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王老闆
第六星團首府，行政星恆州。
某處知名高等學府中，那間寬敞、潔淨，卻十分冷清的階梯教室內。
講臺上的男性講師正侃侃而談，臺下的十多名學生卻是昏昏欲睡。
在那片懸浮在講臺左前方的投影屏顯示中，有這位講師的詳細資料。
他叫王澤，看起來似乎只有三十多歲，修長的身形、筆直的脊樑，棱角分明的臉龐彷彿被雕刻家靜心雕琢過，略微深陷的眼窩前架着一幅方形眼鏡，確實算較爲耐看那類。
就是擡頭紋有些過於嚴重。
王澤精心打理過的短平發，與他身上那板正的西裝馬甲，證明着他對這堂課的認真負責。
可惜的是，因爲不允許虛擬形象接入，他的‘犯罪實錄’選修課極少會有學生選擇，就像今天，能容納兩百人的教室，只有十多名學生在前排落座。
儘管沒幾個‘聽衆’，王澤依舊努力讓自己嘴邊飄出來的話語，保持着他最大限度的幽默。
“……隨着科技的不斷髮展，罪犯變得無處遁形，想要蒐集證據也變得更加輕鬆和精準。
車內的自動駕駛系統自行啓動，朝着預先設置好的目的地進發。
“對於我們這些協助者來說，涉及到刑事案件，往往就會被問及一個問題——有沒有參與刑事案件偵破的資格。
“是你男朋友介意你做私人助理？啊，抱歉，這是你的隱私，我不該多問。”
車後座，王澤擡手揉揉眉心，明顯有點心有餘悸。
她明顯有點不敢置信，錯愕地反問着：“難道都不挽留我一下嗎？我是說可能，可能就是還沒確定。”
電話那頭響起了一個低沉的男人嗓音：“王老闆要換助理了？”
“怎麼？”
一聽女助理的回答，王澤的眉頭就皺成了川字。
“這幾年多謝你關照了。”
……
女助理擠壓喉嚨發出溫溫柔柔的嗓音，動作麻利地拉開了車門，接過王澤手中的公文包。
“但那些婚外情的案子就不一樣了。
王澤帶着微笑道：“這顆行星還真是平和。”
王澤低頭看着手中的方塊，上面正閃爍的，確實是自己合夥人的號碼與頭像。
“老闆！我收回剛纔的話！老闆！這只是個玩笑！”
“淑芬，幫我查一下去母星最近的航班，再訂兩隻洪峰樓的酥皮烤鴨，那傢伙喜歡吃油性大的……”
“你們主修的方向都跟刑偵有關對不對？”
“老闆，那我換個說法。”
他話語一頓，看了眼身旁空蕩蕩的座椅，目中流轉着少許遺憾。
見到王澤的身影，女人立刻露出得體的微笑，摘下那幅具有‘現實增強’功能的墨鏡，對王澤微微欠身。
“那個，其實我是寵物獸醫系的，嘿。”
視線中，這空曠無人的校園顯得有些詭異。
嗡！
手中的‘玻璃板’傳來了富有節奏的震動。
艾米麗輕輕咬着豐潤的下脣，解開發帶，讓那柔順的波浪長髮散落在肩頭，又努力挺胸擡頭，將自己年輕且富有彈性的身段展露無疑，再次伴上了自信的微笑。
艾米麗連忙回答：“老闆您這幾年給我的薪水，已經讓我買下了一套房產。”
王澤笑了笑，對女助理的白眼絲毫不以爲意，不緊不慢地解釋着：
她五官精緻，緊身的紅色職業套裙襯出了凹凸有致的身材，那張被投入了鉅額保養費用的臉蛋，完全找不到半點皺紋，一雙寬厚的紅脣宛若烈焰，與她淺紅色的波浪長髮相得益彰。
“毀約需要賠償大筆金額，老闆，雖然您很富有，但我作爲助理以及一名合格的會計，必須提醒，這絕對不是明智的選擇。”
“我不只是您工作上的助理，還負責制定老闆的行程與飲食起居，而且您一直強調公私分明，您也一直是單身的狀態。
“停車。”
王澤認真思考了幾秒鐘：“所以說，這其實還是一次薪資談判？”
踩着高跟鞋的艾米麗這時纔回過神。
實際上，只要帶上擁有‘現實增強系統’的墨鏡，就能看到校園各處遍佈着學生們的身影。
“授課辛苦了，老闆。”
“人內心膨脹的犯罪慾望，並不會被科技消磨掉。
“您可以叫我艾米麗，”女助理溫柔地提醒着。
“老闆您這就同意了？”
那頭的男聲嘖嘖笑着，換了個更爲鬆弛的聲線：
“如果十分鐘內你不現身，我就跟你的員工們講一講，那年校運動會的三千米長跑，還有那件胸前染血的襯衫。”
“事務所不是靠我的名氣就能運轉的，淑芬。”
“嗯，大家都挺不錯。”
“我是服裝設計的，王老師！”
她笑道：“還是這些，除非您對抓婚外情時可能看到的一些香豔場面，突然有了興致。”
女助理收起投影，溫柔地提醒着：“九大星團連同人類母星，總共一百六十二顆人類常居行政星上，恆州星的治安係數常年排在了前十位。老闆你是怎麼想的，在這裡開偵探事務所。”
太可怕了。
最關鍵的兩個字，她咬的很重。
王澤平靜地道：“我希望你現在劫持的，是我合作伙伴的信息，而不是她的身體。”
“從經濟效益的角度解讀，當你努力幫警方破獲了案件，能得到的是嘉獎和鼓勵，以及新聞上露面的機會。——這跟司法方向的律師不一樣，他們承擔風險，但收益很高。
女助理端起右手臂上的腕錶輕輕點了幾下，腕錶投影出了幾條光線，這些光線迅速編織出了高清晰度投影屏幕，上面滾動着一張張圖片。
