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笈在閉目調息,倒是萬事不理了,可關爭素來帶着龍鱗衛任務就是給人找麻煩,哪裡受過堵車這種“委屈”?嘟嘟囔囔的,都變成了路怒族。
“不過是些區區二三品官的夫人小姐,直接讓她們讓路就行了,爲什麼非要走後面?小郡主,你知不知道,剛纔有隻蝸牛一直跟着——啊,那隻該死的蝸牛竟然敢超過了我們!”
關爭瞅着周圍無人關注他,立刻滿臉戾氣跳下去,重重的踩扁了那隻蝸牛,公然製造了堵車路上“第一血案”。
姜苗苗眼角抽了抽,不理他,掀開簾子,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周圍的車。一堆夫人小姐派出了自己的丫鬟,此刻毫無風度的吵了起來:
“我家老爺的伯祖父可是御史大夫,你們怎麼走在我前面?”
“那可是多遠的關係了,我家夫人的舅父可是刑部尚書!”
“快讓開!”
“我們不如先退後吧。父親大人只是六品官職,怎敢與這些夫人小姐相爭?只怕會給家父惹來禍端。”
這邊吵吵嚷嚷開始拼家室要求先走,那邊也有的委委屈屈被讓路,從車主人的神情喜怒,就能看出這他們在京城的地位和涵養,倒成了一面識人間百態最好的窗戶。
她看了一會兒,就準備放下簾子回去,正在這時,一旁緩緩駛來一輛馬車。車看似不起眼,一種黑乎乎的木頭,姜苗苗看了一眼,鼻尖一動,微微蹙眉。
這馬車的木料,竟然散發出一種驚豔華麗的纏綿香氣,充滿魅惑的引誘,木質上盪漾水波似的暗紋,金粼斑斕,藏於深墨——這分明是至少五百年珍藏的沉水金絲烏檀!
“哪家瘋了的土豪用這麼珍貴的東西打造馬車?暴殄天物!”
姜苗苗一瞬間咬牙切齒嫉妒的眼都紅了,那可是沉水金絲烏檀啊,幾乎與白銀等價的奢侈寶貝!
她想看清楚那輛馬車到底是誰家的,然而車走的很快,兩車已遠,就算她把腦袋頂在車窗雕花棱上,隔着一層白玉絲窗紙,也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個影子。
正有一隻手,輕輕拂過窗簾。
手指修長,雪白無血色,指甲明潤如貝,像是由上好的白脂玉雕成,無一絲瑕疵。
銀紫色流水一般輕滑的絲質廣袖蓋住手腕上,微微露出一小口,鬆鬆纏着一圈龍眼大的紫色佛珠。
佛珠晶瑩剔透,竟不是滾圓,而是無數切面組成的近球形,一晃間光澤反射,璀璨灼目。
大慈悲寺裡那個神秘出現又消失的人!
姜苗苗忽然想起自己是見過他一眼的,關爭叫了一聲問:“小郡主,怎麼了?”
她沒有理,撲過去推開車門,掀開簾子就把腦袋扎出來看向那車走的方向。
“我看見了一個神神叨叨有錢的大土豪。”她仇富的目光在人羣中掃來掃去,可是這邊馬車太多了,她已經看不見那車的蹤跡了,“不知道他是什麼人,那個帥哥真是太奇怪了。”
後頸突然一緊,是有人捏着她衣服領子將她往回拖,姜苗苗嗚嗚哎哎叫喚着“脖子、脖子被勒到啦!”
晏笈下手仍舊重力,不由分說將她拖了回去。
“亂看什麼,剛答應了要乖乖聽話。”他聲音不悅,就是從聽見她誇別人手好看的時候開始的。
姜苗苗只好苦着臉往回縮。
……
此時營地裡,東方森正在爲父親侍藥。
“你姑姑如何了?”家主東方昌喝完了湯藥,問道。
東方森冷不丁聽見東方昌問了這麼一句,捏着的湯匙鐺一聲撞在湯碗沿上。
他連忙掩飾地把碗放下,道,“姑姑一切都好,唯獨擔心父親。晉王府裡中離世家勢力也大,兒子是等來了驪山這邊後,才能把人都塞進去的,兒子做的很隱秘,晉王並不知情。”
其實晉王妃哪裡算得上是他姑姑,不過是偏支女兒罷了,空長了一張絕美的臉。
東方森不敢特意打聽,只是聽說過,父親和她小時候曾經關係極好……
“旻旻她從來溫婉賢淑,乖巧懂事,哪裡經得了這些骯髒流言的侮辱,你切派人護好了她,千萬莫讓她受到一點傷害。還有晉王,他若是敢因爲這些流言就對旻旻甩臉色——哼!”
父親說什麼,東方森也只能低頭喏喏應是,不管心裡想什麼,表面上哪裡敢漏出一個字。
晉王府啊……
家主東方昌繼續安排:“本來,我看中的是魏王,不想扶持晉王,但如今,竟然收到了那一位的命令——都交給你,不要讓我失望。”
東方森連連點頭。
二人正說着話,門外突然有傳,說有人前來,家主東方昌和東方森對視一眼,便將人請了進來。
來的竟然是喬裝打扮的魏王。
魏王比應和帝年小近二十歲,如今不過剛剛過四十不惑之年,因爲常年沉迷酒色,整個人看起來比應和帝還要老氣。
“王爺怎麼來了?”東方昌皺眉問,敷衍道,“臣身上傷勢未好,就不行禮了。”
“丞相養傷爲重,不敢苛刻。”魏王連忙客氣迴應,有幾分愁眉哭臉的樣子,“丞相,本王就長話短說了,我們都籌謀這麼久了,你不能說放棄就放棄,本王不甘心啊。”
東方昌冷笑:“王爺要如何?”
“本王只是想——本王本就活得岌岌可危,如今皇兄更是弄了那恐怖的龍鱗衛,是對各王府、各世家的威脅,再讓他繼續下去,只怕我們會落到危難地步。不若……”
你來我往客套一番後,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東方昌眉心都皺出川字紋:“你竟然想直接逼宮?”
“本王不拼也是死,拼了也是死,爲什麼不能背水一戰!”
屋外遠處忽然有樹枝的陰影動了動,似乎像一陣風吹過,卻無人注意到。
等到東方昌和魏王談話結束,魏王悄然離去,東方昌陰沉着臉,坐在窗前思索,那陰影便無聲無息在地上滑動,很快進了另外的院子。
“……魏王和東方昌密謀?真可惜,竟然無法潛入太深,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
姜苗苗趴在桌子上,豎着耳朵聽,插了一句嘴。
“他們還能討論什麼,只能是想在行宮發動政變了。真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
晏笈窗前負手,冷冷聽着龍鱗衛的彙報,聲音淡淡的,卻深藏殺意,血氣濃厚。
他冷冷一笑,譏諷地吩咐道:“那就索性將計就計。龍鱗衛分散,潛伏在營地全周,天罡路、地煞路全數派到陛下身旁保護,警惕魏王、晉王、東方、中離四方勢力派人暗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