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妃棄 上半部(完結篇)
只見遺詔上言:“天運祥兆,譜我天澈。朕自幼身體抱恙,得上天庇佑,幸得子嗣繁茂,但有才者甚少。朕一生榮祿,不過是尋求一子庇護我天澈河山,放眼衆皇子,有大皇子屏幽最爲出衆,奈何大皇子無心於社稷,不得朕屬意,退而求其次,七皇子深得朕心,但遠戍邊疆。身邊獨有四皇子相伴,晚年也算安平,四皇子雖然好戰,但難得其有孝心,常伴膝下,又是七皇子的親兄長,遂得朕屬意,封爲攝政王,即日輔佐七皇子清夜登基。此聖旨交由德妃保存,德妃陪朕二十載,敦厚賢淑,有仁愛子民之心,朕將聖旨交由她手甚是放心。既七皇子登基之後,德妃追封爲太后,屏幽與清夜數年來手足情深,兄友弟恭,遂依舊爲幽親王,與攝政王一同輔佐新皇。上天諸神見證,朕也當無憾,欽此!”
洋洋灑灑,一大番話,不過眨眼之間,便可看完。
懷柔看罷之後,不知道作何感想,未曾料到那個老女人還有這麼一招,仗其深得先皇寵愛,在其晚年留了這麼一手,眼看君冥皓失勢,開始捧君清夜爲新皇,如此,自己依然尊爲太后,並且還更加得勢,這樣的聖旨如今已經昭告天下,百姓皆知,很有可能已經引起了轟動。皇權壓山,帝王金口玉言,這個時代還無人站起來說這道聖旨不能用。
單單這一道聖旨,頃刻間便將天澈的朝局換了個乾坤。
她忽然明白冷漓泫爲何又想保住冷貴人腹中的胎兒了,他想借此威脅君冥皓,只可惜,他的算盤也打錯了方向。
懷柔到此刻纔不得不真正佩服老女人了,這個陰謀家。她一生陰謀,到老愈發厲害,簡簡單單的一道聖旨。便將天澈換了兩重天,一方面動搖了朝堂。另一方面徹底讓百姓對君冥皓寒了心,她忽然擡眼去看君屏幽。
君屏幽靜靜的看着聖旨,面容清淡,沒有半絲意外,不像她那麼心緒起伏,大約是早有預料。
她伸手碰碰他,“你該不會,早就猜着了吧?”
君屏幽淡淡一笑。“先皇突然離世本就蹊蹺,如今突然冒出一道聖旨來,還恰逢變天,如何需要震驚,不過是早有預謀罷了。”
懷柔輕輕吐了一口濁氣,她其實也是隱隱有所察覺的,只是不願意去深想細究而已。七年前,先皇雖然身體不好,但神智還算分明,可是離世前那段時日卻莫名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且突然臥牀不起,儘管對外稱其病入膏肓,可是她卻更加深信先皇是被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給害死的。換言之,君冥皓只不過是那個女人推出的一枚棋子罷了,由着他順勢奪了帝位,卻不曾想自己也只是一塊兒跳板,爲君清夜作嫁衣,擋了所有的鋒芒,可是,誰又曾想,君清夜也是自己母親的一塊兒擋板。或許,未來登基也只是一個傀儡帝。權利不在自己手中。
想起他七年前獨自一人去北疆,雖然帶走了老女人的一批隱衛。但是幫助的同時無非是在監視他罷了,或許還掌控了他甚至限制了他的行止。
“無月!”懷柔對外輕喊了一聲。
“屬下在!”只是話落,黑影便再度顯現。
“冷漓泫可有動作?”懷柔問。
“沒。”無月道。
“那這些時日,穆王府跟丞相府可有動靜?”懷柔又問。
無月再次搖了搖頭,“沒有。”
“退下吧,等等,將夜閣在皇宮的暗樁名單給我一份。”懷柔道。
“公主,屬下從不過問夜閣。”無月難得提出異議。
“現在就傳信給他,讓陰夜來一趟!”懷柔好似才記起來,遂吩咐道。
“是!”無月再度隱了下去。
懷柔忽然沒了睡意,站在窗前,靜靜的等着。
從她建立夜閣伊始,她一直沒怎麼過問,都是交給陰夜打理的,更別說讓無月插手了,陰夜一貫處理的井井有條,哪裡有旁人幫忙的機會?
以前,她一直覺得女人就該當自強,所以所謂的肩膀全是浮雲,但是如今遇到了君屏幽,她卻開始動搖,覺得偶爾的依賴沒什麼不好。她想找尋個港灣,他正好就是那個港灣,她想棲息,他毫不猶豫的給她支撐起一片藍天。但如今她才知道,這樣下去不行,要依靠他做避風港,現在還不是時候。
陰夜來得很快,不過時就來到了紫竹院,飄身而落,推開門走了進來,看着懷柔閒閒的道:“總算是想起我了,還以爲某人在溫柔鄉里樂得記不起還有家人了呢!”
