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青弦被綁架了,被蒙着雙眼帶到了某個不知名的神秘地方。
眼前蒙着的黑布條猛地被扯下來的時候,華青弦努力適應了好久,才勉強看前眼前的一切。老實說,那地方讓她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只感覺是個空氣很清新,環境很幽雅的地方。雖然不知道綁她的那位是要幹嘛!可是,能綁到這種地方,還沒有給她非人般的待遇,她真的很感激了。畢竟,相對來說,她這個人質的待遇也太高大上了一些。
好吧!可能綁她的那位是位紳士或者淑女,她也只能這麼理解了。
手腳的束縛被解了,眼前的黑巾也被扯了,華青弦正懷疑着這綁匪的目的,眼前突然出現兩個小肉糰子,她下意識地繃緊了腿肚子,剛打算撒丫子開跑,女兒的聲音便清清脆脆地傳入了她的耳中。
“孃親,孃親孃親……”
這是,小顏?
猛地撞進她懷裡,小顏一顆小腦袋在她懷裡蹭來蹭去,蹭着蹭着就掉起了淚:“孃親,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這變化來的太快,華青弦怔在那裡半晌纔回神,一低頭看到孩子哭得那樣傷心,她一顆心頓時化成了水。一手輕輕擦去女兒臉上的淚珠,一手去拉小羿的手,將兩個孩子緊緊摟在懷裡時,華青弦原本隱忍的淚水也一顆顆掉了下來:“別怕,娘在這兒,娘在這兒。”
“孃親,你哭啦!”
“這是高興的,娘見到你們太高興了。”被矇住雙眼的那一會兒,華青弦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甚至連遺書都在心裡寫好了,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被綁到孩子們這裡來,看到兩個孩子安好,她突然一點也不怕了。
小顏抹了把小臉,膩在她懷裡不肯起來:“我也是,我好想孃的。”
“娘也很想你們,你們這些天一直住在這裡嗎?他們對你好不好?有沒有打你們?有沒有罵你們?有沒有欺負你們?”上上下下地檢查着兩個孩子,華青弦的一張嘴機關槍似地問個不停,小羿仍舊冷着一張小臉,唯有一雙清眸裡華光閃閃,似隱藏着什麼難以啓齒的東西。他是個很敏感的孩子,太過聰明的他從華青弦的眼裡讀懂了那些擔心,以至於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孃親,你不嫌棄我們嗎?”
他終於還是問出了口,雖然聲音很低,但到底還是落到了華青弦耳裡。
“爲什麼要嫌棄?”
“因爲我們不是你的孩子。”
“……”沒想到孩子們也知道了,更沒想到他們能這麼直接地跟她提前。她並不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看着孩子們期待的眼神,她突然哽咽到說不出話來了。雖然她不說,可事實上華青弦也一直在擔心如何向孩子們坦白自己不是他們的親生母親這個事實。可事實上,她們都太愛對方了,所以,她所擔心的也正是孩子們擔心的,那種感覺很奇妙,這讓華青弦感動不已。
“那又怎麼樣?你們會因爲不是我生的就不要我這個孃親嗎?”
“不會”
她笑着點頭,憐愛地捏了捏小羿的臉:“那不就對了,我爲什麼要嫌棄你們?就因爲你們不是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嗎?”
哥哥問這些事情的時候,小顏一直窩在華青弦的懷裡不敢動,待聽到華青弦的回答,小顏終於自她懷裡擡起頭來,可憐巴巴地問:“孃親,你真的不會不要我們嗎?”
華青弦的眼圈又紅了,這兩個孩子真是太讓她窩心了:“娘怎麼會不要你們,娘還怕你們不要娘呢!”說着,她張開雙臂,又將兩個孩子緊緊圈在了懷裡:“我的寶貝,別害怕,別擔心,娘永遠都是你們的娘,無論你們是誰,無論將來會不會呆在孃的身邊,娘永遠愛你們,永遠……”
“孃親,你會不會生我的氣?”小羿將頭靠在華青弦的肩頭,一顆小心臟撲嗵撲嗵跳個不停。
“爲什麼擔心娘會生你的氣?”
