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之外早已深黑一片,寂靜無聲。
自從龍鱗衛設立宵禁,又以雷霆手段,當街斬殺了幾個夜裡還在街道上嬉鬧撒歡的豪門公子哥,就沒有人再敢招惹這羣瘋狗。
一到夜晚,老老實實縮進府裡。
這一夜也是如此。
月華的光被濃雲吝嗇地擋回天空,讓地上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打更人在坊區轉了幾轉,縮頭縮腦不敢看死寂黑沉的道路。
也就無人發現,路上竟然堂而皇之站着一個黑衣人。
他身影頎長勁碩,而不知從哪裡來的燈火,將這人灑出長長的影,彷彿一直延伸到天邊。
轉過去,才發現,影子裡還跪着一個人。
“派出鷹隼傳訊,傳我口諭:派娥媚來京,並將訓好的鬼方暗衛統統帶來;調/教訓練的美姬奸細,繼續送入西域的皇宮侯府,讓玉清歌和月無心給我把西域三十六國牢牢把控好,別讓他們翻出一絲花樣!”
隱衛跪在地上,聽着眼前黑衣人聲音平靜的發佈命令。
這聲音雖然極平,卻極狠極冷,孤漠陰鷙,戾辣險惡,令他生不起一絲反抗的念頭。
只是——
娥媚、玉清歌、月無心,三大殿主可是掌管西北全部基業的最高統領,而特訓的鬼方十路暗衛,更是非天崩地裂大事不得動用的殺手鐗,尊主竟然集體調動······
難道尊主這是要把全朝廷的人都殺光,改朝換代不成?
如果不是如此大事,怎麼會動用這樣龐大的佈置!
隱衛心裡驚濤狂瀾迭起,纔想到即將要展開的血腥殺戮,心裡對於鮮血的狂熱喜愛又讓他倏然興奮,迫不及待地應道:“是!”
可還是沒耐住心中好奇,忍不住發問:“尊主,這要先殺誰?當年平州司馬氏之事,屬下因事未能參與······”
所以這次行動一定要把屬下帶上!
晏笈哼了一聲:“問這麼多做什麼,把你的刀磨好就行。”
隱衛立刻激動得紅了眼:“屬下每日都用刀油保養擦拭,不敢讓武器有絲毫鏽蝕!”
他急如星火,轉身就要退下:“屬下這就去辦!”
“站住。”晏笈濃眉一掀,“還有件更要緊的事需要先做。”
“請尊主吩咐!”隱衛沉浸在自己被重用的欣喜興奮之中,激動快要暈倒。
是要暗殺什麼人,還是僞造什麼罪證?如果是編織罪名抓捕大臣,他也是很在喜歡的!
然而就在隱衛的期待中,尊主大人開了口:“去把所有的天靈雪膚膏,都迅速給我送來。”
——嘎?
隱衛有點懵。
······
展老太君已經睡下,姜苗苗帶着婢女離開,往自己新閨房走。
綠衣紅玉等大丫鬟還沒回來,孫嬤嬤就派了幾個二等丫鬟伺候她,姜苗苗隨手點了個自己看着閤眼緣的,又把其他人都打發走了。
“彩雲,府裡其他的主子都可回來了?”
小丫鬟十三四歲,眉清目秀,聽見姜苗苗問話,細聲細氣開口:“國公爺未曾歸府,奴婢不敢多打探。夫人是回來了,郡主可要去請安?”
“請什麼安,她巴不得我滾得遠遠地。”姜苗苗哼了一聲,嫌棄皺眉,“算了,估計明天她也就把事情都問清楚來找我麻煩了,我得早早睡覺養好精神。”
葉氏回府了卻沒立刻來找她的麻煩,這讓姜苗苗心裡有點不安,越是這不動聲色能忍耐的,說明城府越深,才越可怕,越難對付。
怪不得,葉氏能這麼快把控好整個寧國府!
說了葉氏,姜苗苗不由得又想起了她和展老太君的交談:“彩雲,你們——對這命格怎麼看?”
彩雲很詫異:“郡主,您是想問什麼?”
“算了,不問了。”姜苗苗拍了拍腦門,煩躁得很。
她作爲現代人,對鬼神這一說,其實是沒多大恐懼的,但祖母那些話,說的未免太過玄乎,讓她還是絕對有點害怕有點畏縮。
她道沒覺得那些人的死亡會是晏笈克的,但是——
晏笈兇殘恐怖,卻是不容置疑的。
風在呼呼的吹,丫鬟手裡提的燈左搖右晃,似乎下一秒就要被吹滅,姜苗苗打個寒戰,緊走幾步,進了遊廊。
偏堂和正堂離得很近,屋內早早點上了燈,燭火微明,她也不用丫鬟開門,自己先推開屋子,往裡面走:“你去打水來,我——啊!”
姜苗苗猛地往後一退,一腳踩中了彩雲,卻根本顧不得彩雲的驚叫,扶着門框好險沒倒下去。
屋裡坐着個黑衣人,正手握着佩刀閉目養神,面上覆得黑龍面具飛騰欲活。
聽見她驚叫的聲音,晏笈睜開眼,定定看了過來。
“郡主?”身後彩雲奇怪地疑問,扶着她的背,就要轉過來:“您這是怎麼了?”
彩雲在她身後面,一繞過來就一定能看見晏笈!姜苗苗嚇得心跳都停止了,使勁堵着門口,就不讓彩雲繞過來:“我,我沒事!我就是腳滑了——你趕緊去打水呀!”
她同時使勁向着晏笈使眼色,想讓他躲開,然而晏笈大馬金刀坐在正廳上首,一動不動。
他毫不懼怕被人看見。
可是姜苗苗怎麼能讓彩雲發現晏笈!
這可是古代,深夜裡私會男子若是讓人知道了,她還怎麼活。
而且按照晏笈的性格,若是她說她不想讓人知道,他一定是一個刀出鞘,彩雲的頭就能飛到了院子裡。
人死了,不就沒法說了麼。
姜苗苗撐着門框,死活不讓彩雲看見屋裡面的情況:“彩雲,我現在要用水,你趕緊去打啊!快去!”
彩雲怯生生道:“可是郡主,我得先伺候您更衣······”
“我就是要不換衣服先洗漱怎麼着了!”姜苗苗又氣又急,“敢跟我頂嘴,你想挨鞭子?!”她祈求地看向晏笈,可晏笈竟淡然的端起了茶碗!
彩雲一下子帶了哭腔:“奴婢不敢,奴婢這就去!”放下燈,彩雲匆匆跑了。
姜苗苗站在門口,擡頭就能看到屋裡坐着的晏笈,祖母的話忽然在腦海裡響起,她猶豫蹉跎,不敢往裡面走。
“你、你,您怎麼來了。”她乾巴巴道。
晏笈眼倏地一擡,冷冷的目光瞥了過來,手一招,她被內力攝進屋子,不受控制地撲進了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