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協助者
樓頂天台。
趙達福和幾名一同趕來的衛興集團技術人員，正圍在幾臺設備周圍，恢復着硬盤中的數據。
幽靈·燃於灰燼靜靜地站在投影圓球構造出的魔方陣列中。
他似乎已經無所事事，在等着看這些‘大人們’能做到什麼程度。
原始的直播間人數，已經達到了該直播平臺服務器能負載的上限；
被分流出去的直播畫面，也吸引着越來越多的母星人類。
此刻，明珠港上空的現實增強界面，已經有數不清的虛擬形象漂浮在空中，注視着樓頂。
王澤體力有些支撐不住，與何仇一起坐在便攜座椅中休息。
衛兵們依舊保持着端槍的姿勢，在得到下一步命令前，他們必須保持對幽靈的‘形式主義’壓制。
“王偵探，”幽靈低聲說着，“你問我的第一個問題，關於如何安撫當年的那些參與者。”
“不錯，我之前講述的故事，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我本來就是老師的弟子，”燼看着王澤，“歸屬於老師的實驗室。”
【願我們在路上再次相聚。】
她並未多說什麼，只是對王澤微笑着，輕輕眨了下左眼，腳尖輕點，身形躍入了陽光鋪成的海洋。
“嗯，”燃於灰燼低聲道，“他們從中挑選出了最優秀的幾百人，資料片的地形，是歐拉星地形劃分區域、重新打亂後的地形。
【他們該爲犯下的錯付出代價。】
“伊法教授, 我們與你共事只是出於無奈，以及出於母星未來的發展考慮，你的學術觀點我們並不認同。”
趙達福很快跑了過來，將一段視頻文件傳給王澤。
“而那些被製造出的擬腦, 他們都以爲自己是被困在了遊戲世界，身體沒辦法甦醒的人類……母星的科學家們，也包括我的老師，欺騙了我們。
“你活下來了？”
燃於灰燼苦笑着，低聲道：
王澤卻道：“其實現在已經很清晰了，母星高層策劃了對歐拉星的暴行, 但執行者並不是參加創世泰坦·特殊行動資料片的玩家們。”
王澤繼續道：
“我最初按你給我的線索推導出了歐拉星慘劇，但裡面有很多邏輯不通的地方。
衛兵們意識到有些不對，立刻撞開大門，王澤瞅準機會衝了進去，立刻將辦公室內的情形收入眼底。
林薇霖露出幾分微笑，略微卷曲的長髮散落了下來，修長的脖頸散發着白皙光澤。
“你非要問這麼清楚嗎？
她並沒有多說什麼，轉身走向了一旁的窗戶旁，拉開落地窗的窗簾，陽光灑落在了辦公室內，照在了那四個倒地不起的屍體身上。
王澤隨口應了句。
那是一枚對空的導彈，此刻火光的來源並非是下部安靜的推力引擎，而是導彈速度過快，外層塗料在大氣層中熊熊燃燒。
何仇端着手機保持直播視角，此刻忍不住嘀咕道：
幽靈卻慢慢閉上雙眼，身旁彷彿出現了四個虛影。
王澤問：“用我來說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現在這麼理解的，你看是不是有問題哈。”
王澤的笑容中帶着幾分輕鬆感。
王澤想了想，緩聲道：
“我在什麼時候推導出他們想要的結果，其實也在他們的計劃中，我的第二個作用，就是引入第六星團的勢力，避免歐拉星落入第三星團手裡。
幾名科研工作者同時搖頭。
她擡手解開頭上扎着的髮簪，嘴邊依然在低聲說着：
“歐拉星上發生的暴行是真的，你們可以隨意驗證，痕跡是抹不去的，”燃於灰燼低聲道，“我只是隱瞞了戰爭的真正形式，與前者相比，這並不是什麼要緊的秘密。”
髮簪尖頭出現了微弱的紅光。
“如果我推算的不錯，第六星團的艦隊和第三星團的星艦，會在差不多的時間抵達歐拉星附近空域，在同步軌道進行對峙。
有個將領發現異常，立刻高聲質問：“你在做！”
“讓她進來吧，”文老溫聲道，“如果是個不錯的人才，又肯上進，那我們自然是要提攜後輩。”
“你就是答案。”