教學樓前的大路上，有位風姿卓綽的年輕女性，站在一輛造型別致的‘老爺車’旁。
“幫我查一下，我在這裡還有多少課程？”
“老闆，您之前答應的十六節選修課還剩下三節，需要在這個學期結束前安排完。”
女助理滿臉惋惜，但嘴角卻在不斷上揚，她笑道：
“老闆，你可以試試開一堂虛擬課程，絕對會有讓你意想不到的效果。”
“好的淑芬，我記得以前跟你解釋過了。”
王澤沒有回答，解開領帶，看着窗外掠過的風景，過了一陣才喃喃道：
“我可不想自己出現在那些學生惡搞的視頻裡……事務所那邊有什麼大案子嗎？”
艾米麗看着那隻伸過來的左手，有些緩不過神。
艾米麗清清嗓子，併攏起那雙由細膩的黑色絲襪包裹住的筆直長腿，低頭翻閱着電子文件。
王澤臉一黑，這不是已經說出來了？
“何大隊長什麼時候來的我這？”
“哎，這！”
“雖然……算了，我還是會給你那封推薦信，開車。”
“我們今天要說到的案子，就是兇手利用雲軌車顛簸的節奏，配合一個簡單的電子物件，就能讓受害者心臟停止跳動。——這種與環境結合的新型作案手法，現如今層出不窮。
空曠的街路上，那輛要價不菲的老爺車平穩起步、迅速駛入正路，底盤出現了藍色光圈，車輛開始懸浮飛行並再次提速。
王澤擡手揉了揉額頭，笑容中透出了點點無力感。
王澤淡定的一笑，笑容中滿是深意，緩聲道：“李淑芬……”
“星際工程，新型戴森雲方向！”
“意思是，我還要被這些對邏輯推理絲毫不感興趣的學生再折磨三次？”
他們把身體留在了舒適的宿舍，正用虛擬形象在校園內行走。
“老闆，我可能要辭職了。”艾米麗看向一旁，低頭說着。
她快步追了十多米，滿是懊惱地豎了箇中指，將手中的皮包氣呼呼地摔在了地上。
“是對薪資不滿嗎？”
嗚——
但自己的合夥人是一位成熟知性且喜歡嘮叨八卦的已婚女士；
而且，她那個多血統混血的英俊丈夫，又喜歡用一種獨特的美聲腔調……
王澤皺了下眉：“有點突然。”
艾米麗注視着這個男人，那雙明媚的鳳眼中露出了幾分忐忑，她立刻道：“如果您不同意，我可以再考慮。”
叮鈴鈴——
噠！
十多秒後，自動合上的車門外，艾米麗的臉上還帶着錯愕。
“淑芬，按照合約，你需要完成與下一任助理的交接……我已經給事務所的合夥人發了信息過去，他們會盡快招人。
“所以我想，我如果辭職，是不是可以有跟老闆您約、會的機會……”
伴着這跟隨人類文明發展卻永恆不變的鈴聲，講臺上的王澤瀟灑地收起保持立體投影的手機，快步逃離了這空曠的階梯教室。
車窗慢慢滑落，露出了王澤滿是歉意的面容。
“劫持……怎麼就扯到劫持上去了？
“我現在就在你事務所喝茶，有個案子需要你出山！”
“懷疑丈夫或者妻子是否有婚外情的人，一般都有不錯的經濟條件，也願意給我們豐沃的佣金。
“直接來我家吧，讓事務所的車送你過來，”王澤道，“你既然選擇親自跑一趟而不是通過網絡通信，那想必我的事務所也不適合談論這起案件。”
他眼前浮現出了一個寬厚壯實的身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王澤瞄了眼上面跳動的熟悉頭像，隨手接了起來，開口就是一句：
“這次幫我招助理的時候，記得提前強調幾遍，必須要工作與生活能分開，一定要有邊界感！”
王澤坐直身體，伸出左手，露出了溫和的微笑：
“其實我之前給您發過郵件了，您好像沒有注意到，所以當面跟您提一下。”
等她關上王澤一側的車門後，踩着小碎步迅速繞去了另一側，併攏雙腿、入內坐穩。
“我們的事務所現在有三十多名正式員工，除了我，只有兩個老滑頭有這個資格，還僅限於這顆星球的幾個行政區。
“好的老闆，這些跟艾米麗也沒什麼太大關係，我只是在您這裡領薪水的私人助理。”
吱——
“剛下飛船，”男聲透出了濃濃的疲倦，“有個棘手的案子搞的我心神俱疲，我能想到的高手只有你了。”
“老師，”有個女生舉手示意，笑嘻嘻地說了句，“我是復古園藝系的！”
王澤打了個哈欠，癱坐在座椅上。
王澤話語停頓，略有點期待地看着前排落座的這十多個學生。
“是我啊，老何，何仇。
艾米麗竟然喪失了她的專業性！
他用手中的入網終端發出幾個信息，凍結了前任助理的所有權限，並將對方的辭職事項，添加進入了事務所的老闆備忘錄。
“這幾年合作的很愉快，我會讓事務所給你一筆獎金，也會遵循勞動法，尊重你所有權利，順便再私人附贈一封滿是讚美之詞的推薦信。”
王澤淡定地掛斷通話。
車輛平穩的駛出校園，在禁飛區繼續用四輪行駛。
“但同樣的，犯罪的手法也變得越來越隱秘。
‘艾米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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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