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蟬,還不進來!”
紅蟬摔簾子進來,沒好氣兒地說了一句:“進來了。”
她衝着九歌一笑:“是我慣壞了這個丫頭,如今會給我使臉子了。”
梅九歌躬身:“是賢妃有些太過分了,即便沒有當年的主僕舊情,也有今日的尊卑之別,好歹主子也是東宮皇后,是皇上的正妻,她不過是一個妾室,這樣明目張膽,的確可恨。”
斜睨梅九歌:“你也看出了她此來的目的嗎?那就是她一定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九歌,把安秀宮的耳朵和眼睛都給我找出來!”
美麗的小臉陡然陰沉,若有所思凝視院子裡的宮女太監們。
這些小太監和小宮女沒有資格進她的寢殿,卻可以自由出入她的安秀宮。
梅九歌會意,點點頭:“主子放心。”
紅蟬則張大嘴巴:“小姐是懷疑咱們這兒有賢妃的耳目嗎?”
她冷哼一聲:“何止賢妃,只怕西宮和丞相大人的眼睛也少不了,所以,你以後說話辦事要特別小心,知道了嗎?”
紅蟬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的嘴巴使勁兒點點頭。
她和九歌相視一笑。
“時間不早了,來而無往非禮也,紅蟬,去找出年下寰轅送來的那幾匹煙羅沙給賢妃送去。”
“我不去,她這樣冒犯小姐,沒得糟踐了那樣的好料子。”
“我剛纔說什麼了?你都忘記了不成?”
紅蟬十分不情願的走了。
梅九歌望着紅蟬的背影:“這個丫頭對主子倒是真心的。”
她點點頭,星眸迷離,輕輕地:“是啊,我從來沒有想到,綠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在丞相府中,她是那麼溫柔那麼善良,那麼謙卑,如今,我是一點也找不到她曾經的影子了。”
梅九歌點點頭:“權利和富貴真的會改變一個人的本性。”
星眸眸底掠過一絲洞察,凝視梅九歌:“九歌卻不會被權勢和富貴左右,是嗎?”
梅九歌立刻跪下:“屬下一身都是門主所賜,萬死不辭。”
“起來吧,我說過多少次了,沒人的時候,你和紅蟬一樣,叫我小姐和姐姐都可以,這些俗禮能免就免了吧,這深宮之中,活着已經是不容易了,就當彼此的溫暖吧。”她難得這樣感傷。
梅九歌眉頭緊鎖:“小姐不必嘆息,今天的事情,九歌一定會找回來的。”
她立刻抓住梅九歌的手,星眸凝視她清秀的臉龐,搖搖頭:“九歌,不可輕舉妄動,記住我的話,順境中暗含危機,她今天的得意忘形,就是他日的自掘墳墓,逆境蘊藏生機,今天的悲觀就是明天的希望,記住了嗎?”
梅九歌似懂非懂搖搖頭。
霓裳知道,這個女子雖然忠心,但是讀書甚少,稍稍凝思,問道:“九歌,我問你,若宮中綠翹有什麼危險,皇上首先會想到是誰做的?”
“我不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我知道你的武功,可放眼皇宮大內,除了你我武功高強之外,嬪妃之間還有會武功的嗎?”
“一定有,尚刑局刺殺喜兒的就是。”
她無奈地翻翻白眼:“可是皇上知道的只有安秀宮中你我會武功,那些人巴不得我們去弄出些事來的,這下子你明白了嗎?”
梅九歌這才恍然大悟。
“所以,從今後,你我,能不出宮就不出宮,能在人前不往人後走,謹記。”
九歌點頭應了。
她附在梅九歌耳畔低聲囑咐了幾句,梅九歌點點頭:“屬下這就去安排。”
安秀宮中只剩了她一個人。
呆呆的凝望窗外,她知道,越是這樣平靜的日子,風暴來的越是迅疾。
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明哲保身了。
綠翹有了身孕,自然不能侍寢,一東一西兩宮皇后,一個是欲迎還拒,一個是斬不斷理不清。
他每天耗在書房中,埋首奏摺,不是招司空討論軍備,就是和南陽討論國事,一張地圖,爛了從新畫,畫好又爛了。
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和遇到什麼難解的事情時,他會坐在安秀宮主殿的屋脊上,看着她倒影在窗紗的倩影。
雖苦,甘之如飴,也不過如此吧。
轉眼間,一個月有餘,朝臣們羣情振奮,爲新帝終於醒悟,而另一個人,卻如坐鍼氈,白昶在丞相府中,終於按耐不住了。
深夜,六十多歲的白昶換上夜行衣,悄然出了丞相府,直奔皇宮。
小太監們住在皇宮後西北角上一個低矮的小院子裡。
小太監坤子正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幫主安排他進宮做內線,已經有三年之久,可是自從先皇駕崩之後,先皇身邊的妃嬪以及太監宮女們,都被新帝棄用了,他已經一年沒有挨着內宮的邊兒了。
再這樣下去,只怕幫主會廢了他的。
門一聲輕響。
“滾,今天爺爺沒有心情。”坤子是個沒有淨身的假太監,平時見不到女子,就用那些小太監泄瀉火,別看這些沒根兒的傢伙,心思卻沒有斷了。
因此,坤子在宮裡,還是有幾個貼心知己的心腹。
屋內,一股腥羶味中忽然多了一縷淡淡的檀香味。
坤子緩緩坐起,藉着昏黃的燈火看向屋門口。
見一個仙鶴假面的黑衣人站在暗影中,坤子腦子一片空白,瞬間,他連滾帶爬掉下炕來,嘴裡叨咕着:“屬下叩見幫主,幫主洪福齊天無往不勝。”
“起來吧。”白昶改變了聲音。
鶴齡幫上千幫衆,並沒有一個人知道幫主的真實身份,也從來沒有人聽見過幫主的真實聲音,他似乎存在各個角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從哪裡冒出來。
所以鶴齡幫幫衆,都視這個幫主爲神人。
“你在這裡已經有些時候了,難道就想這樣混吃等死不成嗎?”
“回稟幫主,小的實在是沒有辦法,不過,小的打聽到,兩宮皇后都有心勸皇上選美,充實後宮,所以幫主何不趁此機會,將幫中的美女送進皇宮呢?”
“混賬東西,難到你不知道我們鶴齡幫從來沒有女弟子嗎?現在,交給你一個任務,監視皇上的一舉一動。”
“可是,可是,屬下根本進不了宮門啊。”
“我自有辦法,你只要做好你分內的事就是了。”
“奴才謝謝幫主,幫主無往不利,洪福齊天。”
良久,幫主也沒有說話,坤子小心翼翼擡起頭的時候,屋內,依舊是那盞昏黃的油燈,在風中飄飄欲滅。
如一場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