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再不朽 也磨成沙漏
懷柔沉默了片刻,對藍卿擺了擺手,“知道了,退下吧!”
藍卿看了君屏幽一眼,見他點頭,便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懷柔又看了看天色,隨後出聲詢問,“我們是現在回去,還是等一等再回去?!”畢竟這麼宮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們是必須回去的,即便方纔算作他們不在場,君清夜肯定會拿這個當藉口命令他們回去。
“天色晚了,我們今日不回去了,就宿在這裡的後山別院吧!”君屏幽溫聲道。
懷柔點了點頭,她不想去皇宮給穆皇后奔喪,自然沒意見,她轉過頭重新看着面前那一尊大佛,嘴角扯了扯,低聲笑道:“君冥皓,我想你即便是死了,也不想在黃泉路上看到那個心心念念圍着你轉最後好容易懷了你的孩子還不好好愛護身體選擇殉情追隨你而去的傻女人吧?既然如此,那你就走快一些,趕緊喝下孟婆湯,鑽進那六世輪迴,下輩子也別生在帝皇之家了,富貴從來就如雲煙,尊容再奢華,也浮於表,不如尋常人家的幸福實在。”
君屏幽看着懷柔,沉靜的眸光忽然輕輕的劃過一絲波紋。
“走吧!一日沒吃飯,我餓得緊着呢,你我去後山烤魚吃!”懷柔轉回身,伸手去拉君屏幽,對他語氣輕鬆的道。
“烤魚?”君屏幽挑眉。
“嗯,我想吃烤魚了!”懷柔道。
君屏幽笑了笑,緩緩點頭,應聲道:“好!”
二人意見隨即達成一致,齊齊轉身,來到方丈面前,恭敬的道:“後山別院今日就當是借了我們吧!勞煩寺中的衆位長老今日再次作法一夜。明日我會差人將香油錢送來。”
“幽親王客氣了!這是敝寺應該做的,王爺和娘娘既然不嫌棄後院貧寒,隨意就好!老衲定然不會去打擾。也不會讓蒼蠅隨意飛進去的。”方丈連忙站起身,更爲恭敬的回道。
君屏幽也不再推讓。平淡的點了點頭,不再說話,拉着懷柔出了達摩堂。
達摩堂外,這麼片刻的功夫,地面已經積了不少的水,索性雨已經停了,如此也不打攪抓魚的時光。
裡面是傳遍滿山遍野的誦經超度聲,外面是天地裹了一層晶瑩剔透的露珠妝容。萬物俱籟,只有少許的水珠滴落,發出細微卻清透的聲響。
二人剛一走出,頭上身上便浸染了幾滴清透的小水花,似是從屋檐滑落的,倒也清涼。
懷柔眨眨眼睛,水花順着她長長的睫毛滑落在地,與地面堆積的水灘融合在一起,她忽然伸手抱住君屏幽的腰,俏皮的看着他笑了笑。隨後地面便倒影出一對兒幸福的倒映。
君屏幽微微側身,偏頭看着懷柔,好笑的看着她孩子氣的神色。清淡開口:“如今還想着那烤魚麼?”
“想!”懷柔絲毫不避諱的點頭。
“好!那我們就去吃吧!”君屏幽笑着摸了摸她的頭,溫潤的手掌再攤開,手心被沾溼了一層水,他好笑道:“雨都停了,你怎麼還被淋溼了?”
“君屏幽,你應該看看自己,不也是一副落湯雞的模樣麼?”懷柔歪着頭,鄙夷的看着君屏幽,笑問道。
君屏幽似乎怔了一下。看了看水面的倒映,隨後不恣意的笑了起來。
“臉皮倒是真厚。也不會不好意思!”懷柔嘟噥,想着他七年寒毒受盡折磨。都能維持一副翩翩君子模樣,如今這區區落湯雞的模樣又怎會在意?隨後道:“這一點倒是隨我!”
君屏幽隨後止了笑,認真的打量了一眼懷柔,隨後又忍不住輕笑道:“是嗎?”
“不是嗎?”懷柔也笑看着他反問道。
“走吧!我們再繼續站在屋檐的落水處就真該變成那個什麼“落湯雞”了!”君屏幽忽然笑着上前抓了懷柔的手就欲往前。
懷柔愣了一下,收回視線,看向自己,這才發現衣服果真溼了一層,所幸今日早上起來因爲有些冷所以穿得比較厚,並沒有感覺出來,不由得隨着君屏幽趕緊上前邁了一大步。
君屏幽倒也不笑話她,輕輕的拉着她的手,輕快隨意的走了起來。
走了大約一半的路程,懷柔忽然嫌山路泥濘,坐在一邊的石塊兒上不動了。被她拽過去的還有君屏幽,因爲懷柔抱着君屏幽的胳膊絲毫不動,還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都依靠在他身上,君屏幽只得無奈的答應讓她挨着再繼續上路。
青山幽幽,綠水潺潺,兩道身影不知不覺融爲了一道,在青山碧水之間漫步行走,美的就像是一幅畫。
“君屏幽,你累不累?”走了一段路之後,懷柔仰頭看着君屏幽。
君屏幽看着她依然孩子氣一般的抱着他的胳膊,勾脣一笑,道:“累倒是不累,但你再這樣抱着我的手臂走下去的話,我的手就該被你壓廢了,到時候還怎麼給你烤魚?”
