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哭呢?那聲音聽起來似乎很傷心,什麼又算是傷心呢……已經近乎喪失情感的我發現自己竟然開始遺忘了人類的感情,絕對的理智支配了我,反而無法理解一些人類原本應該有的最純粹最原始的情感。

腦子裡這麼稀裡糊塗的琢磨着,我懶散的把頭轉向哭泣聲音的來源,在這間經歷了巨大風暴洗禮的屋子角落,我發現一個女孩靠着牆坐着,衣襟上滿是鮮血,哭泣的人就是她。那張臉……好熟悉,雖然染滿了血污和灰塵,但是那雙直直盯着我看的眸子,卻像兩把鋒利的刀,往我的心口扎來。可是,有些東西一旦生成了,是什麼都扎不透的,或許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影響我的情緒了。

我現在的情緒該怎麼形容呢?我以前的情緒和性格又是什麼樣呢?我遲鈍的思考着,飛速旋轉的大腦卻好像陷入了思維的死角,怎麼也轉不過這個彎來。這時候我看到那個哭泣的女孩艱難地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向我走過來,依然用如刀鋒一般的目光直直看着我。

“童遄,你感覺還好麼?”她問我,嘴角又滲出一絲血跡。

“我感覺很好,只是兩條胳膊用不上力氣,你的情況看起來比我糟糕。”我用最直接的直覺判斷這個世界,儘管我發現自己的心似乎迷失了,但是對於其他方面的事情,我卻可以輕輕鬆鬆的抽絲剝繭,看個清楚。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瞞着你,我是爲了保護你。”她說,這個時候我纔想起來,這個女孩叫雷暮雨,和我的關係不一般,可是事到如今,那有怎樣呢?如果說世界是以我爲中心的,那麼所有的人只能分爲兩種,關係和我一般的,以及關係和我不一般的。所有的人最後都會死去,也就是說到了最後世界上只會剩下和我關係一般的,也就是所謂的陌生人。這麼說來,人永遠是孤獨的,時間以不可逆轉的姿態沖毀一切,不論那些美妙的東西有着怎麼樣的風貌。

“沒關係,我也覺得你的謊言是善意的,畢竟那個貓老太太沒有傷害到我。”我一絲不苟地說。

“你能不能別這麼說話,你難道不能用意志力壓抑住體內的東西麼?”雷暮雨忽然怒氣衝衝地對我喊着,她的臉上顯出一片潮紅色,哇的又吐了一口血出來。

“他的命格已經和走喪命格糾纏在一起了,以後這種情感喪失的情況會越來越嚴重,哎……”這時候屋子裡另外一個女孩也買着艱難的步伐走了過來,一雙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眼神裡所包含的東西我一點都看不懂。

“你們討論我,但是我覺得這一切與我無關,理智告訴我你們呆在我的身邊很危險,我奉勸你們離我遠點。”我用腳尖碾着身邊鬼瘋子破碎腦殼裡流出來的腦子碎塊,那東西黏黏的,很有彈性。

“不!我不信!你們爲什麼不阻止豢影協會的人,神院不是說高手如雲麼,爲什麼從最開始就是,答應我的每一件事都做不到!”雷暮雨沒有理會我,而是對着另一個女孩喊着,這一刻我也想起了那個女孩的名字,花念鬼。

嗯,是的,花念鬼。神院四大家族中花之一族新生代的超級天才術者,擁有天生的天猜命格,又掌握着種種強大的不傳秘術,未來的前途不可估量。在剛纔的戰鬥中之所以失手,完全是因爲戰鬥經驗太少,加上不知道對手的能力,假以時日,她會變得很強,嗯,很強!

結果兩個都是身負重傷的女孩就在我面前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了起來,我無聊地聽着她們的話題,已經從一開始圍繞着我展開的話題轉移到了神院對待盟友的態度問題。神院啊,在以前我的看來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巨大山峰,但是現在又如何呢?走喪剛剛在我身上出現的時候,那個什麼大琴先生和暫蓮不就遠遠逃走了麼?

