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畫。”濟懸壺輕聲警告,少女立刻不再說話,微微嘟起嘴。他轉頭對東方昌漠然道:“也罷,誰讓我欠了你一個人情。”
話雖如此,濟懸壺的眼睛卻看着虛空,似乎東方昌根本沒有資格,讓他面對他說話。
心中不滿,但濟懸壺還是伸手,明晃晃銀針從他之間探出,在燭火上一燎。
針是特製的,中空如細管,濟懸壺逐次扎入東方焱身上的穴位,一股人肉眼可見的寒氣簌簌冒出,在空氣中凝成一股白霧。
屋裡人大驚,東方昌驚疑道:“這是怎麼回事?”
鵝黃色衣衫的少女不屑哼道:“你是不是傻。這是我師父的獨門針法,直接截斷經脈,排出了你兒子身體裡的寒氣,你還以爲師父要害你兒子不成!”
東方昌臉色紅一陣青一陣白一陣,最後只好向少女躬身行了一個禮:“姑娘寬恕,是在下不敬了。”
“知道就好。”少女這才點點頭,而東方世家的人受辱,神色更加悲憤了。
眼看東方世家的人仇視的眼神落到少女身上,濟懸壺神色一冷,忽然擡手,摸了摸少女的頭:“你是我的人,是我藥王谷的少谷主,誰敢對你不敬。”
毫不掩飾的支持偏袒,東方世家瞠目結舌,這是——師徒逆倫?!
心中鄙夷暗恨,卻不敢再表露出一絲。
少女欣喜地望着濟懸壺,彷彿在看自己生命裡的唯一的神,滿眼都是孺慕愛戀,忍不住撒嬌道:“師父真好!”
濟懸壺掃了一眼東方昌:“我再開幾丸藥,人暫時死不了。他武功已廢,此生不得再習武,且身體常年羸弱,永遠纏綿病榻。如此人情兩清,日後,我藥王谷不會再對你東方世家伸出一絲援手。”
“谷主!”東方昌大驚。
榻上的東方焱幾乎要昏過去,他成了廢人了!他成了廢人了!
屋裡其他人,卻悄悄對視了一個眼神。
東方焱廢了,那少主之位肯定就會改移。
東方世家對這位子虎視眈眈的人,可是有不少呢······
濟懸壺卻不管東方世家老爹爭權奪利,負手就走,少女咬了咬脣,試探着把手伸過去,濟懸壺冷情微軟,擡手輕輕握住,拉到身前。
少女臉上立刻煥發出了欣喜若狂的燦爛光彩,幸福地幾乎要飛起來。
藥王谷的人眼中也帶了笑意。
這是谷主唯一的徒弟,是他們藥王谷的少谷主。雖然着實是被養的太天真了些,說話做事太直率,易得罪人。
不過她滿心都在谷主身上,所作所爲都是爲了維護谷主,仔細一想,左右又有谷主寵着護着,這天下間,誰又敢害她?
直率就直率吧。
他們藥王谷,何必要顧忌凡人如何看法。
他們走了,屋裡有人高興,有人憤怒,有人急躁,還有人若有所思。
東方昌微微側目,給身邊一人使了個眼色,那是他的庶出第四女,東方惢,容貌十分美豔。
“父親大人……”
東方昌低聲道:“我之前的說的,絕對算數。你若是能拜得他爲師,我就立你同胞哥哥東方森爲少主。”
東方惢看着濟懸壺對那鵝黃色衣衫少女的寵愛,神色羨慕,咬了咬牙,一跺腳,媚笑着奔了出來,撲通跪下。
“谷主大人,小女苦苦研習醫藥十幾年,具有十分高的天賦,您收小女入門吧。”
濟懸壺還沒動作,鵝黃色衣衫的少女一看東方惢的豔麗的外貌,立刻大怒,回身一腳踢過去:“師父哪裡是你這樣的賤民敢奢望的!”
一腳正中心窩,力度不大,東方惢卻淒厲的慘叫一聲,往後倒了下去。落地時七竅流血,血色烏黑,竟然已經死了。
東方世家的人面露驚恐,難以置信地看着少女。
竟然公然下毒殺人,就在他們東方府內,殺的還是他們東方府的正宗小姐!
少女委屈地看向濟懸壺,撒嬌道:“師父,淺畫不想讓你收其他徒弟,他們欺負人。”
她這不是陌雲裳的那種裝出來討好男人的委屈,而且真正的不開心。
是真正從小被寵到大的孩子,生活中不會遇到那麼多勾心鬥角,不需要太高情商去八面玲瓏討好別人,所以太直率了,太天真了,從來不會掩飾自己的想法。
“師父不收,有一個你足夠。”
濟懸壺對她殺了人的事情沒有任何不愉的反應,或者說凡人的命在他心中不過螻蟻,哪裡能和少女相比。
他輕輕笑了起來:“走吧。”
少女連忙哎一聲,歡喜地嘻嘻笑着,跟了上去。
兩人感情好,反襯出的是滿府人的齊齊驚怒憤恨。
慫恿東方惢的東方昌卻神色不變,甚至笑得更加恭敬諂媚討好了些:“谷主好走!”
似乎自己庶出女兒的死,只是路旁一片落葉被踩碎,根本激不起他新心中絲毫的感情。
他不發話,其他人即使心中痛恨,也不敢出手攔截,眼睜睜看着他們悠然離去。
一行人出了府,早有藥王谷的人在門外候着,引他們去準備好的宅邸落腳。
小輩們分散睡去,濟懸壺在書房點燭看書,那少女卻出了門,大眼睛軲轆轉着,拉住了一個下人。
張口就問:“哎,我問你,這大齊京城有沒有什麼出衆的美人啊?”
她小聲嘀咕着:“師父要在京城呆這麼久的時間,我得先去會會,千萬不能讓那些妖豔賤貨勾引了師父去。”
之前,師父不知從哪裡找來一本前朝舊書,說大齊京城外藏有一株五百年的赤血滴珠,到了成熟時候,這才特意來取。
因爲書中語焉不詳,估計找是要費事的,留下的時間不短。
她可不想遇到什麼意外。
那下人答:“回雲姑娘的話,大齊京城的第一美人,是寧國公府的表姑娘,陌雲裳。”
雲淺畫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陌雲裳?聽起來就像是個美人,不成,我必須去看看!”她轉身就跑了。
下人不敢阻攔,也不敢去向谷主彙報。
想起雲姑娘在谷中一貫都是這麼風風火火的性子,想做什麼,谷主從來不會反駁,下人只好隨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