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發了,你在家要好好上學。”
課間,趙芃芃掏出手機來,看到關翡翠的短信。
她收了手機,愣愣盯着攤開的習題冊。
淋巴瘤,她百度過,是屬於造血系統的惡性腫瘤,雖起源於淋巴,但全身上下都有可能發生病變產生反應。
爺爺前幾天在家就一直髮燒不斷,她擔心他年紀大了,治療起來也有些頂不住。
上課鈴聲拉響,陳愉抱着雜誌回來,趁老師在黑板上板書時,偷偷擱在腿上翻看。
“接下來,我要抽個同學起來朗讀下一段。”片刻的安靜後,“陳愉,你來。”
陳愉茫然的站起來,手偷偷扯扯趙芃芃的衣袖。
“右邊第二段。”趙芃芃小聲道。
陳愉這纔拿起書放心大膽的念起來。
卻聽四下裡低低的笑聲不斷。
陳愉從書本里擡起頭來看向黑板,英語老師,人送外號“滅絕師太”,此刻成了黑臉包公,正睨着她。
“你上課都在幹嘛?我已經講到第三段了。你要再不給我擡起頭來好好聽講,我就讓你去後面站着聽,坐下。”滅絕師太怒道。
陳愉委委屈屈坐下,轉頭看一眼趙芃芃,小聲問她,“你很反常啊,怎麼也出神了?”
趙芃芃滿心歉意的衝她苦笑,戳戳陳愉的胳膊,一擡頭滅絕師太又瞪圓了兩隻眼睛盯着她倆。
渾渾噩噩上完一天的課,晚自習前,體育委員李欣和班長一起拿着一大堆物料進門來。
最大的那袋黃黃的東西,李欣一把遞給陳愉,“小黃鴨,明天你可要好好表現啊。”
陳愉苦哈哈接過,小聲嘀咕,“要是明天我出點什麼緊急狀況,這小黃鴨,你可就要另找他人了。”
陳愉這烏鴉嘴,一定是開過光的,第二天,還真的就出現了緊急狀況。
她來大姨媽,痛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身。
然後教室裡三個人,李欣理所當然,順理成章,忒不客氣就將小黃鴨的裝備一把塞給趙芃芃。
“姐妹兒,眼下,我可就只能指望你了。所謂朋友債朋友償,天經地義。”
趙芃芃看看一臉蒼白不像作假的陳愉,再轉回頭來瞪着桌上小黃鴨頭套的大眼,無語望天花板。
新時代的學生,新時代的運動會,也不知道是哪一屆的學生心血來潮想出此等餿主意,然後就被沿用至今。
運動會在操場遊個行也要整出這麼多花樣。
一班的“四大才子”,他們二班的唐老鴨和小黃鴨,三班的美少女戰士,四班的變形金剛,五班的復仇者聯盟……
趙芃芃看看其餘各班作妖作得五花八門,她扶一扶不算重,但也不輕的鴨子頭套,邁着步子跟上一班。
“趙芃芃,你做點動作唄,手搭涼棚做個遠眺,走兩步抖兩抖,伸伸胳膊邁邁腿兒唄!”唐老鴨李欣邊朝人員稀少的看臺揮手,邊用胳膊捅捅她。
趙芃芃翻個白眼嘆口氣,懶懶的搭了個涼棚朝看臺上轉一下身子,應付應付了事。
這一看不要緊,她身上立即起了一層汗,她猛地轉過頭來。
這貨怎麼來了?
看臺上。
“你看那小黃鴨,動作真是蠢得要死。”林嘉家捅捅顧方舟。
顧方舟隨意瞄一眼又移開,在各個班級的隊伍裡搜尋着。
趙芃芃是幾班來着?
遊|行終於結束,趙芃芃在看臺斜對面的大本營找了個很角落的位置,四下裡瞅兩眼才取下頭套,脫掉身上黃不拉幾的“鴨皮”。
秋日雖然沒了暑氣,但被悶在裡頭這麼久,她還是免不了出了一身汗。
頭髮粘在脖子和臉頰上,最裡面的衣服也都貼在身上,粘粘膩膩的,很不舒服。
趙芃芃嘆口氣,站起來用手掌對着脖子一通扇。
要是有一陣風該多好。
“趙芃芃,我有件事兒要問你。”突然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趙芃芃停止扇動的手,轉頭皺眉看着來人。
“羅佳佳的耳洞是不是你攛掇她去打的,你自己打了就算了,你幹嘛要扇動別人?你知不知道打耳洞會怎麼樣?”