“我給別人留記號了。”最關鍵的時候,小羿還是選擇了坦白,他不想騙孃親,也不想騙自己。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她情緒還低落了好一陣,覺得自己怎麼會輸給了一個外人,可現在見小羿如此坦白,她所有的擔心都化爲烏有。不過是個孩子,怎麼可能不犯錯,既然他自己已經明白了錯在哪裡,她又爲何還要去過多指責?
輕拍着孩子的背,她柔柔一笑,又問:“所以呢?抓你們來的人,你原本就認識?”
“嗯!”
“是誰?”
小腦瓜子搖了搖,小羿道:“不能說,他說要是我說了以後就不帶娘來看我們了。”害怕娘會擔心他們的安危,他纔會和明相那隻老狐狸做交易,交易的條件就是他不能把說出這些秘密。小羿不想騙孃親,所以他寧可選擇這樣的方式說出來,也不會再說謊。
聞聲,華青弦將小羿和小顏從懷裡推出來:“還不能說呢!不就是明君澈那小子麼?你小子長本事了喔?胳膊肘朝外拐了喔?”
小羿理虧沒有說話,小顏卻已是瞪大了眼,似乎被華青弦那一句‘不就是明君澈那小子’給震住了。看到孩子們的反應,華青弦心中瞭然,原本只是詐一詐她們,沒想到真給詐出來了,不過,小羿那是什麼眼神?所以,對他而言明君澈不是外人?
這個想法嚇了華青弦一大跳,她趕緊追問道:“不會吧?他真是你們爹?親爹?”
“不是。”
不是就好,華青弦拍了拍心口,又好奇道:“那你們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爲什麼連娘都要瞞着?”
“不能說。”
一聽這話,華青弦馬上翻臉,伸出長長白白的手指戳着小羿的頭:“你小子找抽是不是?說不說,說不說……”
她還在認真地戳着孩子的頭,身後卻傳來男人清清冷冷的聲音,幽幽地飄進華青弦的耳中,讓她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丫的,走路都沒有聲音,是人是鬼?
“他不說是對的,說了我就真不會讓你再來了。”夜色中,明君澈踏月而來,劍眉星目,丰神俊朗。
不得不承認的是,明君澈確實是個生得極美的男人,天生白皙的肌膚比之女人都過猶不及,一雙彷彿可以望穿秋水的耀眼黑眸,笑起來如彎月上懸,肅然時寒星若冷。鼻若懸膽,脣色緋然,輕笑時若鴻羽飄落,靜默時冷峻如雪。那溫潤的目光,更似從未受到到任何瑕疵的玷污,純潔得像高山頂端的一捧聖雪,眸底深處有細碎的亮光,如霏霏春雨飄落心田,是花兒一般溫柔的顏色,美得令人驚心動魄……
如果他不是個男人,她只想用兩個字來形容,尤物。可他偏偏是個男的,所以,她也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妖孽。
一個男人長成這樣真的好麼?
“明相大人,別來無恙啊!”
她不怎麼真誠地打招呼,對方也不應她,只淡漠道:“進去坐吧!夜裡風大,小心孩子們會着涼。”
這話想想也有道理,華青弦沒有再矯情,一手拉着一個孩子便進了屋。
——
知道華青弦還是會離開,小顏一直樹袋熊一般地掛在她身上,可最後還是禁不住周公的召喚,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華青弦小心地給她蓋她被子,又吩咐小羿一定要照顧好妹妹,這才起身出了屋,慢慢走向那月光下的絕顏男子。
“明相大人,別來無恙啊!”
第二次跟明相打招呼,華青弦一幅心情十分明朗的樣子,明相沒有回頭,只幽幽問了一句:“睡了嗎?”
“睡了一個。”漫不經心地答着,她慢慢走近明相的身邊,尋着他的視線望去,黑茫茫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到,可這人居然就這麼癡站在這裡呆了整整半個時辰,看什麼能看得這麼出神?
