷的淺笑,生在皇家註定離不開這四四方方的城牆。
“皇上準備讓我怎麼離開呢?和白雲霓一樣暴斃嗎?”
他一時無言。
是啊,她是他明媚爭取的東宮皇后,昭告天下,拜了祖廟的,怎麼能說離開就離開呢?
“終究是朕的自私害了你。”
“不,若我不想保住南宮家的帝王霸業,誰也不能逼我進宮。”
她說的是實話,卻也是謊話。
天大的謊話。
他,南宮世修,並不是南宮狄的親生兒子,而是大羲丞相白昶和淑妃的私生子,不,確切的說是修羅朝七王爺葉修羅的兒子!
這個秘密,她卻不能說。
“皇上,時辰不早了,臣妾想去接一下咱們這位林大人。”星眸轉動。
南宮世修點點頭:“好,朕隨你同去。”
她原本想阻止他,欲言又止。
他的多疑更甚於白昶。
皇上出宮,地動山搖,何況是要迎接大功臣林可達。
旌旗招展,一路出了南城門,按照奏本上的說法,林可達等該是從南城門進城的。
她附在紅蟬的耳畔輕聲囑咐了幾句,紅蟬下去了。
他環視四周,問道:“怎麼不見南陽叔侄兩個。”
她淡淡一笑:“皇上等一會兒就知道了。”
“還要瞞着朕嗎?”
“皇上,邢飛燕給的令牌還在嗎?”
他轉向身後的小德子:“朕給你收着的,在哪兒?”
小德子跪下:“回稟皇上,奴才已經命人收在庫裡了。”
“去拿。”她的聲音不大,卻也清晰。
小德子看了一眼皇上,見他默認了,轉頭吩咐一個小太監去取了。
天已經過了中午,一隊人馬遠遠疾馳而來,他豁然站起,素手緊挽着南宮世修,星眸凝視遠方,壓低聲音:“注意身後。”
話音才落,一枚銀色的透骨釘直奔南宮世修的後腦勺。
他雖然武功盡失,卻畢竟也是武功高手,聽聲辨音的能力還是有的,她故意跌倒,南宮世修剛好坐在龍椅上,透骨釘貼着他的耳朵過去,剛好釘在到了近前的紅馬身上。
“抓刺客!”她一聲高呼。
卻人人自危。
透骨釘是從皇上身後的貼身侍衛隊射出的,而皇上身後的侍衛有千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