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與假
警局大樓某處會議室旁。
林薇霖換了一身職業套裙，抱着胳膊站在走廊盡頭的窗戶後，看着外面那依舊喧鬧的都市。
懸浮管道中穿梭而過的自動駕駛車輛，早已有着遠超人類自身駕駛的安全係數，但那些飛馳的車輛，車型比起地球紀元時的模樣，似乎也沒有太多變化。
她表情有些冷峻。
‘做好你份內的事。’
走廊燈光將她的身影投在窗戶上，那張美麗動人的面孔卻沒太多表情。
噠噠的腳步聲響起，踢踏着高跟鞋的助手匆匆走來，助手那濃妝豔抹的面容，反而成了林薇霖最好的陪襯。
“林總，董事會連線，請您馬上過去。”
“知道了。”
“在我的判斷中，一切跡象都表明，那個隱雷真實存在。
自身優勢。
林薇霖面色鄭重地點頭。
“請董事會盡早做出決定，我們是採取積極的公關對策，還是採取冷靜處置對策，做好放棄部分市場的準備，等待網絡輿論風向後續減弱再進行公關處理，扭轉輿論方向。”
主位上的老人輕輕嘆了口氣，緩聲道：
林薇霖的表情卻有些……微妙。
兩名女警官對視一眼，看向了面前的小屏幕，上面的宮天正副局長對她們兩個點了點頭。
“可是董事長……”
林小夏表情沒有任何異樣。
“林小夏，你這種態度只會把自己推向深淵，拒不配合的後果不只是給你自己增加困難，還對社會產生了巨大危害。”
王澤拽着自己的椅子向前，坐在了林小夏半米外。
【01:32:52】
推開門，肉眼所見是空蕩蕩的會議室。
何仇已經開始準備虛擬審訊室。
“無論推動這一切的黑手是誰，對方用了擬腦技術、操控輿論、把兩名劫機者洗腦成了死士，各位應該可以輕鬆得出結論，對方的計劃一旦開始，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謝謝董事長。”
會議界面，一個個人影各自點頭，關閉了自身的投影。
林小夏將食指捏的有些發白。
老人絮絮叨叨地說着：
“現在這個時刻，警方在案件上已經取得關鍵突破，被兇手篡改的服務器信息已經逐步恢復，但兇殺案背後埋藏的故事，很可能會成爲隱雷。
“很好，先散會吧，”老人擺擺手，“各位不必爲此提心吊膽，請保持正常的工作狀態。”
林薇霖沉默了幾秒，點頭答應：“好的董事長，我明白怎麼做了。”
“你是我最欣賞的年輕骨幹，維娜，我相信，對於隱雷這種事，你其實已經有自己的判斷。
“《創世泰坦》就是這樣，它是大型軍團類遊戲，其內表現的戰爭水準，深刻還原了，地球紀元末期到人類星際紀元初期的武器裝備，將虛構出的星球化作了戰場。
林薇霖立刻道：“是我有所逾越，我應該在自己可接觸到的信息範圍，作出最符合集團利益的對策，這就是集團聘請我的價值。”
這番話，她說的不急不緩，口齒清晰且目光始終直視着坐在主位上的老人。
“你其實捨不得溫全死，對嗎？”
王澤笑道：“放心，我不會有什麼過激的舉動。”
“所以我們才逐步選擇了關停這款遊戲，清除這些信息，也是一種自我保護罷了。”
如果倒計時最後一個小時，林小夏還是沉默，那間擁有讓人‘時間流逝速度錯覺’的虛擬審訊室，就是他們在林小夏身上尋找突破口的應急手段。
“兇手故意提及的網名溫潤如玉，無端出現的擬腦技術，對方製造新聞的能力，還有這些事件背後，那隻在推動輿論攻擊我們衛興集團的黑手，都存在明顯指向性。
“王先生，我們就在門外。”
三號審訊室，王澤坐在角落，看着坐在審訊椅上一言不發的林小夏。
“我當然相信董事長，”林薇霖道，“那我是否可以提前準備，把這些信息做成通稿，渲染集團爲了母星安定考慮作出了犧牲，在後期應對對家的發難。”
“維娜，”他的聲音也刻意壓低了許多，讓林薇霖聽着略有些含糊，“我能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好奇心，你能作出剋制，這種敬業的態度讓我很欣賞。”
……
兩名女警開門出去。
“是的董事長，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如果王澤執意要調查這款遊戲，你可以採取任何必要的措施阻止他，思路要靈活，也發揮你自身的優勢。維娜，只要你完成這項工作，我給你進董事局的門票，也會給你一筆讓你下半生無憂的獎金。”
兩位警官繼續苦口婆心地勸着：
最後，只剩那名董事長，母星科技週刊經常出現的老人——高汶恭·馬丁斯——與林薇霖正面相對。
審訊流程還在繼續，每隔一個小時輪換兩名女警官，對林小夏發動審訊攻勢，不斷給林小夏精神施壓。
畢竟各位董事來來去去，真正掌舵衛興集團的，只有三到四位‘開拓者’。
會議再次陷入了沉默。
林薇霖所見的，是十多名坐在各自位置、身體處於母星各個城市，但在現實虛擬增強界面端坐的高層。
“我需要你做到，讓公衆的目光聚集在案件本身，必要時可以拋出永恆族、擬腦，這些信息，掃掉關於《創世泰坦》的一切流言，集團會給你配備充足的資源。”
空曠的會議室內，林薇霖輕輕吸了口氣，直接開口：
“我爲剛纔的魯莽向各位致歉。
