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突然的陰沉下來,如絲線一樣細細的小雨已經從空中降落。從屋檐滑下來,滴在石板上宛如一首青浦小調。莫念悠手端着着碧青色水仙花的茶杯,凝神的想着該如何與莫管家商議。
“娘子,這天啊!和小孩的臉一樣說哭就哭,剛剛曬的東西,這會兒全部白瞎。”紅紗進來屋子,把莫念悠的茶杯滿上茶水。
莫念悠晃過神來說道;“嗯,不知道木槿身子淋溼沒有?你準備點熱水,等下好給她用。”
紅紗笑着說;“嗯,娘子對木槿姐姐就是好。奴婢這就去辦。”轉身就吩咐去安排熱水的事情。
“奴婢紫衣,木槿姐姐和莫管家已經進院子。娘子是否現在就見。”
“嗯,讓他們趕緊進來吧!”莫念悠吩咐道。
“是,奴婢這就去。”紫衣直到退出門檻才轉身離去。
就那麼一轉身。莫念悠感受到,紫衣不同於其他丫鬟的氣度和風範。李嬤嬤說紫衣不是家生子,是買進來的人。這麼一直沒有存在感的人,卻又如此的氣度,看來莫念悠要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後院。
這時候莫管家和木槿進來。看見兩個人只是溼了鞋子和褲腳。莫念悠心裡的擔憂,終於可以放心下來,畢竟這個季節是很容易傷風。
“都進來吧!只是溼了鞋子不礙事情。紅紗,趕緊給莫管家那杯熱茶暖暖身子。木槿下去換個衣裳,姑娘家身子弱容易傷風。”莫念悠趕緊吩咐着。
莫管家看見如今才七歲的娘子,可以如此懂得體恤下人,感覺到很是驚訝。看來莫氏的姑娘就是天生的聰慧和賢明。如今大娘子特意叫自己來,事情肯定不小,心下不敢大意。
“大娘子喚老奴,不知道有何事吩咐?”
“紅紗,把那個銀碳拿出來,給莫管家瞧瞧。”莫念悠轉頭又對莫管家說;“莫管家,你先坐着,念悠請您過來,只是求教一下如何管理自己的宅院。莫氏女子個個都聰慧,念悠也不想落後於各位族人。”
那個銀碳是半個月前,被李嬤嬤發現隱藏在新送的碳中的次品。當時李嬤嬤想要去換,被念悠攔下,說就就要大過年的還是不要尋晦氣,有什麼事情過完年再說,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莫管家有些疑惑,這銀碳按照這個時候,天氣已經開始變暖不該還在用。大娘子怎麼現在拿出來?莫非還有什麼大事情在後面,思索一下道;“大娘子,不知道這個銀碳有何問題?”
“念悠想知道,上好的銀碳燒出來該是什麼模樣。所以想請莫管家爲我解說一下。”莫念悠還是沒有進入主題,依舊圍繞銀碳來說。
莫管家恭敬的說道;“咱們府上,老爺,夫人,大娘子和兩位少爺所用的都是上好的銀碳,上好的銀碳燃燒的時間長,不冒煙,燃燒的時候不會冒出聲音。”
“娘子,奴婢把銀碳全部帶來。”紅紗恭謹的說完,就退到一旁。知道娘子說的事情不小,自己絕不可以沒有方寸。
莫念悠淡笑說着;“拿個碳盆過來,讓莫管家好好瞧着這些上等的銀碳。”
這些看似冒着光亮的銀碳,在燃燒後冒出濃濃的黑煙,而且燃燒的速度很快。
莫管家看見心裡已經明白這些碳是被人以次充好,只是不明白大娘子的用意何在,依舊四平八穩的回答;“求大娘子饒恕老奴的不差,老奴此番立馬將這些奴才好好的懲罰。”
莫念悠嘴角翹了一下,果然是個人物。不過看着剛纔的神情,銀碳的事情該是和他沒有關係,這樣就好。那麼藉着這個點好好嚴厲懲治一下府內的風氣,把某些府上的釘子順就清除一些出去。
“莫管家,想您那麼忙一定也不知道,誠哥兒和昊哥兒那兒也有不少這樣的銀碳。念悠想着,府上既然有如此敢用以次充好,欺瞞主家的奴才,那麼他不只是無法呆在莫府。要讓京城所有的體面人家都知道這樣的人。您覺得念悠這麼想是不是有錯呢?”
