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介入 孤島
王澤並不擅長應對這種場面。
一個哭哭啼啼的年輕女人，嘴上說着一些純感性的論調，不斷用她自己的直覺來否定客觀的真相。
但對方能從母星另一端的城市趕過來，這份精神還是值得稱讚的。
她叫喬婭，就是出現在第二份‘幽靈現身’視頻中，面對可怕的幽靈，依然對死者張立的遊戲人物發動了‘援護’的女孩。
難得的是，喬婭在虛擬世界並沒有過度調整容貌，本身也是青春靚麗，還有着明顯的混血長相，五官立體且符合大衆審美。
看王澤有些扛不住，何仇主動站了出來。
“喬小姐，感謝你對警方辦案的支持，我們已經把你的證詞做了詳盡的筆錄。”
“我親眼看到的……”
喬婭顫聲說着，一旁陪她趕來的女同學，此刻也滿是認真地點點頭。
“喬小姐關注最新的輿論了嗎？”何仇問。
整個城市都被摁下了暫停鍵。
無論是哪個案子，死者爲溫全、張立、谷萬仲的‘幽靈連環殺人案’，或者是精準堵上了他與何仇的‘雲軌列車劫機案’, 五個死者在事發之後, 警方都第一時間調取了所有能調取的資料，他們的銀行流水自然也在這個範疇。
王澤聞言略微皺眉。
何仇一把抓住王澤的胳膊，瞪眼嘟囔着：“現在的事情，已經不是咱們倆能摻和的了，你這麼興奮幹什麼！”
王澤道：“喬小姐, 還有一個多小時, 幽靈就會再次出現, 這也應該是他公佈所有真相的時候。
“壓力別太大，”何仇靠在窗邊, 低聲道，“幽靈說的那些話, 什麼毀滅虛產業之類的, 擺明了就是道德綁架。”
‘我也想跟他成爲朋友。’
“嗯，如果我們不能阻止對方，或者事態演變到無比惡化的程度。
高汶恭看了眼這個政客，表情透出了幾分無奈。
高汶恭正前方，坐在辦公桌後的那名老人眉毛都已是銀白色，眼角掛着老年斑，皮膚鬆弛、呼吸輕微，彷彿已經睡了過去。
“幾乎只是在兩天前，纔有人對我彙報，提及了有關創世泰坦的消息。
“知道具體情況的十多個骨幹……他們在三到五年內都出現了意外，已經不可能開口說話，我們後續還對他們的親屬和朋友進行了調查。
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這樣，他們也只是在服從命令。
懸浮裝甲車把持在了各處街口；
坐在橢圓狀飛行器中的衛兵在路上來回巡邏，似乎是在找尋着幽靈的蹤跡；
懸浮車道的出入口都被設下了關卡，衛兵們嚴格檢查着……每個路人的終端是否還能聯網。
他們雖然是警察，但在母星這種平和的環境中，也沒有見到過衛兵封路這種場面。
警局大樓難得安靜了下去，僅有的備用能源被供給了調度大廳和地下車庫，以保證轄區出現問題時，警方能正常出警。
“實際上，一些商業星艦本身就有一定的武器裝備用以自衛。”
“防衛部隊……他們也沒要求我們協助，自己就上了，這有點不合規矩，”何仇壓低嗓音問，“你說會不會是，真的虛擬練兵了？”
何仇道：“具體的事實真相, 我們會在證據充分、案情清晰之後，及時具體的向社會公佈。”
“高董事長，”左邊那人皺眉問着，“你收尾工作是怎麼做的？爲什麼還會出現這麼大的紕漏？”
高汶恭喉結顫動了下：“溫老，我明白了。”
“溫老，”高汶恭低聲道，“對方用的擬腦技術，我懷疑是有九大星團的勢力干涉。”
但現在的情況有些複雜。
警局內，一樓大廳聚了不少人，都在觀察街上的環境，王澤與何仇躲在角落嘀咕着悄悄話。
上午10：54：20。
背後傳來了一聲呼喊。
“現在怎麼辦？”何仇問。
有人質問，衛兵們也會耐心地給出解釋：
“幽靈手裡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可能隨時摧毀母星的虛產業生態。
“小高，”辦公桌後的老人緩緩開口，高汶恭立刻低頭下去。
王澤緩緩吐出了兩個字：“保命。”
幾分鐘後, 齊茗倒是表現出了不俗的套近乎能力，已經與喬婭混熟, 帶着喬婭和她同學去了大樓稍低樓層的休息室。
“怎麼回事，這什麼年代了還能停電？幽靈做的嗎？”
