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棋遠擡手面無表情爲她擦淚,神色冷峻,沉聲道:“與其將你送給三弟,成爲我的絆腳石,不如送給四弟,徹底消除你的威脅。”
談琰音一怔,回味着他的話,待明白其中深意,不由得渾身一個寒顫,她可以篤定的相信,若是不能送走她,那麼他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她,以絕後患。
談琰音無語的撇撇嘴,想起他剛纔居然用到私奔這個字眼,心裡略微有些不爽,況且,容棋煥又不愛她,怎麼捨得放下偌大江山,帶她離開?想到這裡,不免心中悵惘,那個男人寵她疼她,卻始終未曾愛過她,在他眼中,她只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孩子而已。
“你在這裡安心休息,孤回宮處理此事。”容棋遠看出她神情鬱悶,知道她的不悅和自己無關,不願多言,簡單交代了一句,便起身離開。此事牽扯皇權之爭,非同小可,容棋意雖然擔心談琰音,卻也不敢在山上耽擱時間,憂心忡忡的看她兩眼,便跟容棋遠一同走了。
待他們二人都離開,司馬潤熙才端着一碗藥慢悠悠的走進來,許是因爲逆光的緣故,談琰音看着陽光裡白衣勝雪的司馬潤熙,竟有種恍惚的錯覺。似乎在某些冬日的晌午,她風寒感冒頭疼不止,賴在被窩裡誰都不見時,容棋煥也是這樣端着藥碗,滿臉無奈卻又寵溺的神情,在鋪天蓋地的陽光裡緩緩走來。
意識到自己現在隨便一點什麼相似的因素,都會下意識的想到某個時刻的容棋煥,她覺得她真的是無可救藥了。思付間司馬潤熙已走近,對上那雙充滿打量與促狹的眸子,談琰音有種心事被偷窺的感覺,鬱悶的嚎一聲,拉起被子捂住臉。
耳邊傳來一聲溫潤的低笑,下一刻被子被拉開,司馬潤熙將藥遞過去,笑道:“把藥喝了,大約三天後我師弟會過來爲你解毒。”
“你師弟?”談琰音接過藥皺緊眉頭吸着鼻子,將藥灌下去,才擡頭問:“就是江湖傳說天資過人,軒轅先生最得意的弟子蕭慕景?”
“你應該叫小師叔。”司馬潤熙接過藥碗放下
,含笑開口,彷彿是想到多年前少年的自己,宛如羊脂白玉的俊顏上,浮起一抹意氣風發的笑意,緩緩道:“師傅收了三個徒弟,我排行第二,大師兄便是當今的突厥可汗,慕景最小,卻是我們師兄弟中最聰明的,我和大師兄學十年的東西,他只需三年便爛熟於心融會貫通。”
談琰音沒想到他們竟還有個做可汗的大師兄,這些年突厥在莫赫可汗的領導下日漸強盛,實力遠遠超過吐番與安和國,與長陵國分庭抗禮。她偶爾聽容棋煥提起這位可汗,總是十分讚賞敬重的口吻,卻沒想到竟也是軒轅先生的弟子。
她忽然想起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揚起頭蹙眉問:“若小師叔果真如此厲害,爲何不出山爲官,也好兼濟天下,也可助容棋煥一臂之力。”
司馬潤熙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才淡淡道:“時機未到。”
談琰音還想問什麼,忽覺一陣睏意襲來,忍不住打個哈欠,片刻的功夫便伏在枕上沉沉睡去。
這一覺竟睡了三天三夜,夢中無數人在眼前一閃而過,那年父皇無奈的捨棄,親手將她送入敵軍之手,母后的絕望與激烈,自毀容顏,以皇后之尊搬入冷宮居住,金陵城百姓千萬雙渴望停止戰爭的眼睛。
當她懷着滿心的戒備與仇恨離開故鄉,以必死的決心踏上遠赴長安的征途,卻落入容棋煥溫柔沉穩的庇護裡。心安理得的過了三年,又遭遇廢太子噩耗,之後便是各方的算計利用,塗在琴絃上的毒藥,穿破骨髓的毒箭。
從九重闕跌落的那刻,她從噩夢中驟然驚醒,喘着粗氣,劇烈的心跳久久無法平復。
許是因爲做噩夢的關係,滿身都是冷汗,談琰音擡手欲擦汗,卻不自覺的擰眉。她此刻不知爲何是趴在牀上的,背上涼森森的,顯然是沒蓋被子沒穿上衣,心頭猛地一跳,難道是被誰綁架?
正要掙扎的時候,肩膀卻被一個溫暖有力的大掌按住,耳邊同時響起低沉冷峻的聲音:“不準動。”
“這是何處,你是誰?”不明情況,談
琰音不敢貿然反擊,只得攥緊拳頭,戒備的沉聲問。
“蕭慕景。”半晌之後,那個冷如冰霜的聲音才緩緩傳來,緊接着背上傳來微微的刺痛,似是有什麼東西扎入皮膚裡,頓了頓,那人加了一句:“鍼灸驅毒,不想死就別動。”
聽見這個名字談琰音放鬆下來,老老實實趴回去,小臉埋進枕頭裡,不再說話,對於這個天下人皆好奇的男人,似乎並不放在心上。
待鍼灸完已經是幾個時辰後,期間兩人一句話都未再說,只有司馬潤熙進來過一次,給蕭慕景送了些茶飯,也是意外的安靜,放下東西便走了。
終於獲得自由的那刻,談琰音轉過身,身上的毒素除了大半,她掙扎着想坐起來,可睡了三天滴水未進,剛坐起一點便又渾身無力的跌回去,扯到肩上的傷口,痛的她倒抽一口冷氣。
蕭慕景收拾完東西,洗了手剛進來,就看見她捂着肩膀,臉色慘白,不禁微微蹙眉。緩緩走過去,毫不避嫌的拉開她衣領,露出潔白如玉的肩膀,見傷口沒有再出血,才替她整理好衣物,直起身薄怒的俯視她,沉冷道:“若你想死,趁早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談琰音終於有機會看一看蕭慕景的樣子,比起司馬潤熙那樣謫仙般的人物,他的長相顯得普通很多,沒那麼秀氣,線條生硬的薄脣看上去格外冷酷bi人,一雙黑眸宛如千年深潭,深不見底,沒有半分情緒,看着人的時候毫無溫度。
“謝謝小師叔救了徒兒。”談琰音刻意忽略他那句毒舌的話,臉上習慣性的綻放一個明媚笑容,頓了頓又解釋道:“我方纔只是躺太久,想坐起來,可是……”
她不再往下說,轉而可憐兮兮的揉着空蕩蕩的肚子,還真是餓壞了。
蕭慕景擰眉打量她片刻,頭痛的撫額,生平最討厭看見女人裝可憐,可是對上談琰音精緻的俏顏,實在無法生氣。
恰在此時司馬潤熙端着一碗粥進來,他如獲大赦轉身走過去,冷冷道:“再不來,你這小徒兒要餓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