太空中，那顆導彈如彗星般劃過天空，反重力技術的加持下，速度已經增加到了十分恐怖的程度。
他們都是在幾年前開始，偶爾會暴躁，時常會焦慮，似乎精神方面出現了一些問題，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第三星團的貿然出現，給了我們反擊的機會，我們接下來的主要思路，就是將這一切塑造成是第三星團的陰謀。
火光照在燃於灰燼的臉上，讓他這本就是虛擬出的形象，多了幾分文弱感。
拍攝者轉了個方向，視頻中出現了一個大屏幕，屏幕中是一副遊戲畫面，裡面有幾百個身影在集合操訓。
何仇沉吟幾聲：“那我還有一個問題，他們爲什麼非要引你入局？”
“是這樣嗎？”
林薇霖轉身看着王澤，一隻只脈衝槍對準了她。
王澤點點頭：“是的，十二分鐘前，我跟燼在爭論這個。”
總裁辦公室內，林薇霖看了眼窗簾縫隙中照來的光亮，眉角略微向下。
王澤道：“戰士？虛擬戰士？”
何仇嘆道：“關鍵人物是那些科學家，尤其是以那個伊法教授爲首，但這些科學家已經被母星高層暗中除掉了。
“在這段視頻出來之前, 我的線索僅僅只有三條——溫全等人的精神狀態分析報告、那張名單、溫全案發生時出現的‘未知登錄’。
“這位王澤偵探是個麻煩，”有個微胖的身影低聲說着，“不如讓他現在就閉嘴。”
“他們關閉了服務器。”
幽靈會全面釋放病毒？
應該不會。
“首先, 根據我那幾位朋友給我的信息，當年參加這場資料片公測的玩家是幾千人……同時出動幾千臺機甲，並對機甲進行維護、更換，這已經是一場中等規模的星際戰爭。
“玩家們對抗的怪物，也是模擬的歐拉星人的攻擊模式，真正的戰爭發生在資料片關閉後的第四個月。
“其它確實是在詐你, 不過現在的證據表明, 我的思路並沒有錯。”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根據溫全妻子林小夏的供述，以及警方此前對張立、谷萬仲同事和家人的調查，王澤之前發現了一個明顯的線索。
“這個過程中，不必管其他星團的民衆如何看待，我們扭轉母星民衆看待這個問題的角度就……”
“虛擬永遠無法遮掩物理世界，”王澤笑道, “要修正你之前的謊言嗎？”
“這已經被證僞了，”王澤道，“雖然這個計劃聽起來更有煽動性，但母星沒有這個工業基礎。”
在他們頭頂的天台上。
王澤道：“他爲今天準備了很久，不可能讓母星高層有機會翻案。”
“是的……虛擬戰士, ”燃於灰燼忍着怒氣, 低聲道, “我承認我之前撒了謊, 因爲我不想節外生枝，也不想讓人侮辱我的隊友。”
“這方面你可以作出解釋了。”
王澤道：“當前的證據支持這個論證。”
【文明殘留的火光會指引你我。】
五個人？五個人……五個！
有個創世泰坦的玩家曾在警局調度大廳的大屏中出現，說過一句：
‘創世泰坦幾乎所有的小隊任務，都是六人組隊模式，不過他的固定隊通常是五個人，五個不同的職業……根據懸賞任務不同，找合適職業的外援……’
王澤問：“支持虛擬戰士的服務器架設在哪？”
王澤話語頓住了，略微皺眉，看向了一旁的何仇，又看向了燃於灰燼。
直播彈幕中頓時出現了滿屏的‘感動’表情符。
燃於餘燼沉默不語。
高汶恭等兩人入內後，方纔轉身走去門口，拉開木門，用氣聲呼喚着：
“不要打他的主意，這個人我們後續還有用，”文老沉聲說着，“幽靈竟然跟第三星團合作，這是我們沒想到的，如果他從第三星團公佈這件事，我們還可以否認，現如今，母星接下來的輿情暴動，纔是最棘手的麻煩。”
“這並非是我們這次被聚集在這裡的原因, ”視頻拍攝者笑道，“大概是我的一點個人愛好，永恆族的缺陷我們已經知曉了，他們脫離身體、只有擬腦的情況下, 很容易陷入自我崩潰, 必須要自律程序進行自我約束。
後者身周出現了一縷縷黑氣，身形再次恢復成原本的模樣，面容上帶着幾分釋然的微笑。
