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繡笑了笑,並不答話。
那個白牡丹也不過是個中等姿色罷了,色不說旁人,就是白錦薇還沒長開身形,都要比這個白牡丹在麪皮上生得惹人嬌憐些。
那衙役見白錦繡並不答話,自己卻又說道。
“這牡丹姓與我們少爺,也是有享不完的福,且不說我們老爺不日就要升任知府了,就是我們少爺也是前程似錦。”
正說着話的時候,白錦繡就見遠處的街上行來一對縣衙裡的儀仗,前面有差役在明鑼開道,後面又跟着兩班衙役,再往後面是一個坐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的披紅掛綵的新郎。
“這便是你們縣令的公子?”
那衙役順着白錦繡的手,瞧了一眼,立即點了點頭道。
“對,這就是曲公子。”
白錦繡笑了笑,道。
“他姓曲?”
“嗯,我們縣太爺原本是南梁州知府曲老爺的大管家,去年曲老爺得了重用,便推薦了我們家的老爺任了這枕霞縣的縣丞,戶部已經下了明文,不日就要升任知府了。”
“噢,你們老爺倒官運亨通。”
“那是,曲家老爺現在是皇上面前的紅人,聽說曲家的五姑娘曲玲瓏現下已經過了甄選,待等進了宮被皇后指了以後,便是要嫁進景王府了,這可是一家子的前程了!”
“是啊,一家子的前程。”
白錦繡意外的又聽到了關於選秀的事情,想着孫恪的那張冷臉,便覺得十分有意思,卻也有些替那個沒有見過面的曲玲瓏感覺可惜,大好的青春年華都要與了那個不知情趣的男人了。
又過了一會兒以後,那位公子迎親的隊伍才過了去,可是,衙役們並沒有放行,白錦繡覺得奇怪,便問道。
“已經過去了,怎麼還不放行啊?”
“公子且等等,我們曲少爺還要遊城兩週,也就一個時辰左右,並不耽誤您什麼事,若是您站得累了,後面便是茶樓,您坐裡面等便是了。”
白錦繡看着迎親的隊尾,像是忽然間想起了什麼,便又問了一句那個差役道。
“你們縣令原本姓什麼?”
“姓關。”
“全名呢?”
白錦繡追問了一句,那差役上下打量了一下白錦繡,並未說話,眼裡有些警覺的意思,白錦繡微微一笑道。
“我也僅是一時好奇罷了。我有個親戚像是認識曲府的一個管家,兩人相關甚好,那位管事的像是全名叫關榮。”
那差役聽白錦繡如此一說,便笑道。
“那正是我們家老爺。”
看到這個差役嘴裡的笑容,白錦繡此時也冷冷的笑了,那笑容像是凍了層冰的模樣,已然是冷得不能再冷,透着一股子極滲人寒顫的冰意,淡淡的吐了一句,道。
“噢,如此我也算是與你們縣丞有故了。”
說完了話以後,白錦繡便把右手背在了後面,握成了拳,使勁的攥緊。
關榮這個名字,白錦繡恐怕一輩
子都不會忘了的。
六年前,若不是他把已經爲了給父親治病,而一貧如洗的白錦繡和白方攔在了曲府的大門外,白錦繡也不會因爲爲了要給父親治病,而把自己幾乎是賣了出去。
如此的深仇,這樣的一個人的人名,白錦繡怎麼可能不記得。又站了一會兒以後,看着那個公子跨馬的又招搖得不能再招搖的晃了回來,白錦繡覺得真是人生如戲。
這樣的奴才,這樣的嘴臉,越看着,白錦繡的心裡便趣發的生了恨!
待到人都散去了以後,白錦繡上了車,彩青看她臉色不悅,便問道。
“怎麼?着風了?”
