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本宮是勸過她的,只是她竟是個油鹽不進的性子,本宮的身份也是諸多不便,勸也勸不住多少,現下倒讓她景王府裡越發的荒唐了,到底是太過年輕,又是那樣的出身,想是她自己也糊塗着,不明白這些事理,只希望日後咱們王爺能管束得住她,不出了大的亂子。”
“臣妾看,這倒是未必了。現下看來景王千歲只怕被她的香風,已經吹軟了骨頭,貴妃還不知道嗎,她們白家的庶妹出嫁,王爺竟然是步行送了三裡,爲她們白家的一個妾生的庶女送嫁,便說咱們本朝這也是開天闢地的頭一份。”
跪在嚴貴妃面前的婦人眼裡竊笑着,又一面偷偷的看着嚴貴妃臉上的神色。
那婦人本是嚴家的遠房,因爲攀上了嚴家的關係,得了不少的好處,其中最最得意之處,便是靠着嚴家的關係自己嫁了一門好親事,她丈夫細算下來也是皇親國戚,於此,這個婦人便有了敕封。
只要稍得些閒暇,這位貴妃便時常到宮中陪嚴貴妃說話。
嚴貴妃此倚在貴妃榻上,神色微倦。
她近些日子着實是累了些,這幾日小皇子的病情時好時壞需要她時時的守着,另外還要忙着到孫昭的龍榻前侍疾,這兩邊她無論託給誰都不放心,好不容易今天小皇子的病算是好得差不多了,昨天孫昭又難得的起了榻,在御花園裡坐了一刻鐘,今天又去了前朝理事,嚴貴妃這才得了休息的功夫。
正好這個夫人遞了摺子請旨入宮,嚴氏實在憋悶,便把她叫了進來。
“娘娘也不必爲這種人操心了,現下京中人人都說她是個狐媚的性子,又是小家子出來的實在是當不起王府的家,自從她封了王妃,那景王府就生跟鎖了門似的,莫說是進不去女人,便是王爺的飲宴,聽說她也要管着,實在是不成體統。”
嚴貴妃聽到這番話,眼中卻連個變色的模樣都沒有,只略帶惋惜的嘆了嘆。
“可惜了王爺這樣的人物了,她倒真不如前面的那位,好歹是有個出身坐派。”
下跪着的婦人見嚴貴妃這麼說,便更有了底氣,愈發是冷笑的嗤笑道。
“這見不得人才好,這樣咱們才能看笑話。”
嚴貴妃面上淺淺的溫和的笑,只是這笑根本不及眼底,只是浮浮的那麼一層罩着,在那雙美得若是秋月的眸裡,透着大家閨秀那股子自持爲榮的驕傲還有冷酷。
那婦人爲了討好嚴貴妃,已近諂媚,平日裡就從不坐嚴貴妃賜她的繡墩,仍以初見時的跪拜大禮跪在嚴貴妃的面前,這樣的事情她都拉得下臉做得出來,現下又是揣度出了嚴貴妃十分的不待見白錦繡,便越發的放肆。
“那個女人實在是不知道輕重。她們白傢什麼身份不說,而且也不過就是個庶出的妹妹成婚,竟敢挾持着王爺送嫁三裡,讓這滿朝的官員和子民看着,實在失了咱們皇家的體統和顏面,而且我還聽說了個趣事,說是她曾經和阮先生曾經有過婚約,後來竟然是甘願進王府做妾,也不嫁給阮先生。”
Wшw ✿ttκΛ n ✿℃ O 嚴貴妃擡頭,盯着這個貴婦定
定的看了那麼一眼,凝視着。
“這事,原本本宮也聽到過,想來空穴來風,未必真是有什麼出處……”
嚴貴妃就這樣態度不明的看着跪地的婦人,說話時,略略的笑了笑,伸手從頭上撥下了根通體如碧的翠玉簪子,纖細無骨的手腕略略的壓低了,將簪子插在了婦人的頭上。
“到底是你年輕些,壓得住這個顏色。這個你日後便戴着吧。”
“不敢。”
那婦人心中大喜,想要摸,又怕露了怯,此時忙磕了個頭,笑着答道。
“若想知道這消息的真假,實在不難,臣妾的家裡有幾壇去年釀的菊花酒,正要擺個菊花雅宴與幾位夫人品嚐,到時候,臣妾悄聲的仔細問問,她們中有會郡來的人,想來更知道得仔細些。”
這貴婦沒事便揣摩嚴貴妃,想要知道她的喜怒,而近幾日又聽聞嚴貴妃因爲自家的妹妹嚴如玉的事情,實在在宮裡的那些身份低微的嬪妃的面前,顏面掃地,擡不起頭來。這揣摩着嚴貴妃愈發的惱了景王府的這個當家了。
而且,現下京裡得了勢的不過是嚴貴妃和白錦繡兩人,這一山不容二虎,何況是這堪比登天的權勢呢!