“會怎麼樣?”趙芃芃冷冷問他。
“會痛,她最怕痛了,弄不好還有可能會化膿的,還有如果穿耳朵的工具不衛生,是有可能得傳染病的。”
“哦,最嚴重的就是會死唄。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你看開點。”趙芃芃低着頭邊說邊將小黃鴨的皮塞進頭套,然後雙手合抱在懷裡。
400米還得有一會兒纔開始檢錄,她還有時間去洗把臉。
趙芃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丟下一臉錯愕的男同學就走。
“趙芃芃,別以爲自己成績好點,就成天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我警告你,你以後給我離她遠一點。”男同學一臉慍怒,不依不饒衝她背影大喊。
這一喊引得無數人側目。
顧方舟側頭循聲看去,眉頭舒展。
原來小黃鴨就是她。
待看到她身後的男生時,他蹙緊了眉頭。
偏頭看到林嘉家手裡的足球,他不由分說,一把拿過,擱在腳下,後退兩步,上前就是一腳。
身邊幾個搭訕的女生和同他一起來的林嘉家等人,一臉懵逼的注視着飛出去的球。
看着球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白色弧線,然後直直的砸在那男同學的頭上。
“臥槽。”林嘉家的頭瑟縮了下,活像球是砸在他的頭上。
也不知是那球的力道太猛,還是那男同學瘦高瘦高的太弱不經風,他竟一頭栽倒在地,一臉茫然的坐着緩了一瞬才偏頭怒瞪着球飛來的地方。
趙芃芃也是一臉的茫然,伴有微微的吃驚,轉頭看着綠茵場中央的幾個人。
只見穿白衣和淺藍褲子的顧方舟,也恰好遙望着她的方向。
腦子白了下,後脖子同時一熱,眼睛瞅見顧方舟身邊那幾個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她猛地轉身,悶頭抱着頭套便朝操場大門口走。
身後,“同學,不好意思,球沒長眼,你沒事兒吧?不過話說你也太弱了,跟個女的一樣,可不能只讀書。”
被砸的男同學臉上一紅一白,正要發作,卻瞅見林嘉家身後不斷靠近的幾人,個個人高馬大,他頓時泄氣,朝側邊退開兩步,恨恨的離開。
“他怎麼來了?”趙芃芃在教學樓的水池邊洗臉暗暗問自己。
“他身邊圍着的那些女生又是誰?他不是已經有個‘女鬼’女朋友了嗎?”趙芃芃抹一把臉,撇撇嘴,語帶不屑地道,“呵,男人。”
身邊剛來洗手的男生伸出的手一頓,轉頭看她。
趙芃芃無所謂的回看他一眼,甩甩手走了。
“請參加女子400米的同學到主席臺左側的檢錄處檢錄,做好準備。”廣播響起提醒聲。
趙芃芃一腳踏進操場大門,小跑着跑向檢錄處。
臨上場,她才脫掉外套和下身的運動長褲,邊熱身邊走向比賽場地。
早就候在那兒的李欣上下打量一眼輕裝上陣的趙芃芃:“嘴上說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我懷疑你在開車,並且我有證據。”趙芃芃斜睨她。
李欣笑着罵她,“臭貧,你加油啊,拿個名次回來唄。”
趙芃芃做兩下半蹲活動膝關節,擡頭,“我只是湊數的,不要對我抱這麼大期望,我爭取不跑倒數第一。”
槍聲一響,趙芃芃在第二個跑到裡飛奔出去。
她路過看臺底下時,林嘉家直直看着底下,問身邊的顧方舟:“小拖油瓶好白啊!像不像你家書房裡擺的那個白瓷瓶?”