“你把孩子養得很好。”
“這一點,我不否認。”聳聳肩,她對這樣的讚美照單全收,她是誰呀!她養的孩子當然好了。
聞聲,明君澈淺笑不語,這個女人的反應他似乎永遠都猜不到。一如當初他遠遠地看到她爲了自保將薛仲清一腳踹到了池塘裡。這麼大膽的女人,可她身上卻嗅不到一絲粗魯的氣息,外表高潔,內裡狂野,似乎永遠都那麼神秘。而這種神秘,正在牽引着他一步步朝她走近,雖然明知道已經太晚,可還是忍不住……
今晚,他本不該帶她過來,更不該讓她見兩個孩子,可是,他還是這麼做了。
他告訴自己,這是他和小羿的交易,可當他真的將她帶到了這裡,他才發現,原來他要的遠不止那麼多。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否則便是淪陷,否則以往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所以,他淺笑着側頭:“走吧!我送你回去。”
“你確定要親自送我?將軍府可不是菜市場,你去一次容易,再去一次也能全身而退?”
他眼角微挑,笑得自信而淡然:“有你在,自然能。”
靠!這意思是她是他的人肉盾牌?
好吧!他贏了。
“你帶我過來,就只是爲了讓我看看孩子?”他這麼好心她怎麼可以相信?明相可是出了名的笑面佛,綿裡藏刀的本事天下第一,她怎麼能相信他這種男狐狸?
“如果我說是呢?”
“不相信你。”
聞聲,他風華一笑,眸帶風流:“奶孃說,我娶了位好夫人。”
“呃!那個嘛!嘿嘿……”
囧,太囧!
喵的,這廝能不能不要這麼直接?她雖然臉皮有些厚可這種事情說出來還是很沒面子的,這人不是挺的紳士風度的麼?腫麼就不能繼續紳士下去?
“爲什麼要跟奶孃這麼說?我可以理解爲你想嫁給我麼?”
“不能。”
她還是那樣直接,不留任何的餘地,明相光華的眸子暗了暗,抿出的笑容意味深長:“郡主,如果那一次我送去王府的聘禮不是求娶的妾室而是正妻,你會答應麼?”
“現在問這些還有意義麼?”
“你是不想回答,還是不敢回答?”
月色下,男人較好的容顏如玉,看得華青弦又是一陣心驚,她從未想過會從明相的眼中看到那樣一股子掠奪之色。他素來都是人淡如竹的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就算是攻擊人,也能用最溫潤的語調,說出最暗藏殺機的話語,可這樣的明相,卻在他的眸底爲自己留了一抹似是而非的霸道。她不懂他的眼神代表了什麼,但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重頭來過,所以,過去的事情那就只能成爲過去,永遠也不會有如果。
“會。”她終於肯定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很坦然,也很直接:“我會答應,甚至還會想方設法儘快嫁給你,不過,他不會答應的,所以,就算你當初先他一步給我下了聘禮,我最終要嫁的男人只會是他。”
“就對他那麼有信心麼?”
華青弦搖頭:“不是對他有信心,是對你沒信心,因爲,就算是重來一次,你也未必敢跟我下正妻的聘禮,不是麼?”
江山美人,那樣的取捨若是人人都能做到,那麼,江山又還有什麼吸引力?明君澈不是夜雲朝,這輩子也成不了夜雲朝,因爲,他的眼中唯有江山和那生殺予奪的至尊皇權,所以,就算再給他一百次甚至一千次的機會,他也絕不會娶一個身世不明的郡主,來毀了他的千秋大業。
“郡主,我好像後悔了……”
心,微微一顫,因他的直接,也因他的坦誠。
華青弦低着頭,沒有看他,只一臉平靜道:“走吧!不是要送我回去的麼?再晚了將軍府就該翻天了。”
說罷,她頭也不回地朝外走,纔剛剛走那幽深小徑處,突覺身子一輕,緊跟着,整個人便落入一方溫暖的懷抱。足尖點地,他帶着他飛掠向前,耳邊是呼嘯的風聲,鼻尖是縈繞着淡淡的明相的氣息。
這種感覺……
怪不得天雨都會被撂倒,原來,早先那個將自己抓來的人,就是明君澈自己。
沒有掙扎,沒有反抗,她只是乖乖地任她抱着飛翔,直到他攜着他輕盈落地,她在轉身之餘,忽而傲驕地撇脣:“那種話以後還是不要說了,你這種人,不適合後悔這兩個字。”
“……”
不適合麼?這樣的拒絕還真是令人感到新鮮。
可是華青弦,我好像真的後悔了怎麼辦?