高汶恭發出了慘叫聲，他在顫聲呼喊着什麼。
“按照幽靈的說法，”何仇看了眼燃於灰燼，“是玩家玩遊戲的過程中，被修改了反饋，實際上玩遊戲操控虛擬人物，就是在遠程操控機甲。”
“這樣的永恆是真的永恆嗎？而如果我們可以做到逆永恆，在身體和擬腦中來回切換, 那纔是真正的永生不死, 我們可以用機械作爲載體，用模擬我們生物屬性的仿生機器人, 這種構想很有趣不是嗎？”
“嗯，你說，一起總結下思路。”
“他們在藉助我幫他們講述故事，這是其一。”
王澤問：“資料片被用來蒐集用戶信息，製作擬腦？”
他與何仇低聲商量了幾句, 而後站起身來，再次走向燃於灰燼。
“這……”
【本應璀璨的星光於火焰湮滅。】
【他們會因自身的罪得到懲罰。】
幽靈少年的表情寫滿了挫敗。
文老面色鐵青，一旁的將領與政客保持着沉默。
最下首的位置，高汶恭低頭站在那，手指在輕輕顫抖。
那現在趙達福他們正努力恢復的數據，就是最好的證據。
“瞧瞧，我們共同的傑作，他們是如此的完美。”
“維娜，進來吧。”
“基於普通玩家思維方式構建起來的虛擬戰士，強行扭轉觀念、或者寫入戰爭程序，極易自我崩潰。”
總裁辦公室門外，強行衝過來的王澤，被衛兵們在門口攔下。
“是的，”高汶恭彷彿抓住了一棵稻草的溺水者，低聲道，“她就在門外。”
“再有, 母星去軍事化之後, 已經被限制了軍事工業的發展, 憑母星現有的軍事工業的底子，能在九大星團的監控之外, 搞出幾千套可跨星際遠程操控的機甲嗎？
“雖然我沒有參與天澤科技的管理，但常識告訴我, 這同樣不合理。
門外，衛兵們再次拿出了幾個探測儀器，仔細感應了幾秒，纔對林薇霖點頭示意。
“母星的這幾個高層，能發起的戰爭，勢必是小規模的、資源受限的，又是歐拉星人無法抵擋的。
這是一段偷拍的畫面，畫面中出現了幾名身穿白色大衣的男女，各自都是眉頭緊皺。
咻！
林薇霖面無表情地摁下了隱藏按鈕。
“你聽我說完，我腦子轉得慢……然後現在被你挖出來，其實與普通玩家沒有直接關係，衛興集團蒐集了玩家們的信息，在其中最厲害幾百名玩家的腦子爲藍本，製作了幾百個擬腦，創造了幾百個虛擬戰士，讓虛擬戰士投身機甲，進行了戰爭。”
【我們會以罪惡清洗罪惡。】
“我們費盡心思纔拿下的歐拉……”
王澤試圖向前，卻被衛兵們身形阻擋了前路。
高汶恭愣了，他雙腿一軟，想向前又摔倒在地上，而後轉身看着身後的年輕人。
何仇道：“現在的情況是，歐拉星的慘劇確實發生了，幾十萬甚至幾百萬人類死在了母星高層政治家和資本家的貪婪中……但糾結的點在於，戰爭是什麼形式、怎麼執行的。”
“燼他們並不相信第三星團，但必須借用第三星團的力量，來打破母星某些高層對輿論的封鎖，以及拿到一些軍工產品。
不遠處，燃於灰燼突然笑了。
“我也參與了，作爲老師的得意弟子，但我被告知的, 是進行模擬人類的黑盒遊戲進程，我得到的反饋……就是在普通的消滅怪物。
“如果第三星團與母星達成某種交易後，很可能會遮掩母星的這段醜聞。
有個男人皺眉道：“伊法教授，我現在還不太明白，你爲什麼要執着於逆永恆族的研究？讓永恆族獲得身體, 那豈不是更大的災難嗎？”
王澤皺眉看了眼直播頁面，上面顯示着數據流被切斷後的黑色畫面。
“不然？”視頻拍攝者的聲音最清晰，“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不配合馬上會被暗殺，還會牽連家人，配合他們，只是丟掉這段時間的記憶，還能獲得母星對我們未來研究工作的支持。”
“讓我進去！你們打開門看看！”
是什麼？
與此同時，大樓頂層的總裁辦公室內。
“直播斷了！”何仇突然喊了聲，“現在還敢切斷直播！”
“這不合理。
是了，還有第六個人。
