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姑娘極緩慢極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我不知道……是爹爹的客人，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叔叔。 ”
很好看的叔叔？
聽起來就知道這沒什麼線索，這天下長得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
“那我可應該怎麼——”
姜苗苗扭頭去看晏笈，下意識想問他，晏笈卻先看着她，眼眸中有淡淡柔和：“你既然打算曆練，這次我便不會幫你，或者乾脆認輸，跟我回去。”
他聲音很淡，還是不肯放棄將她帶回去的想法，有些理所當然的強勢，或者就是覺得，即使她變強了，也不足以達到自立的地步。
姜苗苗覺得面子有點掛不住，甚至是更有委屈的感覺。
他憑什麼總是這般強硬，兩人也不是沒有因此吵過架，他有改，可還是達不到她滿意的地步。
一股氣梗在心肺裡，上不去下不來，塞得人難受，忽然一股衝動，讓她硬着嘴巴叫囂：“嘿，誰說要你幫我了，別自作多情！”
話吐出來，她心裡猛地一鬆，又不願意嚥下這股委屈去，覺得面子大過一切，如果立刻服軟，實在是丟臉。
乾脆咬着牙繼續低吼：“我當然能做得到！告訴你，你也別給我派任何人幫我，我就自己來！”
她心裡一股子韌勁上來，憋着一口氣，尋思着還非要整出點成就讓這傢伙看看，讓他整天高高在上把她當個小孩子，連出個門就要半夜出走。
“有本事咱們打個賭，我要是做的好，你就不許把我弄回去，以後我想去哪裡就去那裡，你不能阻攔！”
以前的姜苗苗仗着各種玩外掛興風作浪，麻煩惹停不停。
等學過了武，手裡的兵器也見過血，吃過苦頭也讓別人吃過苦頭，膽子不知不覺中，跟吹氣球似的膨脹起來。
她這人，潛意識裡就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沒好意思直接開口說出來，心裡卻覺得，天老大、地老二、她就是老三，除了在晏笈面前撒個嬌，現在誰的面子她也不買。
晏笈似笑非笑看着她：“要是不呢？”
“不？哈哈哈，還能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她被激得頭腦發昏，傲慢地翹起下巴，“要是做不到，隨便你怎麼着，都可以！”
“這可是你說的。”他低低一笑，“那到時候再說。”
姜苗苗後知後覺發現他的笑好像有點奸詐，她皺眉死死盯了一會兒，猜不到晏笈會提什麼樣的要求，心裡不由微微有點打鼓。
然而下一秒，她又覺得，沒準是晏笈在唬她？
他哪裡捨得讓她真做出什麼不好的事兒，一仰脖應下，扭頭問楊笙兒：“那人在哪裡？”
晏笈看着她圓瞪的眼，就像一隻炸毛的貓，心裡頭那邊飄忽的不確定終於落到了實處，雖然沉甸甸壓得人心悶，好歹不在飄在半空。
他找到血虎鏢局，固然是靠的暗衛彙報，可是心裡面對娥媚的縱容其實十分不滿。
只不過，他剛剛找到，在去見姜苗苗之前，娥媚就提前在門外守着了。
“大哥，我知道你惱我縱容她出走，但是——啊啊啊你在動手打人之前先聽我說！”
娥媚直接趴了下去，抱頭蹲着，滿腹委屈：“你也知道，她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那可是相當叛逆的，訓練那些下屬，不也是這個年紀的刺頭最煩人麼。”
當時他擰起了眉：“什麼意思？”
“這麼說吧，咱們覺得他們還是孩子，她自己卻以爲她是大人，張牙舞爪強烈地想要獨立。要是暗衛啊西北軍啊有刺頭鬧事，不服管教就是一個揍，多揍揍自然就聽話了——可是她，大哥，你捨得嗎？”
晏笈當時沉默不語，態度很明確，絕對不能打。
娥媚煩躁地抓了抓頭髮：“順着她絕對會翻了天，不順着，要怎麼辦？唔，反正我是搞不定的。”
“那你就不用管了。”他說，“翻了天又如何，讓她自己玩的暢快最重要，難道我還沒有給她收拾爛攤子的本事麼。”
那時候年紀的自己，從來沒有任性的資格，揹負的壓力太過巨大，讓他每一步都彷彿走在刀尖上。
於是對於她，便成了最矛盾的糾結。
他有時候想讓她乖乖聽話，由他庇護着不受風吹雨打；有時候又想讓她茁長成長，能夠獨自對抗狂風暴雨。
可有時候，也還希望，在她年少輕狂的日子裡，能經歷一段放肆猖狂無悔無怨的瀟灑。
去享受他未曾享受到的一切。
……
姜苗苗不知道晏笈的糾結，此時正在藉助香毒的藥力逼問楊笙兒。
楊笙兒慢吞吞道：“嗯……爹爹的生辰宴，他會來……”
楊老東家的生辰就在五天後，等也不會等太長時間。
姜苗苗暗下耐心，又追問了幾句，楊笙兒卻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了，她嘆了口氣，畢竟還是個孩子，能懂什麼。
眼看着“搜魂”和“孟婆湯香”的效力也快達到極限，姜苗苗乾脆拉着晏笈離開回去。
他們走後不久，呆呆站着的楊小姑娘猛地打了個機靈，混混沌沌的眼睛漸漸清晰了。
“奇怪，我怎麼會在這裡？”她愣了愣，不明所以，只記得自己把父親送走以後回了屋子……
大概是太困了吧。她想着，招呼了丫鬟過來伺候她洗漱，很快就上牀睡過去了。
姜苗苗和晏笈又踏着牆頭回去，打更人都已經在敲三更的梆子了，她還想去再探探藥王谷的地方，晏笈卻把她往屋子裡一丟。
“你還在長個子的時候，晚上不睡覺太傷身子。”
“一晚上不睡影響不到什麼問題的。”她忿忿然，“別說我，你自己不也是經常熬夜嘛，有什麼資格說我。”
姜苗苗嘰嘰咕咕頂了幾句嘴，又問道：“你說你只能待一天，明天就要走嗎？”
“對。”晏笈頷首，“我來也只是看你一眼。”
“你走吧走吧走吧，”姜苗苗笑嘻嘻快速接嘴，“我覺得挺好的，或者你把娥媚一起帶走也行，天字暗衛我都不想要了，我……”
她聲音猛地停住，和晏笈一起扭頭，看向屋外。
淡淡的殺氣，有人持兵器，悄無聲息圍了過來。
暗夜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