懷柔眼皮翻了翻,“這算什麼,我還沒讓你揹着走呢!”
“你還想讓我揹着你走?”君屏幽笑着揚眉。
懷柔打量了他一眼,放開他的手臂,嫌棄的擺了擺手道:“算了,看看你這副小身板,瘦的跟竹竿子一樣,我若是真讓你揹着,待會兒就該我伺候你吃魚了!”
“懷柔,你知道懷疑一個男人能力的後果是什麼嗎?”君屏幽忽然挑眉。
懷柔擡眼望天,“不知道!”
君屏幽忽然伸手,將懷柔的胳膊拽住,輕輕一揮衣袖,她的身子直線被拋向了上空,懷柔沒防範,驟然被扔出,身子離地,飄在半空中,她“啊”地輕呼一聲,身子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須臾,驟然向地上墜去。
君屏幽站在原地不動,看着懷柔被拋到半空中,又急速墜下,脣瓣掛着一絲笑意。
懷柔在距離地面三尺時本來能運功掌控住身形,但她清楚的看到君屏幽嘴角的笑意時,心忽然一橫,眼睛一閉,也不運功,乾等着待會兒直直栽到地上。
就在她即將接觸地面的一瞬間,君屏幽輕輕擡手,淺紫色的水袖滑過她的臉頰,她的手臂被他的手輕飄飄的拽住,微微一擡,她的身子被輕飄飄的甩起,輕輕的甩在了他的後背上。
君屏幽秀雅筆直的身子微彎,但懷柔在他的懷中卻穩穩的剛好被接住,彷彿是一道極難完成的舞蹈動作,卻被兩人完成的剛剛好,可以說,默契無間。
懷柔閉着的眼睛掙開,看到的就是自己正精確無誤的趴在君屏幽的後背上,忽然一怔,驀然有些感慨他如此瘦削的背影卻剛剛好支撐着她的重量,不過醒悟過來,感動之餘還有一份餘悸,她眨了眨眼睛,忽然伸手捶了他一下,罵道:“你發什麼瘋?”
“好玩嗎?”君屏幽一手托住懷柔,一手打着傘,笑問。
懷柔微微哼了一聲,“若我沒有武功,被你這麼扔了又接住,此時早該被摔殘了!”
“怎麼會?即便你沒有武功,我也會穩穩的接住你,倘若是一個不小心沒有接住,不慎摔殘了,我就養你一輩子!”君屏幽笑了笑,揹着懷柔向前走去,話語還是那般隨意,在旁人聽來還以爲是一個笑話。
懷柔看着他,只看到一支白玉簪束着他三尺青絲,她收回視線,愣了愣,驀然纔想起來自己的頭上似乎也帶着一根,低頭看地面的水灘,驚異的發現自己戴的頭簪與他的簪子竟然是珠聯璧合的一對兒。儘管相似卻有不同,分開各自雖能裝飾,但總也看着有種殘缺美,如今總算是明白了緣由。她忽然會心一笑,笑問,“君屏幽,我若是真摔殘了,你真要養我一輩子啊?”
“不然呢?老天看着呢?我如今戴上了當年的定情信物這就代表我要承兌當年打造簪子時許下的願了,否則終生不娶,斷子絕孫!”君屏幽笑道。
懷柔忽然伸手要去摘他頭上的簪子,重重的打了他的頭一下,“呸呸呸,說什麼胡話呢!誰要嫁給你了!小時侯就這麼腹黑!”
君屏幽忽然笑道:“你又不是如今才知道我腹黑,但還不是沒有離開我?”
懷柔想了想,也是,不由得只好作罷,將簪子重新戴回了他的頭上,親手綰好原先有些微亂動髮髻,如今纔算完美。隨後滿意的道:“君屏幽,你不做女子當真是可惜了這一頭的秀髮。不過,民間可有一個約定俗成的習俗,女子的頭髮只有夫君才能綰,如今我爲你挽了青絲,便也算是許了約定了,日後必定娶你!”
“只要你願意,誰娶誰嫁都無所謂!”君屏幽難得沒有反駁,聲音隱了一絲濃郁的笑意。
懷柔哼唧了一聲,頭一回覺得頂嘴是那般的無趣,只得沉默了下來,將勾着他脖子的那隻手不規矩的伸進了衣領,頓時一股暖流襲來,她纔算作罷,笑得溫軟如醉,“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候可別後悔。”
“好,我說的!”君屏幽輕輕吸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某人伸進自己脖頸的小手,笑着應聲。
懷柔不再說話,聽着君屏幽輕輕淺淺的腳步聲,聽着鞋靴踏進水花發出的清脆聲響,聽着遠遠傳來的隱隱約約的誦經聲,聽着彼此的心跳聲,聽着君屏幽逐漸加重的呼吸聲,她忽然忘記了今日血染皇城,萬箭穿心時的驚惶一幕,只記得君屏幽爲她所作的一切。
她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沉醉的享受着君屏幽溫暖的後背,只因爲這個如玉一般溫潤無雙的男子將她視爲比江山還重一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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