但是也不能說我現在可以完全無視掉神院的力量,其實只要一發簡單的子彈放在手槍之後就可以殺死我。確實,他們可以輕鬆的殺死我,但是卻再也不能讓我屈服。我已經忘了恐懼和懦弱,這不代表我現在擁有勇敢和頑強。我覺得自己現在就是一臺精密的儀器,可以分毫不差的計算出我想知道的一切,當然這不是預知能力,而是對眼前事情的推理分析能力。

這時候我又想起了自己掌握的三中類似能力的術法,讀魂、聽邪和觀冥。三種能力都是罕見的術法,絕大部分掌握它們的人都是天生的天賦,或者是後天的機緣巧合,很少有人以學習術法的形式掌握它們。三種能力可以說都有不同程度和方式的獲取情報能力,其中讀魂可以強行掠奪他人的記憶,並且造成短時間的精神恍惚,不失爲一種強力的暗殺手段。聽邪呢,屬於一種自我保護的術法,但是我最近面對的對手都太過強大了,他們都能有效的隱藏自己心中的殺意和目的性,這樣一來聽邪的自動護主功能就難以生效,但是隨着我的力量的提高,聽邪所能探知的範圍和力度也會加強的,總而言之這是一個被動獲取周圍人情緒的能力。最後是觀冥,這是一種占卜術法,它和十八音那種神奇的極致推測術法不同,這是一種根據命理判斷事物發生機率的占卜術法,與其說是計算不如說是預測。

當這三種能力全部爲我所用之後,我覺得它們出現了一定程度上的變異,而這種變異是不爲人知的,連豢影協會的陰陽皇都不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豢影協會用種種陰謀詭計把走喪命格強加給我,一定是找到了某種可以控制走喪的辦法,但是現在我覺得自己的命格又不完全是走喪,或者說是我沒有完全被走喪命格所支配,無論如何在我的組裡思考能力之中,還摻雜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或許就是那東西讓我剛纔出口提醒雷暮雨和花念鬼離我遠點,但是它究竟是什麼,我還不太清楚。

我繼續無視兩個女孩越發激烈的爭吵,開始檢視自己的身體和所擁有的種種能力。最後我得出一些結論,我體內有着不少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安歌的心蠱、左眼壞死異變的鬼眼、還有那個用途不明的赤鬼貓瞳等等。至於能力呢,我發現自己實際上沒有太強的戰鬥能力。我幾乎不會什麼進攻性的術法,絕大多數的能力都是賦予自己某種狀態,比如通陰、比如入鬼…….不過現在有了強大的走喪命格的保護力,那些能力已經統統不需要我去開啓了,我身體過分的羸弱讓我不敢再輕易去透支體內的陽火甚至生命力了。

兩個女孩似乎終於爭吵完了,她們達成了某個協議,而我因爲剛纔過於集中注意力,反而沒有聽清楚她們的談話。此時她倆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看得我有一點不舒服。

“童遄,和我走吧,我會想辦法驅除你身體中的可怕東西,以後我不會再隱瞞你任何東西,關於我之前的故事,我會慢慢的詳細告訴你。”雷暮雨盯着我一字一頓地說,我知道這是我的一個選擇。

有一個選擇,那麼就肯定有第二個,我把目光轉向了花念鬼。

“跟我回去,不過我不會領你去我們的家族駐地,而是帶你去灰域或者類似於灰域的秘密陰空間,現在的你很危險,當是走喪之力完全融合進你的命格之中的時候,你會徹底喪失人性,爲了你也爲了別人,你應該和我走。”花念鬼冷冷地說。

看來她倆達成的協議就是兩個人不再做無謂的爭吵,而是徵詢我的意見。簡單的分析下,如果我和雷暮雨走,或許會知道一些以前我所不知道的東西,包括她身上的秘密,或者是我曾經感興趣的暮雨溝中的事情。但是那些只是我曾經感興趣的,現在的我完全不覺得和我關係一般的人以及關係不一般的人有什麼太大的區別。血緣關係這方面不可否認,這是一種無法逃避的制約。那麼剩下的所謂友情和愛情呢?我不想去討論它們與我的關係和存在的意義,那樣太裝叉,我只是一時沒有思考好該如何看待它們,所以我現在不想去輕易的選擇。

至於花念鬼的選擇,我覺得那樣會對我不利。我沒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什麼不好,反而是之前的日子裡,神院一把像對待狗一樣對我,雖說豢影協會一直在算計我利用我,但是樑逸軒等人確實救過我的命,現在恩仇對我來說不重要,我只想去探索一些我還有興趣知道的東西。可惜,兩個女孩給我的兩個選擇,我都沒有興趣。

我看着她倆,搖了搖頭,表示自己對她們的選擇沒興趣。

“走喪的力量已經開始屏蔽他的情感了,我們說什麼都沒用。”花念鬼淡淡地說。

“童遄,抱抱我好麼,你心裡深處一定還有我吧。”雷暮雨則是呆了好一會,忽然伸出雙臂,做出擁抱的姿勢,等着我完成擁抱的另一半。

“對不起,我的兩條胳膊都斷了,沒法擡起來,而且,我不覺得自己的心裡應該有你……”我的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心中傳來一陣劇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啃食我的心臟。

這種感覺讓人記憶猶新,它來自安歌種在我心裡的心蠱。

可是,我的心爲什麼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