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最後一堂課也結束了,終於到週末了,爲了慶祝我們學校外那盞壞了的路燈復明, 我們去外面吃燒烤吧?”下了晚課, 緊隨趙芃芃身後出教室的雯子說。
趙芃芃搖頭:“8點以後吃東西, 第二天會浮腫。”
“腫就腫點唄, 你又不像喬妹一樣, 要美美的去見男朋友。”
“可我要見拍攝的客人,要精神點,要代表三月橙精神的面貌。”趙芃芃轉了轉眼珠, 看向一邊,扯出個笑來。
“兩個月了, 終於修好了, 多不容易啊, 走嘛走嘛。我是真的饞,還很餓, 全身乏力,體力不支了。”雯子吊着趙芃芃的肩膀,裝起了虛弱和可憐。
“不去,叫大橘陪你去,我要回去收拾收拾去工作室準備明天用的東西。”
趙芃芃話音剛落, 手裡攥着的手機鈴響燈閃了下。
她動作極快的擡起來讀取:“下課了嗎?我臨時有事, 明天要去一趟工廠, 不能去陪你了, 可能要後天才能回來。工作的時候需要用什麼東西, 跟店裡人要就是,我都跟店裡人打過招呼了。二樓也是, 雖然沒開放,你要想上去只管上去就是了,他們都知道你了。今晚我要趕個稿子,你收拾好東西早點睡覺吧。”
什麼叫他們都知道她了?趙芃芃愣了兩秒,回了個“好”。轉頭看向還在對自己不放棄遊說的雯子點頭說:“吃吧,不過我不能陪你去買,我要先去工作室。原先的化妝師沒空來給我介紹了個朋友,我得去工作室等人家。你買了帶來工作室吧,我去買小酒。”
“沒問題,小酒我要乳酸菌的。”
“知道了。”
“多買幾罐。”
“5罐夠不夠?”
“夠了夠了。”
好一陣後。
趙芃芃拎着一袋小酒到了工作室門口,透過透明玻璃與坐在窗邊沙發上的女孩兒對視一眼,她便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芃芃姐,我先回去了。”小昭背了包起身對趙芃芃說。
趙芃芃站在吧檯收回落在那個黑色背影上的視線,笑了笑道:“好,自己回去的時候小心點。”
“嗯。”小昭應一聲,很快走到門邊,拉開門出去,逃離三月橙此時僵到讓人有些呼吸不暢的空氣。
她拉拉揹包帶子,再各看兩人一眼,這兩個人不大對勁,等下該不會吵起來或者打起來吧?雖然她也沒見過趙芃芃跟誰紅過臉,不過這時的氣氛就是給她這種感覺。
“嘻嘻索索”“咚,咚,咚”是趙芃芃從塑料袋子裡取出小酒,一罐一罐往冰箱裡放的聲音。
每一聲每一響,都像是在人的耳邊響,又像是都砸在人的心上。
每一次有人說着話,或者有車打着燈呼嘯着從門前過,都能讓人藉機喘口氣。
始終坐於沙發,臉上化着淡妝,留了八字劉海的中長髮女孩兒,滑動着手機上的微博頁面,直讀到自己眼熟的內容,讀無可讀了才退出程序來。跟着有些茫然無措的盯着手機的主頁桌面上的個個方形的圖標,和背景上那白白的浪花發呆。
趙芃芃將塑料袋疊一疊,疊成個小方塊放進吧檯底下的櫃子裡,然後起身看一眼窗前長條桌上的一大袋東西打破僵局:“頭一遭見化妝師來見攝影師,還帶反送禮的。”
“我是來看朋友的。”女孩兒將“朋友”兩個字發的極輕,隔得遠了,不仔細聽,都要忽略不計了。
“你還知道有我這個朋友,一聲不吭消失三年的人,怎麼想的,終於捨得出來見人了?”