白錦繡搖了搖頭,雙手習慣性的墊在了頭後,望着車棚的棚頂呆呆的發愣。
想着當日裡那個刁妒對他們父女二人的刁難和謾罵,再想到自己後來在景王府所受的那些委屈,一時之間竟然是難受的幾乎讓白錦繡不能自制。
以至於到了他們租住的二進院子以後,白錦繡跳下車,便冷聲吩咐道。
“你們自己安排晚飯吧,不必等我。”
進了書房,白錦繡把房門反插了起來,然後便倒在了一個不寬的美人榻上,雙手照舊枕着頭,一時間心緒難平。
過了晚飯以後,彩青過來叫了她兩次,白錦繡都沒有出來,直到後來彩青說妞妞餓了,白錦繡才翻身下了榻,打開了房門。
抱過妞妞,見小丫頭笑得跟朵太陽花的笑臉,白錦繡便狠狠的把孩子摟在懷裡,頭壓在妞妞小小的肩膀上,狠狠的吸了一口氣。
給妞妞喂完了奶以後,白錦繡便抱着妞妞在書桌上玩了起來,不拘什麼,妞妞都要拿在手裡擺弄一會兒。
白錦繡研了點墨,先是把妞妞的小手按在墨裡,然後再把妞妞的手按到了白萱的紙上。
執筆而起,白錦繡僅僅是幾筆勾勒,便有隻活零活現的小鴨子躍然紙上。
妞妞爬在極寬的桌上,擡着小腦袋看了兩眼,像是認出了白錦繡畫的是什麼,小東西咯咯的笑了起來,聲音極好聽,聽着聽着,白錦繡也跟着孩子笑了起來。
彩青端着個長盤,裡面放着一碗麪,見白錦繡有了笑聲,這才鬆了口氣。
端着盤子進了書房,微笑着,對白錦繡說道。
“公子餓了吧,今天晚上做的是金絲面。你嚐嚐可還順口。”
白錦繡這時給妞妞擦了擦手上的墨跡,然後抱起妞妞道。
“放外面的石桌上吧,這是書房,別染了味道。”
到了外面,白錦繡因爲知道妞妞現在月份還小,吃不了這麼硬的麪食,僅僅是給了小東西幾口麪湯喝,妞妞覺得味道不錯,一個勁的抿着小嘴,身子也往那碗麪上使着勁。
“乖,你現在還不能吃這個。”
拿着帕子給妞妞拭了拭嘴角的湯漬,白錦繡也不過是隻吃了小半碗,便放不了筷子,讓彩青端走了。
這時候太陽已經偏了西,在石桌旁邊便是一株百年的古樹,白錦繡擡頭望過去的
時候,只見那隻蒼鷹黑丫丫的一個身影極是醒目。
“黑子。”
白錦繡叫了一聲,那隻鷹並沒有看白錦繡,連理會的意思都沒有,閉着眼睛,像是在磕睡的樣子,一雙羽翼這時候也俱都收攏得極嚴,遠遠的竟像是一個標本的樣子。
“喂,黑子。”
白錦繡又叫了一聲,見它還是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便抱着妞妞打書房裡走了出來。
書房後面有一個籬笆圍成的小園子,現在已經快到了隆冬了,雖然這裡的天氣暖一些,地裡也早已經沒了什麼東西。
幾枝粗杆沒了葉子,枯黃的立在那裡,籬笆上的藤蔓也已經褪去了秋天的綠色,乾枯了,僅有幾片葉片的中間還有一脈綠色,星星點點的不成個樣子。
走了兩步,白錦繡見一個籬笆上結着幾隻小葫蘆,當日的時候,可能是主人嫌它們幾個太小了,所以便舍在了藤上了。
“妞妞,你看小葫蘆。”
白錦繡覺得有意思,而且正合適妞妞當個玩具,便伸手扯下來了一個,就着袍子擦乾淨了,然後塞在妞妞的小手裡。
妞妞握着手裡的葫蘆,因爲裡面是有籽的,便響起了幾聲咚咚的響動,小丫頭聽見了,便搖得更歡。
白錦繡又摘了一個下來,自己也搖了幾下。
就這樣,白錦繡半蹲着,妞妞被白錦繡摟在自己的懷裡,母女倆在殘陽下,如此的就被逗出了興致。
妞妞因爲玩的高興便笑得極開心的模樣,因爲纔不過四個月左右,這樣的時候的笑聲最是乾淨,有如天籟,崔家的四個兄弟在角門處往裡面望,見到這樣的情形竟也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受。
一路行來,白錦繡常常爲了一點子在他們看來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東西而笑得格外開懷,不拘是什麼,就是一隻翠鳥一個蟈蟈,或者乾脆就是一朵路邊開得濃豔的野花,都能惹得白錦繡如此的高興。
可是,若說這位林公子沒見過世面,崔家兄弟就更不敢說此話了,白錦繡眼裡透來的清貴和她出手的闊綽,若是沒有這四個兄弟一路的護着,只怕已經被山匪不知道盯上多少次了,就是在途經的縣裡,也不是沒有碰過碰磁的。
又玩了一會兒,妞妞已經不禁把剩下的七八個小葫蘆都摘了個乾淨,連剩下的枯葉也讓小東西給扯了下來,白錦繡怕她弄疼了手,玩了一會兒以後,便抱着妞妞要離開。
可是,妞妞似乎覺得這裡有意思,小眼睛呼閃閃的看着白錦繡,說多不捨得就有多不捨得,白錦繡沒辦法,抱着她又在園子轉了一圈,掃蕩般的撿了些作物,有落在地上的乾癟的黃豆莢,刨開了外面的殼,露出圓滾滾的黃豆;有地裡面埋着的幾顆已經癟得不成樣子的土豆;有幾朵野花,開完了的花苞結出來的種子;有被鳥雀已經啄乾淨了的果殼。
兜着這些東西回到了房裡,彩青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不知道要怎麼處理,白錦繡便使喚着彩青道。
“你先去洗乾淨了,再都給她拿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