顧方舟看一眼場上兩條胳膊兩條腿,確實白花花的,處在倒數第二的趙芃芃,斜林嘉家一眼,胸口悶悶的。
顧方舟一腳將林嘉家腳邊的球踢下看臺中間的臺階,撞撞他,“你球掉了。”
林嘉家偏頭看一眼,立即起身去撿。
顧方舟牽動嘴角笑笑,轉頭對上一臉似笑非笑望着他的老潘。
他收起笑,清清喉嚨,繼續看着場上,趙芃芃剛剛越過終點線,被一個女同學接住。
“倒數第二,姐妹兒,有你的,說一不二啊。”李欣接住她的同時遞給她一瓶水。
“我這明明是說二不一。”趙芃芃手扶着腰急喘氣糾正她。
“你自己回教室吧,我還得去看看其他人。”李欣拍拍她的肩膀。
“嗯。”
趙芃芃握着一瓶水路過跳高的場地,她就隨便瞄了一眼,就在人羣中看到了齊右。
他剛跳過一個高度,一羣人喝彩,然後……他直直走到一個小個子的女生面前,衝一直不停朝他鼓掌的女生笑得百般溫柔。
而後,女生掏出紙巾往他額頭上擦了幾下。
趙芃芃對這一幕嗤之以鼻。
跳高出個什麼勁的汗?
胸口有些發悶,她打開瓶蓋仰頭喝下一口,直直穿過草地朝2班大本營走去。
顧方舟看看綠茵場上,趙芃芃扶着腰被人一撞就差點栽倒。
他起身,瞥兩眼跳高的比賽場地,看着林嘉家冷不丁來一句,“林嘉茵的眼光是真的差,帶她去看看眼科吧,那人哪裡比得上旺仔?”
林嘉家:“……啊?”
旺仔不加掩飾的笑起來,前些日子因爲趙芃芃被罵的彆扭,一下子被掃了個七七八八。
他一身輕鬆的站起身來,高高興興跟上去。
趙芃芃回到教室,看到後座的羅佳佳,略微還有些發紅的耳朵上果然帶着兩顆簡單的耳釘。
她將衣服放在桌上,衝羅佳佳笑道,“你打耳洞了?挺好看。”
“是嗎?她們也這麼說,就是我耳朵一直有些紅,我擔心會化膿。”
“別碰水,消消毒就行,銀耳釘沒這麼容易化膿。”
趙芃芃說着看一眼羅佳佳鄰座的男同學,也就是剛剛在操場上質問她的那位。
此刻的他正面色鐵青,大力的推開椅子,氣氣悶悶的出了教室。
一幫人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又回頭繼續聊。
“我是店家手拿針一點一點穿的,可疼了,你是用的什麼,疼嗎?” WWW▪тTk án▪c o
“我三歲的時候穿的,槍打的,不太記得疼不疼。”
“好早啊,三歲就打了……”
“她那時候生病,她奶奶請人算命,說是打個耳洞就好了。”陳愉翻個面接話,一把扯出衣服裡的水瓶放在桌上,繼續有氣無力的說,“芃芃,水涼了,幫我換個熱水。”
趙芃芃衝羅佳佳笑笑回身,拿了水瓶就即刻出門去。
接了熱水回來,路過樓梯口,一聲“小黃鴨”讓她皺了下眉,停下腳步。
轉頭,看到顧方舟就立在第三級臺階的正中央,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有事?”趙芃芃想起自己被他在視頻裡兇的畫面,越發沒好氣。
顧方舟動一下腳,看向對面的樓梯間:“等下跟我一起走。”
趙芃芃刮他一眼,心跳卻陡然變快:“我幹嘛要跟你一起走?”
“……講題啊,要不你以爲幹嘛?”顧方舟說完,剜她一眼,踩着六親不認的步伐離開。
“……”
趙芃芃咬咬脣,暴躁踢一腳牆壁,回教室。
顧方舟剛出教學樓,老潘等幾人就迎上來。
“不說上廁所?跑教學樓裡邊幹嘛去了?”林嘉家抱着球,探頭朝顧方舟身後看看。
“上廁所啊。”顧方舟回他。
“我來過一次,我記得裡頭沒有廁所……”
“等下幹嘛去啊?踢球嗎?”老潘插話。
顧方舟朝身後的教學樓斜了下眼睛,回道:“不了,我直接回家。”
“難得啊,這麼早你還主動說要回去。”
“走吧,哪兒那麼多廢話。”旺仔一把勾住林嘉家的脖子,拖着他朝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