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父皇清刑明律，嚴懲罪臣龍鱗，以整朝綱！”
衡王的一句話，讓本來就沉滯的氣氛更加冰冷。
應和帝站在臺階前，冷冷看着底下的小兒子，他的臉色複雜晦暗，沉默半晌，緩緩道：“嚴懲龍鱗？”
衡王莫名覺得空氣裡變得冷了幾分，陰寒的空氣好像也飄起了雪花，他心臟不知道爲什麼飛快地跳了起來，悄悄側目去看中離少主中離聽楓。
中離聽楓漠然站着，只是在袖下的手若隱若現，竟像是緊緊攥着拳頭一般。他動了動脣，輕聲道：“說下去。”
聲音小，可是力度重，衡王打了個哆嗦，連忙扭過了頭去，重新看向應和帝，大聲道：“回父皇，是！”
中離家主離開了京城，這事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不過幸好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把自己兒子送進了朝堂。
中離家主不在，大家都聽少主的，中離聽楓眼下還只是個小小的吏部侍郎，可是沒有人會懷疑，他絕對不止於此。
臨近年節，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天色太過陰沉，看起來隨時都要飄雪花，凍得人打哆嗦。
衡王穿得並不厚實，爲了彰顯出一身的威嚴氣度，臃腫的冬衣就實在太不合適了。
最好的禦寒衣服是特製的極北稚年雪熊皮，輕薄卻保暖，不過雪熊太罕見，更無論還要幼熊的毛皮，衡王府是得不到的，宮裡面也不過僅僅有兩三件而已。
衡王眼饞太久了，以前他是絕對沒有機會得到，但現在機會就送到了自己面前，不僅是雪熊的皮，這座宮殿，這個皇位，這個天下……
看着應和帝越發冰冷的眼睛，衡王覺得自己已經穩操勝券，大聲地慷慨陳詞起來，他也知道中離少主幫助他是有什麼要求，說完了該如何處置“龍鱗”後，話鋒一轉。
“父皇，寧國公姜銳忠心爲國，大忠大孝，怎麼可能幹出出賣士兵、害死老寧國公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他，還請父皇下旨徹查，將姜銳一家及其被牽連遠方親戚都召回京城。”
什麼親戚，說的好聽，還不就是那個曾經名冠京城的陌雲裳麼。
中離聽楓覺得周圍似乎是冷了點，隱隱約約的周圍好像有金屬碰撞的聲音，像是輕甲碰撞，而且越來越近，他想自己是不是耳鳴了。
怎麼可能有輕甲碰撞，皇宮裡又不可能出現隨意走動的士兵。
他在心裡輕聲對自己道：“一切都在我掌握中，都是二十多日，龍鱗那個混蛋肯定死的徹徹底底。京城裡的龍鱗衛羣龍無首，只是一盤散沙，現在已經派了人去追捕，等到一切事了，就可以把雲兒接回來了！”
真是太久、太久了，他等了這麼久，終於有了找回雲兒來的希望，怎麼能容他不興奮！若非時間不合適，中離聽楓幾乎要笑出來。
可是他一轉念，有忍不住皺眉頭，最近他的妹妹中離靈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變了好多，又沉又悶，看起來城府深沉。
對於陌雲裳她倒是不再那麼反對了，可是在京城奪權逼死龍鱗的事上，和他的態度完全相反，兩人不止爆發過一次的激烈爭吵。
“婆娘家，就是晦氣！”中離聽楓心裡罵了一句，注意到應和帝竟然在上位久不發話，只是用一種陌生的、譏諷的目光打量着底下的羣臣，這讓他微微皺了皺眉。
他還在想這是爲什麼，久得不到他指示的羣臣想了想，一同按照此前他們商量好的，向前一步集體跪下，大聲道：“陛下龍體欠安，還請陛下封衡王監國攝政，替陛下分擔案牘勞形！”
跪出來的幾乎是八成的朝臣了，唯有幾個皺眉怒目直愣愣站在遠處的，都是朝裡少有的正直大臣，裡面官位最高的不過禮部尚書文大人，然而他早就被架空失權，帶着一幫有名無權的虛位臣子，備受排擠。
慷慨陳詞的衡王喜出望外，強忍着自己的興奮，正欲虛情假意地推脫幾句，應和帝卻笑了。
“上一次你們逼我讓位，讓的是晉王，這一次讓的是衡王，那麼下一次，是不是就是平王？”
大臣們愣住了，不知道應和帝怎麼會突然說出這種話，從跪伏地面的姿勢擡起頭來，結果一眼就看見了應和帝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嘲笑。
衡王吶吶：“父……皇？”
中離聽楓心裡突然浮起一種不妙的感覺，就見應和帝旁邊有人快步跑上前來，捧着一隻托盤，應和帝從上面抓起了一個東西，劈頭就向衡王砸了過去！
“你自己看看，這是什麼！”
這是一個木匣子，衡王手忙腳亂接住，但盒子蓋子還是被探開，掉出來了幾樣東西，毫無遮擋地落到了羣臣之前。
那是象牙刻的兩個男子，一老一少，老者相貌和應和帝幾分相像，少者更像晏笈，都不穿衣服，光着身子，身上被釘穿了七根硃砂針。
匣子裡面還有碎掉的泥塑煞神、鬧香，一盞七星燈，幾個戴腦箍、胸前穿釘子的草人。
巫蠱厭勝！
這是最惡毒的巫術詛咒！
所有人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禮部尚書文大人更是一下子就跳了起來，憤怒得氣都要喘不上來了，指着衡王幾乎要破口大罵：“你、你——你怎麼敢幹這種事！”
背後施咒，詛咒應和帝和晏笈！
衡王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偷偷摸摸弄的東西竟然被應和帝發現了，還當衆扔到了朝堂上，當即腿一軟倒在了地上，矢口否認：“這、這是什麼，我……我不知道，我不認識！父皇，兒臣，兒臣不認得！”
這樣的鬼話誰都不會信，中離聽楓轉頭怒瞪衡王，衡王心虛躲閃着，根本不敢看中離聽楓的臉。
他實在是等不及了，等不及應和帝慢吞吞退位，偷偷找了南方來的巫道之人對應和帝和晏笈下詛咒，不過這東西他都藏地嚴嚴實實啊，怎麼會被發現？
中離聽楓恨不得把這個廢物給咬死，但是他只能努力來穩住局勢，深吸一口氣，對着應和帝道：“陛下，臣有話講，衡王純孝，怎麼可能會在背地詛咒陛下？定然是有人誣陷，試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