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均, 我的新夥伴,昨天剛來的。”趙芃芃領着朋友進門。
“小姐姐們好,果然美女身邊的都是美女。”小均嘴甜道。
雯子、陳愉被人一誇, 心情大好, 不禁結隊去找小均聊天。
趙芃芃拎着包上樓去, 就聽底下那倆一唱一和的。
“溫馨提醒下你, 防火防盜防于思彤。”
“哦哦, 好。可是什麼意思?”
“別問,問就是太賊了,總之, 離那于思彤工作室遠點就對了。”
趙芃芃輕輕翻着白眼,搖着頭已經踏上二樓的地板, 朝着自己的工作臺徑直走去。
樓上的窗邊, 也像一樓一樣, 擺了一張兩米的長桌。淺淺的木色,白色的桌腿, 配幾張淺黃色的單人沙發,圍住桌子。
昨天的兩位客戶用過桌子,面對窗戶的兩張椅子還是那個推開的樣子,沒有被複位。
趙芃芃將包隨意擱在桌上,手扶在那兩張椅子上, 看着窗外發了下愣。
以前工作室總是整整齊齊的, 即使她忘記收拾了, 即使她沒來。
趙芃芃轉頭看看服裝的架上, 沒有掛整齊的衣服, 嘆了口氣。
她將兩張不整齊的椅子擺回原位,又朝桌邊的垃圾桶看了一眼, 前兩天她撕碎了丟的拍攝設計思路圖,和丟的一袋髒了的棉籤還在裡頭。
小昭走了,工作室的角角落落都寫着這四個字。
小昭是自己走的。
她和于思彤工作室的人,因爲承諾的轉單費沒有給到那麼多打的那場架,很快就傳遍了整條街。她在三月橙默不作聲地沒留幾天,就給趙芃芃發了條道歉的短信,人就沒再出現過了。
大概小昭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兒缺錢用,被人尋到空子一蠱惑,就上了當。趙芃芃不想把她想得多壞。這樣,能好過一些。
挖人單這種事兒,對於于思彤工作室的傳言來說,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臉皮厚的,總是吃得夠些。
迄今也不是沒有人上門鬧過,可鬧得兩家都不好看,小的工作室沒做多久就開不下去關了張。于思彤工作室勝在規模大,雖然在同行裡過街老鼠一般,但它排面大,僅這一點就讓客戶一看能放心進門。
“寧願把工作室往大了開,也不要小家子氣。”這是她找店鋪之初,趙雲霜再三打電話叮囑她的。現在想想還真的不無道理。
樓下三人一連串的“哈哈哈哈”聲持續傳來。
她已經做好一段時間自己收拾整理維護的準備,畢竟她也不知道樓下的小哥哥能做多久。只因前兩個來試工的新人,守在店裡做做衛生,接接客戶,還不等她提出具體的要求,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走了。
趙芃芃整理完看不過眼的那些地方,用毛巾擦了擦桌子,纔在自己的工作臺前坐下。桌子椅子均是白色的,座位靠着牆,桌子方向對準樓梯口,整個開放的二樓都盡收眼底。
她喜歡看着拍攝的那些東西,心裡爲此總是滿當當的。
等待電腦開機的這小段時間裡,她接到關女士的電話。
“車票定了,嗯,跟趙雲霜一起,知道了,你不愛吃外面的糉子,我不買就是了。好了,關女士,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忙工作了,回來陪你聊啊。”
她點開電腦裡命名爲“待指點的江山”那個文件夾,裡頭又有好幾個文件夾。她活動活動手指,動動鼠標開始。
這些“江山”要是不在回家前修完,就來不及發出去印刷成照片,她想想一個頭已經兩個大了。
她一忙起來,就是昏天黑地的不理人,雯子和陳愉沒多久就走了。
正當她沉迷修片無法自拔之時,收到樓下工作□□的彈窗消息。
“芃姐,我們能拍這樣的嗎?”
趙芃芃點開圖片,滿眼綠色,很是貼近自然的森林系風格。
這類拍攝最好的場地是各處林子,公園次之。但是前些日子,因爲乾冰使用頻繁,讓人誤以爲是森林着火,各處林子就已經禁止了拍攝。
而如果去各大公園拍,人又太多,不好取景。即使勉強爲之,後期修片工程巨大,僅她一個人,會瘋掉的,出片速度太慢於她不利。
趙芃芃皺了下鼻子,翻出自己前些日子在“老方家”拍的樣片發給小均。
“場地有限,幫忙問問客戶,去這樣的院子拍可不可以。”
客戶最終點了頭,也爽快的給了定金。但趙芃芃這心裡反而有點發虛。
送走了客戶,她上樓給顧方舟撥電話。
“我想你幫我個忙。”電話一通,趙芃芃開門見山道。
“行。”
“你都不問問我是什麼忙?”