沙發的女孩兒身子一動,收了手機,緩緩轉回頭去,臉上的表情奇怪得很,看着像是在笑,仔細一看,又感覺她怕是立即要扁嘴“哇”的一聲哭出來。
“我還以爲……”女孩兒聲音裡不自覺帶上了些哭腔。
“以爲什麼?”趙芃芃睨着她,從冰箱裡拿出兩罐小酒來,朝她走去,“你可別哭啊,等下我兩個同學要是過來了,還以爲我欺負了你。”趙芃芃說這話,人已經到了跟前,將酒遞到女孩兒手裡,“乳酸菌味兒的可以嗎?”
“嗯,可以。誰要哭?”女孩兒接過小酒,猛眨了兩下眼睛,低頭拉開易拉環,笑起來。
“陳叔叔和阿姨還好嗎?”趙芃芃喝下一口小酒,滿口的蜜桃味兒。
“還好。”
“那就好。你呢,你過得還好吧?”
“我也挺好,都挺好的。”
“大琪琪說她介紹給我的朋友,是個微博粉絲上五位數的美妝達人。行啊你,我都沒想到會是你。”
“我來之前,就知道是你了。”陳愉直直看向趙芃芃。
趙芃芃喝一口酒,聽她細說。
原來,趙芃芃在網上接了一單同城約拍,那姑娘拍了趙芃芃的照片,評論和感謝大琪琪的微博時,在底下爆出了照片。
那正是個週末,陳愉在家錄完一個夏日清新妝容的視頻,靠坐在牀前的地毯上,閒得沒事翻評論。
翻到一條樓蓋得最高的評論,她點進去看,在一溜“哇,從不爆照的橙哥原來竟是個大美女”的評論中見到了照片裡,躲在最後充當背景板,一束光打在臉上,笑得卻是比陽光還燦爛的趙芃芃。
她頓時驚得從沙發上坐起身來,點擊關注了三月橙G的微博,將其幾千條的微博一翻到底。再擡頭時,天都黑了,她竟然也沒察覺。
“嘿,我們人還沒到,你們自己倒先在這兒乾乾喝上了。”雯子提了幾大盒子燒烤推開門,瞅瞅兩人面前的四個空罐子,其中兩個還是她點名要的乳酸菌的,她頓時翻翻白眼。
她們宿舍人都知道,趙芃芃這傢伙可是從來不跟處得不開心的人一起喝酒的。頂多出於禮貌抿一兩口,這倆人剛見面就這麼熟呢?
雯子酸溜溜的拎着東西去吧檯裝盤,開了開冰箱見裡頭擱了一排都是藍白色包裝的乳酸菌味的小酒,她那點醋勁兒才消散一點下去,還算這傢伙有良心,沒把給她買的全拿出去。她想着端着放了幾盤子熱氣騰騰的燒烤的托盤,往長桌跟前去。
邊放托盤,她邊往桌上的袋子裡瞧,原來,那袋子裡除了一堆好吃的零食,竟還有小酒。
趙芃芃買了東西,從來不會放長桌上,都是徑直拿去吧檯的,這袋想必是這女孩兒買的。她打量幾眼身邊長得還挺好看的女孩兒,在大橘對面緊挨着趙芃芃坐下。
四個人吃着喝着聊着,很快沒拘束起來,雯子已經跑到陳愉身邊跟她摟背搭肩哥兒倆好了。
都不是什麼酒量好的人,雖然小酒度數低,喝得多了,四個人都有點暈。趙芃芃趁意識還清楚,趕緊去收拾東西,大橘鎖了工作室的門,拉上白色的紗簾,去了廁所。剩下兩人坐在原位置開始不管不顧的說起話來。
雯子:“趙芃芃這傢伙,身邊隔三差五出現個要電話要微信的人,這傢伙五次裡有三次都不搭理人,淨讓我們這些旁人來當惡人。”
陳愉:“呵,從高中的時候就這樣了。有點清高,有點孤傲,勁兒勁兒的,我們班同學都說她面冷心硬。”
趙芃芃:“喂,兩個戀愛腦的女人,說人壞話不得小聲點啊,雖然我在二樓收東西,可我還是能聽見啊!”