懷柔迴轉頭,見陰夜還是那張邪魅的臉,桃花犯不上,但滲人卻也醉人,俊美異常。她本來暗沉的心情看到他滿臉寫着不滿的神色頓時輕鬆了不少,忽而笑了笑,說了一句不相干對話,“或許,你也該找個人成家立業了吧?”
陰夜一愣。
“屏幽,你說我要是將宛若指給他,好麼?”懷柔忽然認真的轉頭問正靠在牀上看書的人。
君屏幽很適時的看了一眼陰夜,隨後嘴角勾了勾,“好啊!”
懷柔眨眨眼睛。
陰夜聽不下去了,炸毛着道:“你們!問過我的意見了嗎?”
懷柔仿若未聞,繼續認真的對君屏幽商量,“宛若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了,再拖下去可不好,我可不想被她責怪說不盡人情。”
果不其然,下一秒,陰夜摔門而出。
懷柔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故意對着窗外喊:“這就害羞了啊?回來記得給我一份夜閣的名單!”
陰夜腳步一頓,回頭狠狠的剜了懷柔一眼。
“那個小丫頭,我纔不喜歡她呢!”陰夜哼了一聲。
懷柔笑笑,也不管這話真假,不過心情在這幾句玩笑話中好轉過來倒是真的。她伸出手,對陰夜道:“名單。給我!”
陰夜見她說正事兒,也正色起來,搖了搖頭。“沒有名單,蠢人才需要用筆。我都記在心裡了。”
“那你直接說吧!”懷柔心想不愧是她看中的得力干將,能力絲毫不遜色與她,如今就快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
“嗯!”陰夜點頭,隨即看了一眼四周。
無月會意,穩固的守在了暗處,盯梢。
雖然這裡是紫竹院,但也得小心爲好。
陰夜用傳音入念將皇宮的暗樁名單與懷柔說了一遍,懷柔過耳不忘。聽罷之後尋思片刻,笑着道:“倒是埋得精妙!”
“除了皇宮的暗樁,還有這京城的暗樁,需要說來麼?”陰夜又問。
“一起說來吧!”懷柔道。
陰夜隨即又道。
懷柔聽罷後眯了眯眼睛,點點頭,“到都能派上用場。”
“夜閣沒有廢人和無用之人!”陰夜道。
懷柔自然是相信的,夜閣從來都貴精不貴多,她手輕輕敲着窗臺,沉默片刻,對陰夜道:“你和夜閣的人繼續盯着皇宮。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通知我!”
陰夜點點頭,懷柔擺擺手,他出了房間。離開了紫竹院。
“無月,你去溪風崖,讓鐵老兒派給你幾名得力下手,隨後去穆王府和丞相府附近駐紮,尤其是東西南北四門來往的人和各府府邸新近的人員。不放過一絲一毫,每日向我報備一次。”懷柔輕聲對窗外吩咐。
“是!”無月應聲。
懷柔又在窗前站了片刻,轉身上了牀。
君屏幽還在,不知何時睡着了。
懷柔不再說話,輕輕爬上牀。伸手抱住他,迎合他均勻的呼吸聲。緩緩的閉上眼睛。
剛睡熟,君屏幽的手忽然不規矩的伸了過來。輕輕一扯,懷柔鬆軟輕滑的睡袍被扯開,他覆了上來。
懷柔睜開眼睛,他的脣已經落下,她微微輕喘,“你……沒睡着啊?”
君屏幽“嗯”了一聲,“被你吵醒了……”
懷柔不再說話,許是有些愧疚,用手去環住他,迎合着他灑在她身上的濃濃情潮。
君屏幽如癡如醉的抱着懷柔,如玉的手指輕輕摩擦着她溫滑的臉頰,語氣慵懶而漫不經心,“明日新帝登基,恐怕會很熱鬧。”
懷柔一愣,這麼快?剛要再問,君屏幽的脣再次覆了上來。
第二日,新帝登基,九重宮闕和皇城京都既先皇大限半年後,第一次迎來真正的喜慶。
新帝登基,不止文武百官待命,朝中命婦躬親一律不得缺席。
至於君冥皓如何想,朝中大臣也就無從得知了,只知道先皇旨意在,即便他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兒,太后和新帝都沒追究,他們也就無法追究了,畢竟人家是血親。他們只是外人,關係孰輕孰重還是掂量得清的。
懷柔知道今日是大日子,君屏幽身爲親王,自然是不得缺席的,而她……即便被廢了妃位,但還是朝中命婦,不得缺席,她不想見君清夜,更不想看到那個人。
紫竹院靜靜,桃樹在霧色中卓然清輝,東暖閣一室寂靜。
懷柔不像往日一般靠在君屏幽身邊安然睡去,今夜雖然有些疲憊,她卻無睡意。她靜靜閉着眼睛片刻,感覺君屏幽也無睡意,微微側了側身,輕輕擡手撫上他的臉頰,溫柔的道:“明日雖熱鬧,但雜事肯定頗多,你再睡一會兒吧!”
君屏幽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嗯”了一聲,懷柔不再說話,繼續依偎在他懷裡。
君清夜登基,天澈的江山展露欣榮,但到底是鮮血的開篇,作爲鋪設的刀鋒火海天藍之路,還是一步邁下深淵萬劫不復,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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