“我到樓下了,我比較喜歡當面問。”
“……”趙芃芃起身朝樓下看,果然看到一輛白車剛停穩。
“你好,歡迎光臨三月橙。”小均見人進門立刻朗聲道。
顧方舟看到面前長得白白嫩嫩有些過分可愛的男孩子,愣了下,然後才鬆開門往裡走。
“你們老闆在不在?我找她有點事兒要談。”顧方舟不着急上樓,裝作一副找東西的樣子,在一樓轉了轉,探頭朝二樓樓梯口又看幾眼。
“稍等下,我幫您問問,剛剛在忙,好像見她出去了。”小均觀察着面前的男人,想起自己上一份工作的經歷來。
他那時在一個漫畫工作室前臺上班,遇到一個人聲稱約了工作室負責人談事情,他沒多想就放了人進去,結果竟然是個跟蹤狂私生粉,害得工作室的女負責人受了驚嚇。
他留了個心眼,偷偷拍了張顧方舟的照片,發給趙芃芃。
顧方舟原本就在密切留意他的反應,他的偷拍動作又怎會沒有察覺,他垂下頭扯了下嘴角。
“芃姐,這個人說要找你,你認識他嗎?”
“認識的,你讓他上來吧。”小均的這個小心確認的舉動,讓她心生好感。
“好。”
“先生,您上去吧,芃姐她在上面的。”
顧方舟深深看他兩眼,然後才往二樓走。
“這個男孩子可以留着,雖然我更希望你招女助手,但出於安全考慮,我忍了。”顧方舟一上樓,就徑直走到趙芃芃跟前,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前,彎身就在她脣上啄了幾下。
趙芃芃咬咬脣珠,擡眼看他。只見他笑得一臉饜足,兩眼深深鎖住她,她繃不住終於對他綻出個笑來。
顧方舟得了迴應,又要彎下身來,卻被趙芃芃擡起雙手一擋,要將他推開。
他頓住,有些些不滿,看了眼她的眼睛,發現她正看着別處,他於是順着她的視線偏頭看向樓梯口。
原來,兩人是這樣親密的關係。
樓梯口,小均咬咬嘴脣內的肉,一臉尷尬的站着,整個身子僵成塊木頭,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手裡出於貼心才送上來的茶水,突然變成了不知情識趣的燙手山芋。他手心開始發起了汗。
“茶水是爲我準備的嗎?”顧方舟頗爲自然的起身,朝長桌走去,替小均解了圍。
“啊,是,對的。不知道您喜歡喝什麼,我就泡了兩壺,一壺烏龍茶,一壺芃姐昨天喝的薄荷花茶。”小均這才踏上最後一級臺階朝長桌走去。
“好,謝謝你。”顧方舟笑道,自己拿杯子開始倒花茶,悄聲對小均說,“以後要是見到別的異性來找你們老闆,你就給他泡烏龍茶。我的話,不用麻煩。實在要招待,就只給我泡薄荷花茶就好,我和你們芃姐口味是一樣的。”
“好。”小均應聲道,他想起剛纔的那一幕,已經沒法正視“口味”這兩個字了,實在沒控制住自己朝初見再見都有些酷酷的趙芃芃的方向瞄一眼。
趙芃芃微微貓了下腰,閉了閉眼睛,心裡生出點被人捉姦當場的羞窘之感。
臉上燒了燒,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操起鼠標,盯着電腦繼續埋頭修片。
“你們是幾點下班來着?”
“6點。”
“也差不多了,你收拾收拾早點回家吧,據說一會兒有颱風。”
“好。那我就不打擾你和芃姐了,你們繼續……”
趙芃芃手一抖,竟不小心刪了一個圖層,她深深嘆了口氣。
“我是說談事情。呃,拜拜。”小均十分尷尬的逃下樓去。
顧方舟笑得十分開心,朝縮頭烏龜趙芃芃看一眼,揶揄一句:“還要繼續嗎?”