“我看到了，”喬婭嗓音有些沙啞，“他們都在說，大叔是自殺，來製造輿論風浪，還有人造謠污衊，說大叔……大叔拿了一大筆錢給自己家人，然後抹黑衛興集團……”
“最初這個案子被當成了兇殺案，懷疑是人找到了服務器的後門，然後想要打擊我們黎明街的市場。
“不是，到底什麼事？”
王澤突然道：“你這麼說的依憑是？”
何仇皺眉思索。
老人擡手示意，高汶恭立刻低頭，不敢再言語。
年輕的警員們都趴在窗邊朝外面眺望，時不時拿着被斷網的設備，拍一下‘稀罕’的街景。
“而且每五年就進行一次全網甄別，創世泰坦的信息確實已經清除乾淨了。
“現在我無法勸說你什麼, 也無法向你做任何保證。
王澤略微扭頭，對齊茗道了聲：“你不用跟上來。”
這傢伙不知道他自己的力氣有多大嗎？骨頭都快給他攥碎了。
高汶恭手指在微微顫抖。
“干涉與否，都不要緊，”老人道，“這件事爲我們敲響了警鐘，當年我們自以爲聰明的辦法，其實留下了一定的隱患……我們應該想想退路了。”
昏暗的辦公室內，高汶恭低頭站在下首。
“黑盒遊戲內能模擬的訓練，母星防衛部隊正常就能做，”王澤解釋道，“根據各類條約限制，母星不能擁有軍事艦隊，地面部隊沒有太多限制。
母星表層網絡世界出現了一塊囚籠般的孤島。
王澤頗爲認真地介紹着。
窗外，繁華的明珠港市像是蒙上了一層陰霾，明媚的陽光下，一處處大廈常年亮着的燈牌緩緩熄滅。
老人擺擺手：
“繼續去忙吧，不要坐以待斃，讓你的團隊和資源發揮些作用。”
王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何仇眉頭緊皺，卻終究只是煩躁地撓撓後腦勺。
“嗯，”王澤低頭在上衣口袋摸索了一陣, 拿出了一隻古銅色、大拇指蓋大小的徽章，別在了自己的上衣口袋中。
各處大廈很快又亮起了燈光。——它們動用了儲備能源。
何仇低聲道：“你先穩定情緒, 這件事其實很複雜, 我們警方現在也十分被動。”
大部分人或是面色錯愕地在端口設備中醒來，或是一臉狐疑地在街上摘下自己的眼鏡，在幾個人口密集、樓房緊湊的區域，直接就陷入了白晝下的黑暗。
如果這種造謠污衊，確實是林薇霖團隊做出來的公關手段，王澤對她的印象分也會因此受一些影響。
“老闆！”
老人低聲道：
“我們的對手精心準備了很久，爲的就是讓我們猝不及防，這也不能怪你。
何仇手機震動了幾下，王澤很快也接到了相同的信息。
“現在我們應該想的，是如何阻止事態繼續蔓延。”
“那我陪你，”何仇皺眉道，“你是我帶來的，我就要把你囫圇着送回去。”
“你放心就好，我心裡有數，不會去做能力之外的事。”
何仇正想調侃他幾句，讓他不要精神壓力太大，但話剛落，耳旁突然迴響起了啪啪的響動，回頭看去，整個走廊突然變得一片灰暗，樓梯口的應急燈盞緩緩亮起。
沙發上坐着三名穿着西服的老人，一言不發地抽着煙，身後窗邊還有兩名稍顯年輕些的防衛部隊將領，都佩戴着母星議會頒發的榮譽勳章。
王澤道：“那也行，去街上，我去試試能不能見到那個高汶恭。”
“當年負責那件事的所有技術人員，不知道具體情況、只做服務器維護的，被定向清除了記憶，且每個都是長期觀察過的。
“他們幾個都在較爲顯耀的位置，出負面新聞的代價太大，”老人緩聲道，“小高，你應該已經七十多歲了吧。”
出門時，他腳下踉蹌了幾步，呼吸節奏也變得有些急促。
徽章邊框是兩隻麥穗, 其內描繪着第六星團星域的輪廓, 居中是三顆閃耀的星星。
【因爲本市電網升級，從十一點開始到下午五點，全市除醫院、療養院等急需用電場所，暫停電力供應。】
“我已經按照最嚴格的方式進行信息清理。”
“不要按理說，”那名年紀最大的政客皺眉道，“如果你真的把所有信息都清除乾淨了，警察怎麼會查到關於《創世泰坦》的消息！怎麼會知道那個什麼溫潤、溫文如玉是兇殺案死者在《創世泰坦》的曾用名？”
但整座城市內的幾百萬人口，有儲備能源的區域只是少部分。
齊茗身旁，情緒已經穩定許多的喬婭，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喊住偵探。
“是全市停電！接到短信了！”
