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被刪掉的帖子
張立的死狀有些悽慘。
他身體陷在柔軟的沙發中，頭上戴着銀灰色感知頭盔，嘴巴張大、下半張臉暈染着滿滿的驚恐，整個人像是被頭盔吞了一半。
王澤趕到這裡時，幾十名警員已經封鎖了現場，但仍然擋不住那些‘熱心’市民，以及他們各自攜帶的攝像頭。
兩名法醫在檢查死者，初步的屍檢報告已經給了出來。
“死者是在晚十一點二十一分死亡。”
何仇將一張表格遞給王澤，低聲道：
“當時死者突然在座位上大叫，吧檯的服務員和幾名沒有登錄遊戲的圍觀者都是目擊者。
“根據儀器記錄，腦死亡和心臟停跳同時發生。
“死者身旁沒有任何人接觸，大叫之後就開始呼吸困難，渾身無意識抽搐，口吐白沫，不過十多秒就沒了動靜。
“最先過來檢查死者狀態的是吧檯服務員，他們都在那邊。”
不只是娛樂城內部，外面的街路也已經完全堵塞。
女孩腳上套着一雙襪子，身旁擺着一雙輪滑鞋，此刻正不斷擦着眼淚。
這是張立臨死前的喊話，也是如今被廣大市民討論最多的話。
她關注的這個門戶網站，已經出現了多角度視頻集合帖子，彙總了九名在場玩家的視角記錄，多視角還原《艾爾》遊戲中的案發現場。
王澤翻過不少死者戴着感知頭盔死亡的案宗，也協助處理過幾個僞裝成‘頭盔殺人’的兇殺案件。
案發現場，死者已經被放入冰凍袋中搬走，幾名警官取走了死者的頭盔，火速送回技術科拆解。
“因爲張立在遊戲世界被黎明街的幽靈襲擊，醫務人員確定死者已經腦死亡後，不敢破壞現場，就讓這裡保持了原樣。”
隨着第二個兇殺案爆發，輿論發酵，這個信息應該會傳播的更廣泛吧。
“他之前帶我打過幾次遊戲，我們認識已經半年多了，半年前我來這裡工作就認識他了……他怎麼會被網上的那個怪物盯上……”
果然，王澤剛開口說了個‘你’，對方就開始滔滔不絕地介紹了起來：
“我三年前在這裡工作，跟張哥認識三年了，一起吃過飯……還是張哥點的外賣，喊我一起吃的……”
說不怕必定是假的。
輪滑女孩低聲說着：
何仇與王澤湊在一起，將現有的線索做了個簡單彙總。
“我去檢查這裡的監控，”何仇道，“法醫做完記錄就會處置現場，就可以檢查頭盔……這裡的網絡已經被切斷，現實增強系統也關閉了。”
案發現場，王澤在死者外圍慢慢轉動，尋找着可能存在的細節漏洞。
幽靈自始至終只是說了兩句話，喊出了秋情畫意，然後說他是第二個。
“什麼猜測？”
“你好，”王澤讓自己的嗓音儘量溫和，“我叫王澤，正在協助警方辦案，能跟我聊聊嗎？”
又是一個《創世泰坦》時期的ID。
隨後便轉向了一旁那名眼神躍躍欲試，臉上寫着‘快問我我知道的更多’的吧檯服務員。
齊茗略微延展了下思路。
順着何仇的手指看去，王澤見到了坐在角落中的幾名年輕人，身旁正有女性警員在安撫他們的情緒，記錄他們的話語。
而他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了各網站的首頁，成功吸引走了小半的討論度。
頭盔沒有外接管道，本身能源來自於內置的恆電池——這種電池體積不大、輸出功率穩定，大概半年左右更換一次。
齊茗坐在椅子上，蜷縮着雙腿，把自己抱成一團，身周還是一塊塊投影屏幕。
“現場所有頭盔都帶回去檢驗吧，”王澤道，“我現在有個猜測。”
王澤道了聲謝，開始問起了女孩與死者的關係。
王澤淡定地道：“猜測很簡單，這裡只有那一個頭盔被拆開過。”
誒？
“我帖子呢？”
又是一箇中年死者。
怕歸怕，齊茗倒是堅信一個道理——疑似靈異不過是裝神弄鬼，老闆肯定能解決這些問題。
王澤將那‘玻璃方塊’塞回上衣口袋，邁步朝着角落中的幾名證人走去，徑直站在了那名哭的最傷心女孩面前。
齊茗仔細看了一陣視頻，將視頻定格在了張立的遊戲人物‘肖恩’，被幽靈隔空抓起，慢慢懸浮時的情形，而後反覆觀看前後二十秒。
她猶豫了下，還是打消了把自己這些發現告訴老闆的念頭。
王澤微微點頭。
這個幽靈都沒說是啥事，張立怎麼就會喊出‘你怎麼會知道當年的事’？
假設張立通過溫全的死，心裡懷疑有仇家上門討債，那見到幽靈之後，倒是有可能喊出‘你怎麼知道當年的事’這種話。