仍舊筆直的跪在地上的貴妃眼裡透着冷笑的道。
“臣妾雖不是什麼大家出身,卻明白這婦德乃是咱們女子的首要,若是失了婦德,豈還有顏面苟活在這世上,實在恥爲人,哪兒還敢偷活。連皇上都說她是毒婦,娘娘何苦還菩薩心腸的惦記她呢。”
“再怎麼不好,她還是長公主的生母。”
嚴貴妃語氣裡透着幾分的無奈,像是爲孫元泰甚爲擔憂的模樣。
那貴婦忙接口道。
“就是因爲她失了德行,皇上才把公主留在宮中,由貴妃您親自教導,可見皇上對貴妃的信賴,這也是您常年侍奉皇上得來的體面。”
聽到此話,嚴貴妃抿着脣,略笑了笑,分外明媚動人。
“不說她了,倒掃了興致。”
“是。”
再在說話間,外面的門下有宮中的侍女輕聲的咳嗽了一聲。
“進來。”
嚴貴妃仍舊是面上含笑,見那宮女進來,問了句道。
“是太醫給皇上診完了脈了嗎?”
宮女不敢答話,上前偷偷的先看了眼那貴婦,便重重的垂了頭。
“臣妾先行告退,改天再來陪貴妃說話。”
陪嚴貴妃說話的貴婦極知趣的退了出去。
待到那貴婦纔出了門,進來回話的宮女便撲通的跪到了嚴貴妃的面前。
“娘娘,皇上,”
見自己的貼身宮女神色慌亂,嚴貴妃心頭一緊,突覺得是有什麼不吉的預兆。
“皇上怎麼了?快說!”
嚴瓊華已是貴妃,現下宮中無有皇后,皇貴妃,她已然是後宮之主,言語間的威勢自然是不可小覷,見那宮女越發被嚇得顫着身子說不出話來,嚴瓊華便越是臉色泛寒,鳳眸似冰的厲聲喝叱了句。
"
說!"
“是,是如玉姑娘在摘星閣裡遇到了皇上,皇上當即就着福泰公公下了旨,封如玉姑娘爲妃,賜號“梅”!”
“什麼?”
對嚴瓊華來說,這便當真是晴天霹靂。
已然隨了孫昭已然是十數年了,嚴瓊華又是心思縝密之極的一個人,倘若不是她心思縝密,又怎麼能在王太后的手掌下步步高昇,所以,當嚴瓊華在聽清楚了宮女的話後,便知道孫昭這是要斷了嚴家的念想,孫昭這是在告誡嚴家,手伸的太長了!
自打嚴瓊華生了皇子以後,嚴家的幾個在朝當官的嚴相的子侄,還有嚴相門下之人俱皆是風聲水起,儼然是一派繁華氣象,莫說是她所求的,便是她未敢求的,孫昭也是隆恩浩蕩,勢如烹油,鋪錦。
只是,今日的這個恩賞,卻實在是雷霆之怒。
嚴瓊華有些着急,甚至是有些慌亂的起了身,忙叫了宮娥過來給她梳整發髻,急急的問了一句。
“現在如玉在哪兒,怎麼不見她回來?”
那宮女忙答。
“皇上將梅妃留在了身邊。”
嚴瓊華聽着梅妃二字怒從心起。
身旁伺候着的嬤嬤忙冷眼掃向回話的宮女,揚聲斥道。
“什麼梅妃,皇上不還沒下旨呢嗎!”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是皇上親自下的口諭,說讓如玉小姐陪着在武德殿用午膳,還特意叫福泰公公去請就景王千歲一起用膳。”
“什麼?”
嚴瓊華不得不讓自己冷靜下來了。
她再不說話,任由宮娥給她梳妝,只是怔然的出着神,想着該如何對策。
待到宮娥將髮髻重新梳好之後,嚴貴妃這才端方的起了身,只不過須臾間的功夫,絕色的面容上已然是不復剛纔的忿然,又是一派雍容平和,端莊大方。
有宮女忙到前面伺候着嚴瓊華出了寢殿。
“擺駕,去武德殿。”
待到嚴瓊華的鳳輦到了武德殿前時,端坐在半副鳳駕之上的嚴貴妃的臉上已然換了平日裡的那副顯得極其自然,笑得極是端莊,得體。
下了鳳輦,嚴瓊華竟是親自擡步上前,對站在門口值守的孫昭的近身太監笑着說了聲。
“稟皇上一聲,我來了。”
就在這時,嚴相也從宮外趕着進了宮,在離嚴瓊華不遠處以後掩口的輕咳了一下,示意自己到了。
一個驀然回首,一個目色沉穩,父女二人的視線碰到一起時,相識一笑,二人臉上竟是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顏色,渾然若是什麼也未發生的模樣。
這時,回話的太監從殿內快步趕了出來,迎面見嚴丞相也在,連忙上前問安。
嚴丞相也是一派面色溫和,淡淡的道了句。
“還煩勞公公再稟一聲,就說老臣前來謝恩了。”
“是,請丞相稍等。”
太監便是又轉向進去了。
嚴貴妃淺淺的說了句。
“女兒等父親一起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