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仲緩緩走進來,他在田七娘身邊長大,這王宮宮威嚴、大王之氣影響不了他。他很平靜地走進來,向田七娘深施一禮,輕聲道:臣管仲,見過大王!
田七娘剛想開口,忽然看見他懷中抱着一隻僵貓,不禁起了好奇之心,問道:二郎,你懷裡抱的是什麼?
管仲欠身道:大王富有四海,臣無所報答。今來宮中謝媒,想着這隻異域貓兒可愛,把它獻與大王,大王閒悶時,有隻貓兒在身邊逗弄着,可以更爲開懷,使我大王心情愉快、身體康健!
田七娘微微一笑,說道:你倒是有心了。
她擺擺手,小海走過去,從管仲手中接過那隻貓兒,這異域僵貓在管仲懷裡趴着,正非常舒服地打盹,忽然被人抱開,便不悅地喵了一聲。田七娘笑道:這隻貓兒倒是可愛,來,給老婦拿過來。
小海連忙把僵貓送到田七娘面前,田七娘笑容滿面地接貓在手,輕輕撫摸着它的毛髮,睨了管仲一眼,說道:二郎,你今日來見老婦,就只爲送這謝媒禮麼,難道……就沒有別的話想說?
管仲平靜地道:大王睿智,臣不敢隱瞞。別的話,自然也是有的,不過,臨時生出了一些意外,臣的話暫且放在一邊,臣這裡還有一件東西,想請大王御覽。
管仲說着,就探手入袖,由於叛亂之事發生不久,所以宮禁極爲嚴格,他進宮前已經被搜過身,殿上的侍衛們對他的動作便未予阻攔,卻見管仲從袖中摸出一方手帕,高高舉過頭頂。
田七娘面露疑惑。向小海遞了個眼色,小海連忙走過去,接過手帕,又邁着小碎步來到田七娘面前,田七娘伸手去接那布帕,懷中的僵貓趁機躍到地上,弓了弓脊背。邁着優雅的步伐。在宮殿上隨意地遊走起來。
什麼大王、什麼權威,在它眼中,可是根本感覺不到。
田七娘展開血書。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
她默默地看完血書,緩緩擡起頭,對管仲道:這東西。怎麼落到你手裡的?
管仲把管伯如何傳出血書,管伯的三子如何宮門受阻。自己如何答應替他在御前鳴冤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雙膝跪倒,泣聲說道:大王,臣今日入宮。一爲謝媒,二便是鳴冤。
臣鳴冤,本只爲遙兒一人。這世間人一切秘密,瞞得過別人。怎能瞞得過她的枕邊人?臣深知,遙兒絕不會謀反,所以想請大王爲之明察,還我娘子清白。如今在宮前,竟然接到管相的血書,以臣看來,蒙冤入獄的怕不只是臣的娘子一人,大王治理天下,宰相們就是幫大王治理天下的柱石之才。臣泣請大王,慎重處理此案,於國,不要誤折了棟樑。於臣,不要折了家裡的懷心,大王明鑑!
孃親明鑑啊,兒不想再失去心愛之人!
管仲伏地,哭聲頓起,田七娘看着那血書,久久不語,殿上靜悄悄的,只有管仲低低的哭泣聲。
血書上的字跡很潦草,顯然是匆匆寫就。上面除了一個大大的冤字,還寫着臣管伯忠心於國,忠心於君,既無謀反之心,亦無謀反之舉,臣冤枉!請大王明察!這樣一段話。田七娘心中很是疑惑,管伯是親口招認了罪名的,如今又要喊冤,到底意欲何爲?
管仲伏地哭泣不止,田七娘緩緩擡頭,看了他一眼,心中柔軟一緊,說道:小紈,你先帶二郎下去歇息。
管仲不肯起身,哭泣道:大王!孃親!
田七娘和緩地道:老婦會公允地處理此案,你且退下吧!
裴紈向管仲使了個眼色,管仲這才起身,又向田七娘一禮,隨着裴紈退下去。
田七娘手持血書,心潮起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其中另有文章?
沉吟良久,田七娘緩緩吩咐道:小海!
在!
速去御史臺傳老婦口諭,要俊下臣馬上晉見!
遵旨!
……
管仲隨着裴紈來到偏殿,裴紈剛把殿上的宮娥尋個理由遣出去,管仲就趕上前來,急聲道:紈哥兒……
裴紈強抑揪心的悲傷,道:二郎,我知道你擔心,我也……,如今我也託付了一些人,還趁着連日大雨,命人在宮中散播蒼天垂淚、有人含冤的消息,相信很快就可以傳到大王耳中,大王是一向相信這些東西的。唉!我只恨,恨自己做的還不夠多。平時我明明有很多結交朝臣、培植勢力的機會,卻都被我放過了,如今倉促間想要救人,卻無人可以託付。
管仲對裴紈這過於熱切的關心沒做他想,只是心中一沉,失聲道:連紈哥兒也沒有辦法麼?
裴紈黯然道:我一直在想辦法,只恨勢力不出宮門!尤其是俊下臣的御史臺,我根本插不進手去。我已經想過一些主意,可是這謀反大案……,穆上玄和長樂侯田三思先後造訪御使臺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如果連他們兩人都不能救出遙兒,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沁梅趕緊問道:什麼辦法?
裴紈道:既然不能抹殺他們的謀反嫌疑,那就只有審,審出一個清白,才能讓他們出來。可是,我很擔心,以俊下臣的爲人,無罪也會被他審出個有罪,此人是寧可錯殺三千,不肯放過一個的,不過……
說起來,還是你有辦法,不但能進宮鳴冤,居然還帶來了你父……管相的血書。大王對管相一向另眼相看,這幾天大王心情鬱結,很大原因就是因爲她最賞識和信賴的管相也想反她,說不定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管仲道:能做到的,也僅止於此了,接下來能否瞭解此事,讓大王回心轉意,還要依賴紈哥兒你!
裴紈道:我會見機行事,眼下是關鍵時刻,正該趁熱打鐵,我不能與你多說,我先回御前,看看有什麼動靜!
轉身的一刻,這位“珠簾宰相”心情複雜,心中牽掛着遙兒,卻不能表在這個男人面前表達,真是愛在心口難開呀。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