趙芃芃微微擡起頭來,露出兩隻含嗔的眼睛,朝他吐出三個字:“你走開。”
“我走不開。”顧方舟無賴道,擱下自己用過的杯子,重新倒了一杯,端着又朝趙芃芃逼近。
“你現在真是跟從前很不一樣了啊。”
“哪兒不一樣了?”顧方舟將茶擱在電腦前,伸手擡起她的下巴,眼睛在她脣上流連了又流連。
“你以前可不會這樣動手動腳的,你現在簡直就是個色狼。”趙芃芃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垂着頭惱道。但表情總是繃不過三秒,就破了功,她脣角一牽又要笑。
“我以前那是忍得好,其實我一直都這樣。”顧方舟說着用額頭頂上她的額頭,稍稍一用力,就逼得她擡起了頭來,他順勢將脣壓下去……
“幾年前,我的、你的困境,像不像這樣的一場颱風,夾雜着越來越大的雨,將我們困在了一起?”顧方舟難得文縐縐一回。
三月橙的二樓,兩人靠坐在一起,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那是狂風吹着細雨,像吹起的一層天幕上掛着的巨大薄紗,朝一個方向一層接着一層的飄動着。
趙芃芃笑着從手機裡擡起頭來,將手機遞到顧方舟面前。
“鹿子師傅終於再戀愛了,好喜歡她寫的這句話。”
顧方舟就着趙芃芃的手看了看照片裡一高一矮,兩張模糊的臉逆着光摟在一起,互相凝視的照片。
“我的生活不是沒你不行,而是有你會更好。”顧方舟在心裡默唸一句所配的文字。
“非誰不可的生活太承重太窒息了,有你更好的感情,才舒服得剛剛好,我喜歡這樣的剛剛好。我喜歡我們在一起,我,喜歡顧方舟。”趙芃芃將頭往他肩窩裡放了放,盯着風雨前的玻璃窗裡,映着的那盞暖黃的小燈默默在心裡說。
顧方舟握着趙芃芃拿着手機的那隻手,包在掌心,微微垂頭看着懷裡人,輕聲道:“趙芃芃,你是我顧方舟的剛剛好。”
趙芃芃猶盯着那盞黃燈笑起來。見他沉默了陣,像是在等她的回答,她想起自己還從沒對他說過這類話,她想想開口說了這一句:“今晚月色很美。”
顧方舟笑着將趙芃芃整個塞進自己懷裡,合攏雙臂,將她團團抱住,抱得更緊道:“餘生,請你指教。”
“既然如此,你幫我跟方伯伯借下他的院子唄,我節後有個約拍。”趙芃芃從他懷裡擡起頭來,一雙彎彎的笑眼像極了現搭好的兩座小橋。底下水光流轉,像那眼下有兩條叮咚叮咚向低處流去的小溪流。
顧方舟用鼻尖點點她的鼻子,笑道:“你真是個機靈鬼!可我並不白幫忙的。”
趙芃芃湊上去,在他脣上啄一下:“這樣可不算白幫忙。”
顧方舟板起臉來:“這樣就想打發我了?”
“那你還要怎樣?”
“你看外面颱風暴雨,我們被困在這裡也出不去,不如我們……”顧方舟一臉壞笑。
“你,正經不過三秒,簡直就是個臭牛虻。”趙芃芃在顧方舟身上捶一拳怒道,跟着掙扎着要起身。
“牛虻?還是流氓?”顧方舟怕弄疼她,她沒怎麼掙扎他就鬆了手。
“意思你聽懂就行了,管我l還是n。”趙芃芃站起身來,氣道。
“行,這個我依你。但是,我指的是拍照,我記得你以前說過要替我拍一套寫真的。”顧方舟用手拄着腦袋,由下而上的望着她笑,“你告訴我你剛剛腦子裡在想什麼?”
“啊?”趙芃芃臉上燒起來,背過身去,開始信口胡謅,“我想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八榮八恥。我想這颱風是不是小了點,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屋外突然一陣狂風大作,道旁的一棵大樹枝幹都被吹得彎折了起來。緊接着又一陣更強的風猛攻,只聽“卡差”一聲,那根枝丫便不堪折磨被折斷掉落在地上。
斷口參差不齊,被雨水不停澆灌。
而此時,三月橙裡,顧方舟突然爆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那笑聲裡,還夾雜着趙芃芃惱怒的喊聲:“喂,你不是說要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