——
平安地回到將軍府,泌蘭還在昏睡,天雨和天風卻滿面肅容。
華青弦其實很困,可知道自己不說清楚出了什麼事兒,這兩殺神也不可能放自己去睡覺,所以便原原本本將事情的經過都說了一遍,聽到最後,天雨的臉色已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看來,取水樓和明相果然關係匪淺。”說着,天雨又垂眸看向華青弦:“少夫人可還記得那是什麼地方?”
“去的時候是蒙着眼的,回來的時候又是在天上飛的,天又這麼黑,我真沒這麼好本事記得來時的路。”況且,明相那是什麼人,他要是不夠蠢今晚就會把孩子們轉移,哪裡會等着她讓人過去捉活的?何必費那個氣力。
天風性子急,冷着臉道:“我去找副門主,大不了就是挑了他們取水樓的老窩。”
一聽這話,華青弦急了:“等等,誰讓你那麼做的。”
“少夫人這是要袒護明相麼?”四大暗耳閣主裡,最不會說話的人就是天風,他性子直來直去,說話也向來我行我素,除了在夜雲朝和駱惜玦面前服過軟以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這樣一幅冷冰冰的模樣。可這都是人的個性,華青弦也不跟他計較,只是,他這話說的很讓人心裡冒火,她就不能不跟他好好地計較一下了。
“孩子還在他手裡呢!你想幹嘛?”
天風不以爲然,只傲冷道:“只要能抓到明相,還怕找不到小少爺和小小姐?”
“沒必要,明相不會傷害兩個孩子。”
“少夫人怎麼肯定?”
“直覺。”
聞聲,天風冷冷一哼:“少夫人是要屬僅憑直覺就放過明相麼?”
“不可以麼?”挑眉,華青弦漂亮的眼角微微上揚,語鋒凌厲:“比起這個,你們不覺得首先該加強一下將軍府的守衛麼?我可是在府裡讓人擄去的,等你們門主回來,你們最好先想想怎麼解釋?”華青弦脾氣並不好,面對天風的挑釁她其實已算是留了面子。只不過,這小子似乎眼裡只有兩個老大,所以根本就沒當她是一回事,既然他不肯認主,那她就要好好熬一熬他,讓他也明白,就算她不是蒼穹門之人,她也有權力號令他們做任何事情。
“總之,不能放過明相。”天風的態度依然強勢,雖說出發點是好的,可這麼樣的口氣卻不招華青弦喜歡。斜了天風一眼,華青弦哼道:“有本事你就找他去單挑,挑得過我就服了你,挑不過……你就別回來見人了。”
“少夫人人,天風大哥性子直,您別跟她計較。”華青弦的話說的極重,天風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的,天雨見狀連忙勸架,只是一開口,華青弦便連她也一起酸了:“計較,我還真沒空跟你們計較,不過,你們也是該好好反省一下了,諾大的將軍府裡都能把人被擄走,若是明相真有心害我,我還回得來麼?”
“……”
想到人是在自己手裡被擄走的,天雨也很自責,頓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這件事兒我會自己跟你們副門主說的,橫豎他明兒個也要過府上來。”不看他們,華青弦甚至都沒問他們意見,便直接開始趕人:“都下去吧!是去反省也好,是去睡覺也好,隨你們便。”
天雨知道她這是真生氣了,說話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少夫人,還是我守着你吧!”