莫管家心裡不斷的暗罵這些混賬東西,都欺負
到高貴的大娘子身上,倒黴是活該,還要牽連自己受罰。“是,娘子說的有道理。只要我們莫府趕出去這些奴才。那些人家自然就不會在用這樣下人。”
“紅紗,去給我加點熱茶,另外讓廚房的嬸子給燉點雪梨水,感覺嗓子有點燥熱的不舒服。”莫念悠示意其他人都出去。
紅紗會意答道;“娘子,奴婢這就讓嬸子做去。再加點銀耳,也是對於嗓子好的,可好?”
看見莫念悠點了點頭,她們這才退出門外,將門掩上。
莫管家也清楚的知道,娘子這會兒要說的纔是正事,神色也比剛纔緊張起來。
“莫管家,可知道父親這幾日心情不好?”莫念悠滿臉關切的問着。
“是,老爺最近有點煩心的事情。不過,大娘子放心,只要夫人安好,老爺就無大礙。”莫管家以爲,大娘子說的是老爺和夫人吵架的事情。
莫念悠挑着眉望着莫管家,這個人還是很忠心於莫榮華,看來自己是無法拉攏,也罷只要解決問題就好。“不是因爲朝堂的事情,父親才煩憂的嗎?”
這一下才說完,莫管家臉色怔住,瞧着莫念悠的眼神就不一樣,多了一絲尊敬。“不知道,大娘子知道些什麼?想要知道些什麼?”
和聰明人說話,果然不用太費勁,莫念悠笑笑;“最近母親身子會不舒坦。您和門子裡的人說,夫人身體不好,不見外客。您可明白?”
莫管家正色的回答;“是,老奴明白。”
“還有,那些來歷不明的人,莫管家就看着一併處理吧!爹爹在京爲官要滿三年,咱們估計用不着多久,就要回老宅,帶不上那麼多人。現在安排好他們的出路,也省的以後麻煩。”莫念悠補充的說着。
“大娘子放心。老奴這幾日已經在漸漸安排,這次就借娘子的銀碳一併好好的打發。”莫管家的聲音裡,已經有些喜色。
莫管家心道夫人不是個精明之人,姨娘上不得檯面,沒想到大姑娘卻是個玲瓏剔透的人。以後宅院的事情,自己也可以稍微放心,多點時間幫老爺搭理外面的事情。
“嗯,還有父親的身子骨就麻煩您多看顧點,多勸着點。富貴險中求勝,但過於富貴終究不是什麼好事情。平平安安的活着纔是福氣。”
莫念悠緩緩的站起走在花窗邊,又補充的說着;“你瞧這雨要停了,烏雲也消散不少,天氣總會晴朗是不是?”
莫管家這時候隨着莫念悠的目光也看着屋外,一手摸了一下鬍鬚,點了點頭。“嗯,總要天晴。要是大娘子沒有其他的吩咐,老奴就先下去安排。”
“嗯,去吧。”
莫管家聽見大姑娘沒有其他吩咐,帶着一盆子銀碳離開繡箴閣,就去忙活宅院的這些事情。
這幾日莫府在不斷的整治中,那些不安分的下人也不敢太跳脫。那些送出去的下人因爲某些特殊原因,也不敢太過於冒出頭,都那麼灰溜溜的離開。
即使李氏裝病婉拒來客。還是有,讓你無法拒絕的來訪,比如某些李氏的舊年好友,戶部侍郎趙大人的夫人譚玉蘭。連續三日,都遞上拜帖要上門來探望李氏。
李氏第三次看見拜帖,實在很無奈這個舊年好友怎麼如此執着,自己又答應女兒誰也不見。只好讓翠蘭去請女兒過來,一起商議如何面對。
“念兒,娘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趙夫人要來見我,已經三日拜帖。娘要是再不見,京城就要說爲娘是刻薄寡情之人。”李氏頗爲無奈的語氣向女兒求救。
莫念悠拉着李氏的手,笑着說;“娘,那就見吧!也不是什麼大事情。”
李氏聲音有點哽咽,“可是,她的夫君的姐姐~~~~。”
“嗯,念兒知道。趙夫人的夫家就是皇貴妃的孃家。皇貴妃育有四皇子,而且還是熱門人選之一。娘,念兒說的可對?”莫念悠靠近李氏的懷中。
李氏莞爾一笑,拍這莫念悠的後背。“淘氣鬼,這個時候還說這些話,是要
笑話你娘是麼?”