“現在我們正在進行實地排查，因爲幽靈之前的活動範圍都是在明珠港市，我們懷疑，他的服務器就在明珠港市。”
“你的孩子他們，儘快安排去第三星團吧，該是你的東西，我不會讓其他人碰。”
頂樓的那間總裁辦公室外。
後者倒也沒敢多說什麼，只是冷哼了聲。
“按理說，不應該有……”
“王偵探！”
“嗯？”
孤島已完全陷入了黑暗。
“這是什麼？”何仇納悶地問着。
王澤的表情略有些複雜：“現在看來，防衛部隊高層也跟創世泰坦的事情相關了。”
言罷，王澤對喬婭點了點頭，說了聲失陪。
窗邊的一名將領開口道：“已經斷電了。”
衛興集團一家全資的子公司，佔據了這座大廈最高的三十層。
中午，十一點十五分。
“一年前, 一年半之前，我們是在一款競技類的體育遊戲裡認識的, 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喬婭呢喃着，“他能安慰鼓勵我長達半年, 他不可能自殺，他還想着有個穩定的家庭。”
何仇問：“那是多久之前？”
高汶恭低聲說着：
“網怎麼也斷了！”
“但在我的感覺裡面，張立應該是個蠻不錯的人, 如果他能活着，我也想與他成爲朋友。”
“所以，中午的時候，無論幽靈公佈的真相有多匪夷所思，或者說殘酷，我們都不能輕易相信，要去實際調查這件事。
王澤平靜地道：“還有四十多分鐘就是十二點，看來我要做點什麼。”
高汶恭低頭鞠了個躬，轉身朝着門口走去。
高汶恭輕聲問：“您的意思是？”
王澤笑了笑：“其實我有一份答案了。”
王澤皺眉示意何仇鬆開自己胳膊。
“大叔他, 他很樂觀, 也很溫柔，”喬婭咬着嘴脣，卻很坦然地與王澤對視, 繼續說着，“我有段時間心情很灰暗，那時候認識了大叔，他對我很關照，總是會說一些鼓勵我的話，教導我要樂觀面對生活……就這麼鼓勵我, 一直到我走出這段陰影。”
何仇壓低聲音道：“這事別對外說。”
“除非他能出示足夠的證據。”
那些身形彪悍的私人保鏢，也被這些衛兵攔在了更遠的位置，無法貼身保護他們的僱主。
走廊窗戶旁，王澤雙手揣在口袋看着窗外, 身上那一成不變的筆挺西服，此刻染上了少許灰塵。
……
明珠港市，輝耀大廈。
王澤低聲喃喃着：“那個幽靈的真正對手，藏在衛興集團背後的老鼠，總算肯露面了。”
……
“因爲信息清除的太乾淨，我也不可能得知溫潤如玉這四個字有什麼具體含義，這一切還要從那位王澤偵探抵達母星說起。”
一名名身穿迷彩服、荷槍實彈的衛兵昂首站着，封鎖了走廊所有方向的通路。
何仇順手拿了根電煙，略微忍耐了下便收了回去。
“你拿這玩意幹啥？”何仇眼一瞪，“準備在母星領低保？”
“開拓者勳章, 第六星團總共頒發了十二枚, 可以由直系血親傳承，福利是低保能比普通人高百分之四十。”
“停電了？”
何仇的聲調不由得提高了幾度，走廊中立刻傳出了一聲聲呼喊。
接到王澤信息趕過來的齊茗已經迎了上來, 開始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 站在了王澤之前的位置上。
沙發上坐着的三名政客明顯鬆了口氣。
何仇嘴角抽搐了幾下，見王澤面色平靜地繞過大廳中的人羣，朝着左側的玻璃門走去，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這種大廈都有高能儲蓄電池，此時大廈的能源控制系統，也自動關閉了耗電較多的各類現實增強設備，以保證大廈電梯、照明系統的穩定運行。
“大叔是不可能自殺的，”喬婭低聲說着, 目光卻十分篤定。
“不過我的答案有些匪夷所思, 而且並不想越俎代庖, ”王澤雙眼略微眯了下, “我的本能告訴我，不能聽信犯罪者的言論，所有的一切都要經過自己調查。
“謝謝，”喬婭小聲說。
王澤笑着點了下頭，轉身與何仇一同推開玻璃門。
唰、唰唰！
一隻只紅點出現在王澤和何仇腦門。
大批衛兵舉起手中脈衝槍，戰術護鏡印出了兩人的輪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