“不用了,反正也守不住。”華青弦不冷不熱地頂了回去,天雨一噎,竟是臉都漲紅了:“少夫人……”
揮了揮手,華青弦話都懶得再說,便執意將兩大暗衛閣主從房裡趕了出去。
——
黑着臉出門,天風一臉煞氣。
他本就不願留在府裡,想追隨門主去雲臺山,可門主偏要將自己留下來保護少夫人,可他一心一意爲了少夫人好,人家卻還甩臉給他看。天風素來我行我素,一輩子也只服了兩個人,現在卻要聽一個女人呼來喝去,性子一燥脾氣就上來了,當時便要離開,還是天雨手快抓住了他:“你也不能怪少夫人這樣,你對少夫人說話可一點也沒給面子,你在門主面前可沒這麼樣。”
天風不服氣,哼道:“我對誰都一樣。”
天雨懶得說他這些,只道:“少夫人是個女人,自然不如門主那麼囂張狂傲,況且,她那麼緊張小少爺和小小姐,萬一傷了……”
“小心點又怎麼會傷?”
“怎麼小心?天火不小心麼?分堂還不是被挑了,現在還躺在牀上不能起來,你也想試試?”她們四人中天火武功最好,都被那忍者傷了,可想而之那人的武功有多高強,少夫人不讓他們去也是擔心他們會白白送死,只是天風看不懂女人的這些小心思罷了。
被天雨一頓搶白,天風臉色臭臭的:“那也不能放任不管。”
“誰說放任不管了,少夫人不是說了明日會自己跟副門主說麼?我覺得少夫人有自己的想法,你應該相信她。”
“我從來不相信女人。”
一句話,天雨臉也臭了下來:“那也別相信我好了,我也是女人。”
“唉!我不是那個意思……天雨……天雨……”
天雨不肯理他,只冷冷一甩臉,走了。
呆子!笨死算了。
——
一覺黑甜,天明時分華青弦是在夜雲琅的撓門聲中醒來的,華青弦其實還沒有睡夠,可夜雲琅撓得那樣急她也不能不理會,終還是爬起來陪她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夜雲琅離開,華青弦繼續睡,直到日上三竿她纔打着呵欠醒來,侍候她梳洗的時候,泌蘭一直心不在焉,想到昨夜的種種,華青弦扭頭看了她一眼,道:“泌蘭,這陣子你是太累了,今兒個就讓泌梅跟着我就行了,你回去休息。”
“少夫人,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兒?”
泌蘭嚇得臉色都變了,剛要下跪,卻被華青弦及時扶住:“你沒做錯事兒,只是太累了,昨晚上暈倒在回來的路上,我讓天雨把你送回房裡的。泌蘭,身體不好就要早說啊!我身邊雖然只有你們幾個得力的,可我也不希望你們因爲我累出病來。”
一聽這話,泌蘭懸了一上午的心終於安安心心落回了肚裡,原來是自己暈倒了麼?她還以爲是又出了什麼事了,一大早從自己的牀上醒來,她便嚇得面無血色,昨晚的事情一件也記不起來,還以爲是自己當差出了差子,沒想到,竟是自己暈倒了。幸好只是自己暈倒了,幸好……
“少夫人,我不累。”
“不累也去休息,要不然,我心裡不安。”說着,華青弦一頓,又溫和地吩咐道:“去叫泌梅過來就好。”
她一臉關心的模樣讓泌蘭覺得心底暖暖的,本想堅持在華青弦身邊侍候着,可看華青弦這麼堅持,泌蘭也沒有再說什麼,很快便叫了泌梅進來,千叮嚀萬囑咐之後才真的回房休息去了。
泌梅小心地侍候着華青弦梳洗,卻發現華青弦總會時不時看她一眼,泌蘭心中有事自然心虛,兩隻眼睛都不敢正對上華青弦那雙洞悉一切的雙眼。
“泌梅,我昨晚上見到小羿和小顏了。”
手一抖,木梳落地,泌梅趕緊心虛地撿起來,繼續目不斜視地替她梳着頭。泌梅的手巧,梳出的髮髻總是最好看的,只是今日她梳了好幾次都梳不好:“少夫人是夢到兩個小主子了吧?奴婢也常常夢到。”
勾起脣一笑,華青弦鏡中的神情不辯喜怒:“你不知道我昨晚上被人擄走了嗎?”
“啊?少夫人您……”泌梅大吃一驚,表情很無辜很冤枉:“奴婢,奴婢……怎麼會知道?”