王澤道：“我已經申請了驗屍，雖然驗屍流程還沒批下來，但我已經大概可以猜測到是什麼樣的兇器，一種簡單的、可以由配件簡單拼組起來的電磁脈衝裝置，對嗎？”
“第六星團現如今在九大星團中十分耀眼，注重培養人才的他們，在各科技領域都已經有了全面且均衡的優勢，這其實也是隱患，九大星團如果失衡，這種表面的和平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
助手關上門，並將兩張貼紙貼在門上，極大增強了這兩扇普通木門的隔音功效。
但林薇霖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自身那美好的身段，就如一朵盛開的玫瑰花，綻在這座空曠的會議室。
林小夏身體輕顫了下，卻只是低着頭不肯擡頭。
“王澤已經明確拒絕了跟我們集團合作，他將立場擺在了警方。”
“呵呵，年紀大了，也變得絮叨了。
林薇霖走去會議桌末位，雙手交疊在身前，對着正前方那個靜靜坐着的老人微微鞠躬。
那些上次會議就沒開過口的董事們，將目光集中在了幾名上了年紀的老人身上。
王澤沉默了幾秒，又道：“我其實在想，有沒有這麼一種可能，殺死溫全的那隻手，就長在了溫全身上。”
“但我身爲集團第二十三號員工，拿着集團開給我的豐厚報酬，理應爲集團的利益考慮。
林薇霖做了個深呼吸，隨着那口氣息緩緩吐出，眼神變得明媚、嘴角綻出了得體的微笑，隨手接過助手遞來的墨鏡戴上，開啓現實增強功能，轉身走向了會議室中。
“你對王澤評價很好，他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背後的天澤科技也有很強大的影響力。”
高汶恭叮囑道：“無論你是否相信，這就是事實。”
“如果這背後有人謀劃，後續必然還會有更多的箭矢射向我們，對方會繼續操縱輿論，對我們集團的口碑造成巨大打擊，乃至動搖我們集團的根本——端口機市場。
“不想，”林薇霖果斷道，“如果是王澤偵探，可能會不顧一切去探尋真相，但我不是。”
老人摁下了桌子上的按鈕，身形從虛擬會議室消失。
“兩位，”王澤突然開口，“能不能讓我與她獨處。”
“不過，各位也不必太過擔心，我們既然能屹立母星這麼多年，自然不會被這種程度的風浪所擊倒。
“維娜，之前對你的態度有些欠妥，希望你不要懷有情緒。”
“你之前不瞭解內情，讓王澤公佈出去了關於《創世泰坦》的消息，這點不能怪你，但接下來你的工作方向之一，就是消除這些信息。
林薇霖靜靜站了一陣，摘下了眼鏡，又低頭看向了自己胸口，嘴角微微一撇。
“嗯，你想知道，創世泰坦發生了什麼嗎？”
林小夏忍不住擡頭看了眼王澤，又立刻低下頭，避免與王澤對視，右手捏着左手食指。
“這其實也是黑盒技術的弊端，就算我們時刻提醒用戶，那裡是模擬出的世界，也會對他們的思想造成一定的影響。
“雲軌列車劫機案、溫全被殺一案，很明顯背後有推手，想要藉機針對我們衛興集團。
高汶恭的目光微微閃爍：
“不，恰恰相反。”
高汶恭緩聲說着，嗓音卻帶着不容反駁的威嚴感。
“都到了這種地步，你扛着還有什麼意義？”
“在案件沒有完全調查清楚之前，我們還是採取保守的公關對策吧，是非公道都在人心，我們衛興集團爲母星的虛產業發展做出了莫大的貢獻，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林薇霖自然明白這個老人是什麼意思，略微推算了一番，低聲道：
“如果放出擬腦技術的相關信息，會增加用戶恐慌情緒，讓用戶對網絡環境失去信任感，這會對我們的經營造成巨大影響。”
王澤嗓音越發輕鬆：
已經十分鐘了，王澤沒有開口，只是在旁坐着。
服務器恢復信息出現了林小夏新不在場證明，但林小夏同樣存在巨大作案嫌疑。
“但很快，《創世泰坦》以及那批同類型遊戲，釀造出了一些比較可怕的後果，部分用戶代入太深，掌握了一定的武器使用方法，加上母星黑市一直有各星團的軍火商活躍，社會治安環境被嚴重影響，連續出現了十多起惡劣的襲擊事件。
高汶恭注視着林薇霖的雙眼：
“維娜分析的很對。”
“那不是你該考慮的事，維娜，你的工作重點，就是讓儘量少的人關注到《創世泰坦》。”
老人擡手去扶自己的眼鏡，手指有着明顯的顫抖。
“維娜，我可以對你袒露這部分，當年清除那款遊戲的數據，以及在五年後，開始有意識清掃整個網絡中的相關信息，其實也是集團作出的危機公關。”
“我們已經取得了足夠多的證據，證明你參與了這次謀殺案……”
高汶恭緩聲道：
“因爲它的高度寫實，也創下了幾十萬玩家同時在線的壯舉——這還是在衆多類似競品同時存在下取得的成績。
“當然，這裡面又分出了幾種可能，他是被脅迫的，還是自願的，他當時的神志是清醒的，還是遭受控制的……而你，無論溫全是自殺，還是被人謀殺，你都是協助者。
“你都犯罪了，明白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林小夏低聲應着。
“那我就還原一下，你在案發前後，到底都做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