“呃,念兒可不是這個意思。她既然要來,那咱也不好再拒絕。好好的接待不就成了。她要說什麼,娘不應就好。娘反正身子不舒坦,聽人說話傷身子,自然是不好費心思說道什麼,是不是這個道理?”
李氏這次真是放心笑起來,“嗯,就這麼辦。我是不舒服,什麼也不知道。孃的念兒就是聰慧,長得也好看,將來不知道便宜哪個混小子哦!”
“娘~~~。”莫念悠撒嬌的抱怨李氏的打趣。
前世的何淑靜是學過一些化妝技巧。次日清晨,莫念悠把李氏雪白的面部,頸部和首部都用一些花泥粉遮蓋成暗黃灰暗之色;眼部下面用了一些黛色淡淡暈染,看上去就是久病之人的“黑眼圈”;脣部又用一些白色雪質粉塗抹成慘白無色狀。李氏經過莫念悠的精心打扮,一個典型的“病秧子”隆重的出爐。
“娘子可真是巧心思,就這麼一下就完全遮蓋夫人如玉的肌膚。”翠蘭恭敬的讚揚這莫念悠的手藝。
李嬤嬤卻驚訝的說道;“要不是老奴瞧見夫人之前還好好的,這會兒可真是要擔心夫人的身子。咱們娘子可真是厲害。”
李氏瞧見水銀鏡中自己的如此模樣,卻狠狠的瞪了一眼莫念悠,“也不知道是哪個猴子的轉世,這麼胡鬧。”
“娘,這個猴子是您肚子裡出來的啊!你還不清楚?”
“夫人,趙夫人和趙家娘子已經到二門。”門衛一小廝稟報
“行了,這就過正堂去。”莫念悠幫着回答。
莫念悠扶着李氏到正堂看見端坐的兩個人,那個夫人穿着金絲荷花繡花的衣裳,一頭烏黑的青絲挽成飛霞髻,帶着金玉荷花簪,濃密的眉,高聳的鼻樑透着一股清冷之氣。
旁邊的那個姑娘穿着一件正紅色牡丹繡,青絲挽成雙環拆着個金簪,眉目和她母親極度相似。只是她胸前的大大的金項圈,比文誠帶的大上一倍之多。大姑娘家不是大喜的日子,又是來探望病人,配上正紅的衣裳,這一晃一晃的讓人眼睛很不舒服。
“玉蘭姐姐,好久不見······咳咳。”李氏裝模作樣的咳嗽幾下。
莫念悠焦急的說道;“母親你沒事的吧!大夫都叫你躺着修養。”轉過頭對翠蘭說;“翠蘭姐姐,看看母親的藥可好?”
“是,奴婢這就去瞧瞧。娘子先讓夫人喝口熱茶順順氣。”說完,翠蘭就轉身出了正堂。
此時趙氏母女看見莫念悠哽咽的聲音,淚珠在紅紅的眼圈裡打轉。她們也顯得焦急,也不知道這個李氏得什麼病,自己這次門上的還真是晦氣。
“慕梅妹妹,身子這麼會如此之差,要不要請個太醫過來看看?”趙夫人柔聲細語的關切着。
李氏緩過氣來,無力的回着趙夫人的話;“讓玉蘭姐姐費心。大夫看過,不礙事情,只是春日裡比較反覆。”然後拍拍念悠的手“念兒,快見過你譚姨。這是爲娘少年時的好友。”
“念兒,見過譚姨。母親常說譚姨長才貌俱佳的美人,今日一見終於滿足念兒的心願。”莫念悠嬌羞的低着頭向趙夫人請安。
趙夫人從手上摘下一個粉色水晶鐲子,立馬拉着莫念悠的手;“真是嘴甜又孝順的孩子,這個小東西算是譚姨給的見面禮。”
莫念悠接過鐲子道謝;“謝謝譚姨厚愛,這個如花一樣俏麗的姐姐就是趙家姐姐吧!”
“琪兒,見過莫夫人,見過莫家妹妹。”趙家娘子也大方的見過禮。
李氏點頭笑着,“這是二娘子吧!真是好孩子,這個翡翠簪子是我少年時,很喜歡的一個簪子。今日就送給趙家娘子,願你也歡喜這個物件。”
“這個簪子太貴重,可是你母族孃家的遺留給你之物。怎麼可以送給小輩?”譚氏少年時代就和李氏交好,自然知道這個物件的稀罕。
李氏笑望着趙夫人,搖着頭說道;“翡翠養人,左不過就是個物件。你我多年情誼比起這個沒什麼大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