……
“做好老闆交代的任務纔是大事，繼續盯着回覆帖吧。”
四個原本置頂的熱帖被鎖定了兩個、直接刪除了一個，這也就算了，但那個‘您的賬號涉嫌違規暫時無法登錄’是幾個意思？
警方的徵集線索渠道都能被封？
齊茗只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趕緊抄起腕錶打電話，得到的只是對方終端未聯網的提示，只能給自己老闆發去了兩條信息。
王澤突然問：“他遊戲技術怎麼樣？”
但仔細一琢磨，這句話有點不合邏輯呀。
那女孩仰頭時微微怔了下，然後趕緊點頭，還下意識朝着一旁挪了挪，給王澤留了個坐着的位置。
“有點不對勁。”
“我們初步懷疑，致死的原因是這個頭盔。”
角落中，王澤與幾名證人不斷交談，試圖提煉出有價值的線索。
但齊茗看完‘張立被殺案’的視頻內容，總覺得有些違和的地方。
齊茗入職事務所後忙了半年關於婚外情、尋人的案子，這還是第一次接觸兇殺案，又要面對一個把自己打造成了幽靈的兇手。
‘秋情畫意。’
自己主動去提醒，多少就有點邀功的意思，不利於以後的升職加薪。
但這些案件的真相，都跟頭盔沒什麼關係，大多跟毒素有關。
這件頭盔自然吸引了王澤的注意。
王澤笑道：“何警官不該蒐集證據找線索嗎？空搞猜測可不行。”
“謝謝，”王澤溫聲道，“希望你沒有被這種情形嚇到。”
“偶爾聽聽也不錯，”何仇皺眉道，“快點的，我現在快急死了！這個案件就跟幽靈直接殺人一樣，跟溫全的案子還不一樣，社會影響太惡劣了。”
他並不想讓自己聯想到溫全案，以免掉入可能存在的邏輯陷阱，但兇手的指向性已經是這麼明顯。
“他們過來時，帶來的儀器顯示死者已經腦死亡。
溫潤如玉、獨刀求醉、秋情畫意……接下來還有誰？
王澤剛想拿出手機，看一下發佈會直播片段當前的熱度和傳播程度，但很快就想起，這裡沒有網。
齊茗關了面前的投影屏幕，手指滑動，兩側的投影屏自行滑了過來，呈現出了她之前鎖定的頁面。
她在快速瀏覽現在的論壇熱帖，自然知道了剛發生的案件。
王澤低聲說了句。
齊茗眼一瞪，麻利地打開幾個網站的後臺，額頭漸漸爬滿黑線。
王澤心底念着這四個字，來的路上已經看過了幽靈行兇的視頻。
王澤問：“最先過來搶救的醫務人員怎麼說？”
與此同時。
細細分析了一陣，齊茗發現了更多不合理的地方。
何仇扭頭看着張立頭上的頭盔，嗓音放的更低了些：
來的時候有些匆忙，剛離開這處端吧，何仇就忍不住皺了皺眉。
“去忙吧，當我不在這就好。”
老闆還能看不出這些小問題？
眼前人頭攢動，人們聚在過道處、樓梯口，朝着這邊不斷巴望着，還有人喊出了‘黑熊警官’的名號。
既然有心理預期，這個張立不該有點應對措施嗎？還是如往常一樣上班、打遊戲？爲什麼不主動聯繫警方？
“技術？操作嗎？”女孩想了想，“還挺不錯的吧，他比較喜歡那種沉浸式的黑盒遊戲，我比較喜歡競技類的，偶爾會玩玩這種沉浸式。”
何仇沒有多理，沿着警方拉出的警戒線快步離開。
齊茗捏着下巴嘀咕着。
“我們一般喊他張哥、立哥，每次來都是下班後或者假期，穿着打扮都挺講究的，其他、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每個進入事務所的員工，都能拿到一個小冊子，裡面有王老闆寫給他們的九條查案小技巧。
何仇安排兩個警員跟在王澤身後，自己則快步趕去了這家娛樂城的控制室。
【你怎麼會知道當年的事！明明不可能有人知道！】
何仇道：“現場做了初步篩檢，沒有在死者體內檢測到任何致命毒素，死者各處器官完好，大腦沒有任何結構性損壞，但頭盔……之前有被拆解的痕跡。”
警用大樓，證人宿舍。
這種假設情形下，張立是有心理預期的，覺得幽靈有可能找上自己。
這些入網設備是整個虛產業的基礎，如果它的安全性得不到保證，虛產業必然遭受巨大打擊。
“嗯？”
“我建議，把這裡所有的頭盔都帶回去檢查，這幾名工作人員也帶回去協助調查。”
王澤看着空蕩蕩的沙發，用只有何仇才能聽到的嗓音嘀咕了句。
“拙劣的演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