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弓嶺,距離龍虎山並不遠,但是卻不同屬一山之脈。與旅遊業興旺的龍虎山比起來,藏弓嶺完全是個鳥不拉屎的不毛之地。這個地方的地名很有趣,聯想之前煞皇鬼皇,我心境之中頗有一股日薄西山的蒼涼之感。

權鑄這幅德行是肯定走不了路了,他自己也沒指望讓我揹他,於是告訴我周圍不遠處有居民,可以花錢僱人揹他。我繞過一道矮嶺,果然看到有一個小鎮,我讓雷暮雨去找幾個精壯漢子來背權鑄。不多時雷暮雨找來兩個中年漢子,他倆還拿着一副藤椅改變的類似轎子似的東西,原來他們是專門用這玩意擡遊客賺錢的。

無需多言,我又催了幾股術法之力給權鑄吊命,然後讓倆漢子把他擡起來,聽着他的指點往悟真閣本部走去。倆漢子也不多問,估計見多了,以爲我們是拜佛求道的,只是他倆肯定把權鑄當成了我爹……

悟真閣不是名門大派,卻也有着上百年的傳承,屬於那種沒有強力的獨門秘術,卻也一路磕磕絆絆走來的中游勢力。但是時代不同了,現在的鬥魔界內鬥日益嚴重,先是神院與豢影協會鏖戰天下,又是諸天魔道禍亂世間。悟真閣這種沒有強者撐場的二流勢力,註定是卑微的車前草,被人踐踏了之後也得遍體鱗傷的頑強隱忍。悟真閣還算幸運,因爲離龍虎山很近,所以可以和那裡的通玄道派們抱成一團,沒有在亂世之中流利潰散。但是上一任掌門人卻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就是早在神院全力打擊豢影協會的時候,悟真閣的上任掌門人自認爲時來運轉,不顧悟真閣內上下反對第一時間選擇站隊,加入了神院。這個舉動看似明智,實際上卻暗藏隱患。加入了神院,無疑就是宣告脫離龍虎山的中立道派團體,人家以後見到雖然表面還是和和氣氣,心裡卻把悟真閣劃分到神院那邊了。而神院呢?當初瘋狂擴展的時候收編中小勢力無數,把其中絕大部分改編重組,悟真閣因爲還有點斤兩得以倖存,但是也因爲如此始終得不到神院的重用。豢影協會之亂結束之後,神院對這些中小勢力的整編也放緩了腳步,開始安內,結果悟真閣就處於了一個尷尬的境地,好像一個跟錯了大哥的混混!大哥吃齋唸佛不帶他混了,他卻養成一身痞子氣,再也無法迴歸家門了。

這些都是權鑄告訴我的,老實說我可懶得聽他墨跡這些,但是一來路上無聊,二來我幫權鑄奪取掌門之位也得有個藉口,所以我還是耐着性子聽了進去。從權鑄口中我得知,就是因爲悟真閣上一任掌門站隊錯誤,導致悟真閣現在的處境十分尷尬,那掌門還不算糊塗到底,乾脆淨身出戶,辭去掌門之位。表面看他是把亂攤子丟了,實際上這卻是救悟真閣的唯一辦法,因爲新任掌門可以想辦法重歸龍虎山道派一脈,他自己卻不能。

權鑄是個很有野心的傢伙,但是他和上代掌門一樣,空有野心卻沒什麼強大本事,這也是歷代悟真閣弟子的悲哀。權鑄看事很準,早在悟真閣站隊神院一邊的時候,他就隱隱料到了這種結局。事實證明權鑄的判斷是正確的,這些年來權鑄作爲悟真閣新一代的幾個傑出弟子,沒少爲神院辦事,最後照樣什麼好處也沒得到。權鑄索性走向另一個極端,加入了悟真閣內主張反對神院重歸龍虎山道派的一派勢力中,這麼做絕非是因爲見到蠅頭小利而見風使舵,而是爲了最後發生的掌門之爭。當時支持重歸龍虎山道派的人多是老一輩的人,新生代的弟子多半還是嚮往神院,但是最後無疑取勝的是老一輩人,舊掌門卸任,新掌門必定帶領悟真閣重回龍虎山。而有着真正話語權的人,自然是老一輩那些老傢伙們,而最讓他們中意的人,自然就是權鑄了。

就這樣,權鑄的野心成功了一半。他的下一步,自然是增強自身實力,只有自己的實力變強了纔有真正的話語權。於是索性和諸天魔道的人勾搭在一起,不惜以身犯險喪盡人倫,只爲獲得力量。只是他最終都無法擺脫身爲炮灰的命運,儘管傾盡一切賭了一把,但是卻還是輸得一貧如洗。想到這裡我心中冷笑,鬼皇的鬼皇還能信,老東西把我都騙了呢,何況你一個小小權鑄。

