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談琰音,蕭慕景並沒有急於離開,一直在翠華山住着,容棋遠忙於安排避暑一事,沒有再上山,也未派任何人來詢問,倒是容棋意來看過她兩次,帶來一些宮中消息。
“父皇定是聽了奸人挑唆,要防範大哥和舅舅,母妃和大哥一再請求,都不能阻攔父皇的決心,急於把你和三哥的婚事定下來。”容棋意神色擔憂的看着談琰音,對於這件事顯然大家都已盡力,看起來已經無法阻止,他真擔心她會做出什麼激烈的舉動,低聲勸道:“你也不要太擔心,此事我與大哥會努力,不會叫你白白犧牲。”
話是如此說,可若長陵帝一時三刻定要逼她成婚,那麼任誰也沒有辦法,談琰音沒想到容棋遠的話,這麼快便實現,她的一生都在被人算計,任何事都身不由己。
她萬萬沒想到長陵國的皇權鬥爭,勢力制衡,到最後竟是要犧牲她的幸福。
“實在不行我便出家爲尼,再不濟還有一死呢。”談琰音苦澀的一笑,擡頭望着面前神色焦灼擔憂的少年,心底有一絲絲的暖意,反過來安撫他:“擔心沒有任何用處,你肯盡力我十分感激,容棋意,能遇見你這樣的知己好友,是我在靖王府最大的收穫,若是可以,今年冬天我們再到梅園飲酒。”
容棋意聽她如此說,心中也很難受,情不自禁抓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情緒激動道:“你放心,我定不會讓你出事。”
容棋意走後沒幾天,長陵帝便帶着后妃及皇子公主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翠華山避暑。他們住在山下的避暑行宮翠微宮,方圓數裡早已戒嚴,山上的閒雜人少了許多,反倒更顯清幽。
在行宮安頓好,自然是要舉行宴會的,長陵帝素來敬重司馬潤熙,照例命命人奉送了請柬來,邀他下山一聚,因聽聞他師弟蕭慕景也在,特意多寫了一封請柬。
司馬潤熙與蕭慕景收到請柬,相視一笑,詢問了宴會開始的時間,便回去準備,到傍晚時分,遠遠的看見有轎子上山,大約是來接他們的。
待那些人走近,才發現竟是容棋遠親自上山來,不禁有些詫異,看
見後面一頂公主規格的轎子,隨即卻又明白過來。
“阿音呢?”容棋遠下了馬只看見他們二人,有些不悅的蹙眉,望着裡面沉聲問,“她是在與孤賭氣,還是迴避父皇?”
蕭慕景眸色沉了沉,緩緩走過來,朝容棋遠行禮,淡淡解釋:“阿音昨日偶感風寒,一直高燒不退,剛吃了藥正在房間休息。”
“高燒不退?!”容棋遠聞言頓時雙眉緊擰,命手下在外面等候,便大步往裡走,蕭慕景和司馬潤熙神色莫測的對視一眼,隨後跟着進去。
談琰音躺在牀上正閉目休息,門忽然被大力推開,一陣冰涼的山風隨之吹進來,即便是夏季炎熱,但山頂氣溫偏低,毒素未除盡又在生病,被這冷風一吹,頓時難受的咳起來,因爲是躺着氣息不順,咳嗽很費力,沒一會兒就憋得俏臉通紅。
容棋遠見狀臉色又沉了幾分,快步走到牀邊,親手將她扶起來靠坐在牀頭,在她背後塞了個靠枕,拉了拉被子給她蓋好,才慢慢拍着她背。
蕭慕景站在門外靜靜看着這一幕,漆黑如墨的雙眸裡,閃爍着陰沉冷峻的光芒。過了片刻,待談琰音咳嗽慢慢平復下來,他才走進去倒了杯水,遞給牀邊的容棋遠。
“你與司馬先生不是醫術高超麼,怎麼還會讓她病成這樣?”容棋遠接過水杯放在談琰音脣邊,看着她喝了幾口,呼吸不那麼急促了,纔回頭薄怒的盯着兩人質問。
蕭慕景黑眸裡閃過一抹陰沉,這麼多位高權重的人,保護不了一個公主,讓她一再受傷中毒,見容棋遠望過來,神色迅速恢復冷靜,淡聲回答:“因爲她接連中毒,大傷元氣,很容易生病,卻又很難治癒。”
容棋遠神色一僵,兩次中毒幾乎都與他有關,甚至第一次還是他親手做的。念及此,他不再責備任何人,只是低頭望着牀上臉色蒼白的嬌人兒,柔聲問:“父皇特意吩咐,要帶你參加宴會,身體可以嗎?”
上次離開,他還一副很生氣的樣子,現在忽然這麼溫柔,讓談琰音很不適應。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垂着眸,低聲自嘲:“皇上聖旨,我
有什麼資格違抗?”
說着便強撐着坐起來,預備下牀,容棋遠見狀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聖命不可違,父皇本就對她諸般不滿,若在抗旨不遵,定是雪上加霜。他親自從背後抱着她,扶她起來。
司馬潤熙看一眼神色陰沉的蕭慕景,嘴角抽了抽,走進來從容棋遠手裡接過小丫頭,笑道:“太子請在外面稍等,容草民爲她梳妝。”
容棋遠看一眼有氣無力的談琰音,本想親自爲她梳妝打扮,然而想了片刻,還是點點頭轉身出去。
“這梳妝打扮我可不在行,不如師弟代勞?”待容棋遠走出去,司馬潤熙才擡眸含笑望着蕭慕景,語氣略顯揶揄的開口。
蕭慕景待要反對,司馬潤熙已拿着梳子走過來,塞進他手裡,面朝門外站着不說話。他拿着半月形的紫檀梳子,沉默了片刻,無奈的嘆口氣走進去。
銅鏡映朱顏,青絲三千如泄。蕭慕景手指穿梭在她冰涼絲滑的發間,時光似乎倒退到過去的某個時刻,連自己的頭髮都不碰的他,卻爲她梳着漂亮可愛的髮髻,看她笑得開懷而滿心歡喜。
“小師叔……”談琰音透過鏡子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些窘迫的低聲開口,提醒他在外面還有人在等着。不知爲何,她總覺得這個人身上,有着強烈到讓她害怕的熟悉感,即便是和容棋煥長得很像的容棋遠,也沒有這麼強烈的熟悉感,彷彿他們曾經朝夕相伴過,可她卻不記得。
蕭慕景收回神思,專心替她梳髮,戴上珠釵,纔拿過容棋遠手下送來的銀紅錦袍。
談琰音起身要出門的時候,蕭慕景忽然拉住她,低聲交代:“若今夜皇上下旨賜婚,切莫抗旨,保命要緊。”
談琰音下意識的擰眉,扭頭惱怒的看他一眼,才冷聲道:“我寧死不會嫁給晉王。”她甚至不記得晉王長什麼樣,恐怕晉王也不記得她的樣子,卻爲了爭權奪勢,硬要逼着她嫁。
“放心,我不會讓你嫁給晉王。”蕭慕景凝視着她苦澀自嘲的嬌顏,低沉開口保證,可談琰音卻不肯相信,也不願冒險,一言不發的轉身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