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佳拿起啤酒喝了一口,酒液在她的口腔中停滯了許久,她這才嚥了下去,看着那腳下的五彩斑斕,說道:“他工作中臨時有需要回上海了,我閒着也沒事兒,就到公司來看看!”
說罷她又從自己的手提包中取出了一份糖炒板栗,回頭看着我問道:“跑了很遠纔買到的,還是熱的,很新鮮,你要不要嚐嚐?”
我搖了搖頭,抽着香菸說道:“記得以前上學時,每天放學你都會在學校的門口買上一份糖炒板栗,這麼多年了你還愛吃這個啊?”
“習慣了,哪能說改就改的掉的!”韓佳又以一副幽怨的眼神看着我,繼續說道:“而且再說,哪次我買的時候,基本上不都是你把我給吃完的?”
我窘迫的轉移了視線,即便我說了不吃,但她還是堅持給我剝了兩個遞到我的手中,我也並沒有客氣,直接就放到嘴中吃了起來。
事實上證明,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總會觸景思舊,我的潛意識頓時回到了曾經那個懵懂無知的歲月裡。
那時我還是個網癮少年,時常到了中午放學的時候把家裡給我的午飯錢拿去到網吧消費,以至於每次都空着肚子到學校讀書,後來韓佳每次中午放學都會買上一份糖炒板栗,卻一直都留到下午,於是那份糖炒板栗就像是特意爲我而買似的,最後被我吃的一顆不剩。
當時我不明白韓佳爲什麼會有這樣的習慣,直到後來光陰逝去,我才從恍惚中明白,實際上並不是她有多喜歡吃糖炒板栗,而是我曾在一次班級活動中,老師問我最喜歡吃的東西是什麼,我回答的是:糖炒板栗。
嚼着口中的板栗,我忽然覺得有些鼻酸,但我不能讓韓佳看到自己這沒出息的一面;曾經我一旦有了壞情緒,都會恨不得抱着她痛哭流涕,這樣她就明白了我的辛酸與難過,但現在,哪怕遇上再痛心疾首的事情,我都會在她面前僞裝的若無其事,想必這就是歲月給我們留下的印記吧……而這種印記,想起來就會覺得難過。
在我跟韓佳一起吃着糖炒板栗時,她又拿起了自己手邊的啤酒舉到了我的面前,說道:“碰一個!”
我拿起自己手中的空瓶晃了晃,說道:“我一共就買了六罐,喝完了!”
韓佳思考了片刻,隨後將自己手中的啤酒遞給了我,道:“老規矩,一人一口!”
我接過韓佳的啤酒,實際上我們誰也不會介意彼此,當年我就經常以偷喝她的飲料爲藉口佔她便宜,久而久之,便成爲了一種習慣。
我喝了一口啤酒之後,又將啤酒遞給了她,她也很爽快的接過去自己喝了一大口。
我半眯着眼睛躺在天台的臺階上,韓佳回頭看着我,問道:“你在想什麼?”
“想人生,想人因爲什麼而活,活着又是因爲什麼!”
韓佳將剝好的板栗塞進了我的嘴中,說道:“當一艘船沉入海底,當一個人成了謎,沒有人知道他們爲什麼離去……所以你想的一些問題也都是沒有必要的,活着就好,在意那麼多幹什麼?”
“爲什麼活着又是好的呢?”
“可能你活着會質疑自己生存的意義,但對於在乎你的人來說,不論結局是怎樣,再悲傷的事情,都不及你活着最重要……我想,諾夕應該就是這麼想的吧!”
我閉上了眼睛,感受着微風的拂面,隨口說道:“你又不是她,你怎麼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韓佳沉默了,我也在她的沉默中睜開了一隻眼睛,只見她擡頭看着那被霓虹染指一片橙紅的夜空,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因爲我們都有同一個理念,我不會希望你過的不好!”
我用調侃的語氣對她說道:“光嘴上說不希望我過的不好有什麼屁用,要不一個星期之後,你讓我的店先開業佔據市場,你們推遲一個星期如何?”
韓佳沒好氣的瞪着我,道:“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見韓佳一副認真的姿態,頓時聳了聳肩膀,道:“着什麼急啊,開個玩笑也不行嗎?”
韓佳回過身去,又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道:“不聊工作上的事情了……你跟諾夕的關係怎麼樣了?”
我晃動着翹在左腿上的右腳,道:“沒怎麼樣,僅限於牽個手這麼純潔!”
“是嗎?我聽說你已經帶她見過你爸媽了呢!”
我停止了腳上晃動的動作,隨即撇嘴道:“打聽這麼多關於我的消息幹什麼,你這馬上都已經身爲人婦,基本上已經失去了喜歡我的機會了!”
“你能不能正經點兒?”韓佳伸手在我的小腿上狠狠擰了一下,痛的我咧着嘴揉了半天。
這時韓佳又對我說道:“對了,你們店裡之前發生的那個意外的工程事故,我這半個月幫你私下打聽了一下,總覺得這次的事故,並非是純粹的意外,而是有人刻意爲之!”
我狐疑的看着她,隨後趕緊給自己點上了一根香菸,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韓佳輕輕抿了抿嘴脣,才說道:“你們店的工頭是在下午開工時受的傷,在中午飯間的時候,我聽我們這邊的一個工人說,期間看到有一個戴着口罩跟帽子的男人從對面你們的施工場地裡出來……按正常道理來推算,你們的工地裡應該不會有這麼個神秘的人,還刻意把自己捂個嚴嚴實實,而且這件事情又發生在事故的前半個小時,這更證明了可疑性,所以我懷疑是,很有可能當時有人在那個梯子上動了手腳,所以才導致出了後來的事件!”
我重重的吸了口香菸,關於韓佳所說其實我一直都在懷疑,甚至剛開始還誤以爲是左梓涵那個男朋友找人動的手腳,經過她如此一說,我也更加的確認這個事故並非僅僅只是個意外。
片刻後,我對韓佳說道:“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左梓涵之前的那個男朋友找人動的手腳……可雖然說當年左梓涵背叛了他的感情是沒錯,但這件事跟其他人沒有關係,如今她都已經成了半植物人,難道他還不肯罷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