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修羅數萬人馬俱已葬在了都水臺?!
曙色氤氳潮溼的空氣。
她轉身直奔桃花山掠去,一路上並無修羅逃兵!
正準備轉身去尋找南宮世修,迎面飛馳而來幾十匹駿馬,轉瞬間,馬匹到了近前,南青雲跳下馬,驚訝地瞧着她:“王,”王妃姐姐生生吞回,變成一句:“王爺命末將去都水臺打掃戰場。”
星眸冷淡,盯着南青雲:“青雲,修羅數萬人馬全部葬送在都水臺了嗎?”
南青雲還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點點頭,興奮異常:“王爺真是太高了,竟然步步算定王文那個老太監要走的路程,我大羲未曾損失一兵一卒,全殲修羅兵!”
“全殲嗎?王文在哪兒?秦月朗在哪兒?都水臺二百多口百姓又在哪兒?!”她的聲音抖得厲害。
她認識的南宮世修不會這樣殘忍,爲了全殲修羅兵,竟然不顧惜自己的子民!
青雲詫異地瞧着她,走近,輕聲問:“姐姐不舒服嗎?你的臉色好白。”
凝視這個小弟弟,悲從中來,蕭家也曾經爲大羲立下赫赫戰功,或許就是這赫赫榮耀埋葬了蕭家四百多口人。
“青雲,回朝後辭去所有恩賞,回鄉下做個安善良民吧。”
“不!我,”想起她曾經的囑託,若想活着,就要暫時忘記自己是蕭家的後人,青雲終究沒有說出爲蕭家報仇的心思。
她知道,青雲不會回頭,自己又何嘗能夠回頭。
一騎快馬從許陽城方向飛奔而來。
冉澤跳下馬,見到她微微一怔:“王爺派末將來接蕭將軍去許陽城。”
她點點頭:“青雲,把你的馬借我。”
不待青雲答應,她縱身跳上馬背,打馬如飛。
緊咬下脣,星眸暗沉,一路疾馳進了許陽城,才進城門,見城門口搭起數十帳篷,雙手勒住馬繮繩,才跳下馬,南宮世修鑽出帳篷,看見她,一向清冷的俊臉竟露出淺笑:“這麼快?”
“爲什麼?”星眸逼視他,氤氳溼氣萬分悲涼。
俊面愕然:“什麼?”
“難道他們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爲什麼要趕盡殺絕!”
“你是說那些修羅兵嗎?”他終於明白了她所指。
不由分說拉着她走向牆角處的帳篷:“跟我來!”
“你去換了女裝,記得把臉抹黑。”一把將她推進自己的帳篷,他站在帳篷外。
雖然不明就裡,她還是換上了早已經爲她準備好的衣裙,布裙荊釵,普通姑娘的妝扮,卻也掩不住她絕代風華。
她才撩開帳篷露出小臉,他抓住她的手腕走進大帳,不由分說墨汁塗抹在她白皙的小臉上。
她本能掙扎:“你瘋了?!”
俊臉陰沉,默然無語,只是緊緊抓着她的皓腕,全沒有看見白皙的手腕上的一圈紅痕。
拖着她走到角落裡的帳篷前,黑眸冷厲:“你不是說我殘忍嗎?進去看看什麼是真正的殘忍!”
她才撩開帳簾,倏然放下,若可以,她會將五臟六腑吐出來。
大帳裡蜷縮着數十個老少婦人,人人赤身露體,渾身上下的皮膚竟沒有一絲完好,個個神情呆滯,眼神流露出驚恐絕望。
她心中已然明白。
大手攥住她的手腕,又將她拖進另一個帳篷。
冉澤急忙擋在她的身前,小眼睛瞪着南宮世修:“王爺!你這是做什麼?!”
帳篷裡是濃濃的血腥味!
雖然只是一瞥,她已經看見幾個青年男子被削去四肢的樣子,那些青年男子看上去都是些普通百姓!
拖着她出了帳篷:“你還覺得我殘忍嗎?!”
“這些人,是修羅兵乾的?!”她忍住腹中糾痛,望向他。
他微微點頭,黑眸悲涼,原本想按照計劃行事的,可是當他的軍隊趕到都水臺的村莊,想要把這二百戶人家安頓好時,正趕上修羅軍前來打擺子(抓俘虜),這些可恨的修羅兵竟然將這些村民趕到一處,以殺人爲樂,進行比賽。
大羲軍隊趕到時,村裡的婦人已經被這些禽獸全扒了衣服,皮鞭,劍鋒,能用的都用了,能想到的辦法這些禽獸也都想到了。
一怒之下,他將修羅兵全殲在都水臺。
只放走了王文和秦月朗。
“你還覺得我殘忍嗎?”
“鳳卿塵所到之處,從不擾民,這些修羅兵怎麼會如此殘忍?!”她實在不明白,接連攻下三座城池的鳳卿塵不是秋毫無犯嗎?
他冷哼一聲:“王文那個畜生怎麼能和鳳卿塵相提並論?!”
默然轉身:“要我來做什麼?”
“我已經找來了這裡最好的大夫,那些女人受驚過度,你卻幫幫忙可好?”他的語氣和緩下來。
點點頭,走進帳篷。
冉澤站在南宮世修身後,凝視她的背影:“你這樣做是不是太殘忍了?”
“我只願經歷此事後,她能真正明白,回到大羲後不會太難過。”
世間之事,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
況他要走的註定是一條兇險不可測的路。
她在自己身邊,太過善良太過聰慧都是一種致命的傷。
夜晚,她就宿在他臨時大帳中。
蜷縮在硬邦邦的行軍牀上,被子裡是他的氣息。
睡到後半夜,她發燒了。
迷迷糊糊一會兒是白昶陰狠的笑容,手持寶劍刺進胸口的痛,一會兒是奶孃自毀容貌,被白昶一劍刺死時的猙獰,一會兒是南宮世修的冷笑,一會兒是他溫暖的懷抱
“不要,不要,不要”夢魘糾纏,低聲驚魂,醒了南宮世修。
輕輕抱住她火炭似的頭:“霓裳,霓裳,你怎麼了?”
星眸緊閉,長長的睫毛上掛着淚珠,長眉緊鎖,脣色青白,小小的腦袋鑽進他的懷裡,尋找一絲安全。
整整三天三夜,南宮世修守在她身旁,寸步未離。
第四天凌晨,她睜開眼睛,側頭,見南宮世修趴在牀畔,大手緊緊握着她的小手。
星眸遊移,知道自己已經回到溧陽的帥府內。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哪裡不舒服嗎?”大手落在她的額頭,又貼貼自己的額頭:“好像不燒了。”
“我生病了嗎?”她盯着他,自己一向很少生病的。
“你發燒了。”他站起來。
小手抓住他的大手:“你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