聊着聊着,也就到了悟真閣的本部,是一個門面還算不錯的道觀。鬥魔界的許多勢力就是這樣,在普通世界的明面之上都有門面建築,佛有佛堂,道有道觀。門面之後,普通人永遠也看不到的地方,纔是屬於鬥魔界的真正面目。

權鑄已經和我商量好了,就說他在外遊歷,遭遇不幸被惡人所害,損了陽壽。而我殘龍先生童遄與他是舊相識,恰好遇見於是相助。到時候我再出面,力挺讓他做掌門,出手震住悟真閣的人,一旦他傀儡之位坐穩,以他的心計之後的事就好辦了。至於林通奇的藏身之處,他自然會幫我找出來,畢竟龍虎山他呆了這麼多年,肯定比我熟悉。

其實權鑄的計劃一點都不完善,漏洞很多,不過他此刻已經喪心病狂,已經沒了身家還怕什麼從天而降的豪賭?大不了賠了那時日無多的殘命一條。

到了悟真閣門口,雷暮雨付錢讓兩個漢字離開,我們在大門外等悟真閣的人出來。悟真閣的門人沒認出來權鑄,以爲我們是燒香求道的俗人,直到我放出一股陰氣使得三尺之內鬼哭神嚎之後,他們才知道這是來了尊大佛,趕緊翻身去通知,說來了貴客。

悟真閣的人見到了衰老的權鑄,十分詫異。話不多說,我倆事先編好的幌子演了一遍,雖然其中矛盾重重,但是悟真閣上千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敢於出來質問個究竟的。我和權鑄也沒直接開口提及掌門人一事,暫且先安頓下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悟真閣的人就把我請到大殿。表面說是感謝我救了權鑄,實際上是想知道我此行的真正目的,我也不再含糊,直接厚着臉皮扯開謊了,說自己看權鑄這個人很不錯,雖然現在一身修爲廢了,但那是爲了你們悟真閣而廢掉的!讓一個如此才幹荒廢掉我於心不忍,於是以他義兄的名義支持他做掌門,一來以他的才幹可以率領悟真閣越走越好,二來也是給自己的兄弟一個好歸宿。一番話說下來,除了我和權鑄,在場所有的人都皺起了眉頭,連我身邊的雷暮雨都有點受不了了,實在太他媽噁心了。

不過悟真閣的人皺眉頭和雷暮雨皺眉頭的原因是不同的,他們詫異於我爲什麼要支持權鑄做掌門。我以義兄的身份支持他做掌門,這實際是句屁話,我是權鑄的義兄,但是我在悟真閣裡是個屁啊,一個外人有什麼話語權?但是我卻就這麼說了,顯然是蠻橫在先,殘龍先生兇名遠揚,悟真閣的人不得不三思。

三思之後,有人心生退意,有人卻不知道好歹,其中以幾個信任掌門的競爭人選爲先。這次競爭新掌門的人選,都是悟真閣新生代的傑出弟子,爲的就是給悟真閣帶來一個全新的氣象,總共有四個人,除了權鑄還有三個品相不錯的年輕人。不過這三人我也懶得看,名字也懶得記,索性就稱之爲甲乙丙。

率先對我發難的卻不是甲乙丙,而是悟真閣的老一輩人物,先是一箇中年人說此舉不妥,權鑄一身修爲已廢,無論如何無法勝任掌門。又一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子跳出來,說新掌門事關重大,輪不到萬人插手,你殘龍先生雖然聲名在外,但是也不能管悟真閣的家事。一來二去,在場的人大半都跳出來言辭拒絕,我看得出有的是真心爲了悟真閣的未來,有的卻是因爲剔除競爭對手而暫時站到一起。

“哈哈哈,怪不得悟真閣傳承多年還是鬥魔界中的墊底貨色,原來門人弟子全是一批土雞瓦狗鼠目寸光之徒,可惜我權鑄兄弟源於此處啊。”我勃然狂笑,一身術法之力瘋狂瀰漫,瞬間震住了所有人。

我見悟真閣的人都不出聲,索性繼續胡言亂語。

“我兄弟權鑄做掌門怎麼了?沒有術法修爲就不能做掌門麼?誰定的規矩?悟真閣一直不溫不火,需要的就是破後而立,墨守成規只會被這個時代吞掉生食!你們看神院,這麼多年了,神院沒有一個真正的代表頭臉的超級巔峰人物,最高權力核心是由幾位大神司構成的。一個門派說白了就是一個權力組織,執牛耳者不一定非得是衝鋒陷陣第一人,最重要的深謀遠慮!我兄弟權鑄最不缺的就是深謀遠慮,比起那三個投靠神院的跳樑小醜來不知道強了多少,他怎麼就做不得掌門?”這種一個人對着一堆人大放厥詞的感覺很好,我索性暢所欲言,說的敞開了,倒也找到三分邪理,以神院爲例子,說出個像模像樣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