“歐拉星外圍，當時有十二艘商用運輸船，組建出了歐拉星的表層網絡，戰爭取得不錯的進展後，就直接架設在了歐拉星地面，由此達到戰爭需求的超低延遲。”
當假設被證據和真相肯定, 確實會有一些幸福感。
直播間的彈幕數量變少了許多；
觀衆們都在聚精會神的聽着。
圓球狀的投影儀排開陣列，他們五個圍成一團，似是在不斷禱告着，如黑夜中產生的嘶吼聲，在風中迴盪着：
“伊法教授，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上午我在衛生間待着時，已經想明白了這一點，我給大伯也就是天澤科技的掌控者打了個電話，簡單說了歐拉星，對方應該向第六星團軍方反應了這個問題。
趙達福道：“後續的還在復原, 很快了。”
母星這些老傢伙，還真是不改往日的作風。
文老與他身後的兩名將領、一名微胖的老人，四人頭頂眉心位置出現了四個紅點。
“這麼複雜嗎？”何仇喃喃着。
王澤擡頭看向幽靈。
這個思路也讓他眼前一亮。
一旁幾人對視一眼，有兩人轉身走去一旁套間。
王澤等了半分鐘，對燃於灰燼點點頭，走回了自己的便攜座椅。
不太對勁，好像有什麼關鍵的信息被他忽略掉了。
“差不多，”王澤道，“所以我現在需要驗證的問題，是溫全他們有沒有被各自對應的虛擬戰士逆向影響、控制，或者說人格融合。”
王澤眼皮突然一跳。
他們五個存在一個外援！
王澤轉身朝着樓梯口衝去，一旁何仇連忙跟上護着，衛兵們略微遲疑，卻給王澤讓開了通路。
正在這時，明珠港外的海面上，一顆火球快速升空。
林薇霖抓着髮簪，迅速在特種玻璃上劃出了一個，容她一人通過的門戶。
如果此前王澤只是在大膽假設，看到了伊法的檔案後，展開了一些聯想。
王澤有些煩躁地站起身。
“不，這涉及到了四條人命，同樣十分重要。”
所以他一直在說，有可能死者是被精神控制，或者受到了某種干擾。
文老低頭看了眼桌面屏幕。
她看着有些緊張，卻只是輕輕呼了口氣，跟在高汶恭身後，走到了房間中央的位置。
“很好，被伊法教授帶走數據的，除了你還有你的隊友嗎？”王澤道，“那伊法教授是否對溫全、張立等人進行過逆永恆化的實驗？”
這是他們專業性的體現。
禱告聲還在繼續：
【無法安寧的冤魂在黑夜嘶吼。】
他總感覺現在正在發生什麼，但線索太少、信息太少，他還沒能抓住其中的關鍵。
他對王澤聳聳肩，低聲道：“謝了，王偵探。”
衛兵們皺眉說着：“王偵探，請不要讓我們難做，我們職責在身。”
“我說吧，”燃於灰燼低聲道, “戰爭參與者是……幾百名戰士。”
“如此，就會有更多星團參與進來，讓歐拉星上的慘劇不至於被再次遮掩，因爲母星的弱勢地位，這段慘劇應該會被寫入人類歷史。”
“好了, 你們在道德上沒有批評我的資格。”
“謝謝趙主任, 辛苦了，”王澤笑着答應着。
隨着噗噗噗的聲響響起，四顆頭顱後迸出了四朵小小的血花，文老的面容上還殘留着幾分錯愕。
“已經沒了的利益就不必多想，通知防衛部隊，最快速度打掉幽靈服務器所在的衛星，這場直播也切斷了吧，”文老看向高汶恭，“小高，你剛纔說的那個公關在哪？這個方案就是她做的？”
王澤與何仇分析案情的嗓音，在這陰暗的房間內不斷迴盪着。
林薇霖對衛兵綻出少許笑意，踩着高跟鞋進了屋內，動作很自然地關上了木門。
王澤問：“戰爭過後，虛擬戰士被如何處理？”
王澤看了眼燃於灰燼，沒有多遲疑，就將該視頻播放了出來。
燃於灰燼再次沉默，避開了王澤的視線。
【我們將用消解尋求解脫。】
那到底是什麼。
王澤怔了下。
地表的某座大廈，一道身影平躺在空中，長髮在飄舞，裙襬在舞動。
‘擬腦數據激活。’
‘寶匙系統啓動。’
‘意識上傳恢復，90%、92%、94%、96%、98%……’
（後附彩蛋章插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