雯子衝二樓大喊:“聽見就聽見,反正這話我又不是第一次說了,好朋友之間,坦坦蕩蕩。什麼看不慣,什麼對不起沒關係,通通都說出來纔好。”
陳愉木然的盯着前方,脖子胳膊上相繼起了一層熱浪,她立即灌下一口冰涼的小酒,舉起酒罐子,衝着天花板揚聲大喊:“阿雜西,比亞內,撒浪黑。”
“撒浪你個大頭鬼,要死,嚇我一大跳。”雯子推攘陳愉一下,笑罵道。
“沒關係。”趙芃芃坐在地板上輕聲說,將相機的鏡頭收進專用箱子裡,笑起來。
喊出來,果真就輕鬆了,陳愉大大的吐出一口氣來,彷彿是放下了肩上擔着的幾百斤的擔子。
現在這樣,真好啊。她伸展雙臂,攤在沙發裡。
四個人到S大校門快關了,才分開兩撥各自坐車回去。
車上,坐副駕的趙芃芃手機響起來電提示音,她朝後座斜一眼,後座上那倆靠在一起睡着,她才放心接起來。
“喂。”怕驚動後座兩人,她儘量壓低聲音。惹得司機都好生奇怪看她一樣。
“明天出發前我想跟你一起吃早飯,我買去三月橙陪你吃,賞臉嗎?”
“我要查一查我的行程,看看有沒有約。”
手機裡傳來顧方舟爽朗的笑聲。
趙芃芃也跟着垂頭輕笑。
突然。
“芃芃,到哪兒了?”後座突然醒轉來的雯子,聲音好像年糕似的,粘前帶後,有幾分含糊。
趙芃芃一個心虛,掛斷了電話。看看車窗外,回道:“快,快到大學城了。”
顧方舟望着已經自動返回通話記錄的手機屏幕,咬了咬脣。
“剛那個女聲是她同學吧?她在心虛什麼?這是不打算給我正名了?我是這麼容易打發的?”
顧方舟捏着手機底部一角,抵在額角,開動着腦筋。
第二日一早。
趙芃芃在大橘和雯子剛下牀時,就背了包準備要出門。
“我跟人約好要去幹洗店取一套衣服,你們慢慢來,8點半前到就行,我買了早飯在工作室等你們。”她看看喬妹的牀鋪小聲說,然後在另外兩人的哈欠連天裡,風風火火的出了門。
待她拎了衣服到工作室門口,就瞅見一輛白車停在門邊,而車窗裡坐着的,是那個被她掛過電話,此時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望着她的顧方舟。
“你怎麼來了?”
“我說過要來陪你吃早飯的。”
“你要去辦的事不着急?”
“我還有時間。”
“哦,早飯......”
“我帶來了。”顧方舟順着下車來拉開後座車門,“你挑你喜歡的吃。”
趙芃芃掃一下眼,瞧見那裡滿滿放着的都是紙袋,最外面放着的是張家鋪子湯包和津口牛肉麪線。
這兩家店她熟悉,是她發在微博裡打過卡的早餐店。趙芃芃眉頭抽了抽,不知道其他的又都是些什麼。
她瞄一眼他臉上彷彿做對了什麼事等待被人拍着頭誇獎的得色,止不住高興之餘,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人傻錢多。
但二十多分鐘以後,她發現自己真是把他想得太簡單太單純了。這傢伙吃着東西突然趁她不備湊上來搶了她嘴裡的半截湯包,還順帶在她脣上揩了下油。她皺眉擡頭,恰好就看到窗外驚得嘴裡能塞下個茶葉蛋的兩位室友,以及一臉意外後轉欣慰的陳愉。
她老臉一紅,差點沒咬到自己舌頭。
好哇,都是他算好的吧。她數數早餐份數,不多不少,加上司機師傅和小昭的,剛好七份。看來地主家的傻兒子,她倒是冤枉他亂扣了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