她已給過她機會了,只是,她顯然不需要這樣的機會。
垂下眼,不願再看泌梅的神情,華青弦反手接過泌梅手裡的木梳,有一下沒一下地自己梳着發,一邊梳,一邊淡然地道出事實:“如果不是你給明君澈引路,縱然他武功再高強,又怎麼可能躲得過天雨布下的天羅地網?你還想騙我麼?”
聞聲,泌梅卟嗵一聲便跪了下來:“少夫人,奴婢不敢。”
“做都做了還說什麼不敢?泌梅,我對你還不夠好麼?”會留下泌梅,是因爲知道她不會對兩個孩子下手,可華青弦卻忽略了自己,泌梅或者這輩子也不會對兩個孩子下手,可對她卻沒有任何忠誠度可言。所以,當孩子們離開將軍府,泌梅在這裡所起到的作用便不再是守護,而變成了裡應外合。是她自己的疏忽纔會引出這麼大的漏洞,所以,這個洞她得自己親手補起來。
泌梅不敢擡頭,只哭着道:“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沒齒難忘。”淚水一滴滴落下來,泌梅的心裡也十分委屈,她沒想過要害少夫人,昨晚也是知道少夫人不會有危險纔會那麼做的,泌梅也不想真的背叛少夫人,只是,身不由己。
“是我待你恩重如山,還是王妃待你恩重如山?”
“不都一樣的麼?王妃是少夫人的娘啊!”
擡眸,華青弦透着暈黃的銅鏡冷冷盯着泌梅,一字一頓:“她,真的是我娘?”
“少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泌梅更慌了,少夫人爲什麼會說這樣的話?難道,少夫人已經知道王妃的身份了麼?
“你當然聽得懂了,只是,你不敢說懂罷了。”
“少夫人……奴婢……”最後的辯解已無力,泌梅淚水長泄,不是因爲自己的身份被揭穿,而是因爲自己可能再也沒辦法呆在少夫人的身邊,其實,少夫人待她比王妃待她要好多了,只是,她永遠也不可能忠於少夫人,這,便是她的使命。
“改日我回王府,你便留在母親身邊不要再回來了。”
一聽這話,泌梅大驚失色:“少夫人……我想留在兩個小主子身邊的。”
“正因爲如此,我纔會讓你回王府。”
聞聲,泌梅心口一緊,一雙眼睛頓時瞪得更大了。
少夫人知道了,她都知道了……可是,少夫人爲何沒有處罰她?不是應該殺了她麼?就算不殺也會把她關起來的吧?爲何是要送回王府?是讓自己繼續留在兩位小主子身邊的意思麼?
“讓天雨和天風進來吧!這裡,不用你侍候了。”
泌梅淚流滿面,卻只能不停地向她磕頭:“少夫人,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出去。”
不願再聽,也不再給機會。有些解釋說多了也便是藉口,謊言一旦開了頭,爲了不被拆穿只能不斷地用新的謊言來掩蓋。泌梅也許是個忠心爲主的丫頭,只是,再不能留在她的身邊……
——擔心府裡再生事端,天風和天雨執着地在華青弦的屋外守了整整一夜,是以,華青弦對泌梅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全都落入了他們的耳中。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華青弦不但不處罰泌梅,還要將她送還回王府。天雨畢竟跟在華青弦的身邊久一些,倒還沉得住氣,可天風卻慪得臉色發青。
進了屋,天風的神情依舊冷漠,看華青弦仍舊一幅毫不在意的模樣,頓是怒從中來:“少夫人,既然確定是泌梅搞的鬼,怎麼能就這麼放過她?”
“不然呢?殺了她?”
殺了泌梅麼?那還不簡單?
可是,不是什麼事情都需要用打打殺殺來解決的。她也不是下不了那個手,只是覺得泌梅所犯的錯還沒到那個地步,她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但生命只有一次,既然泌梅犯下的錯不是罪無可恕,她便願意再給她一次機會。畢竟泌梅也不過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她忠心於主也不是什麼錯,更何況,她忠的那兩個主還是自己的孩子,想來小羿和小顏也不願意看到泌梅死在自己手裡的吧!
“少夫人,不能太心軟。”天雨畢竟也是蒼穹門之人,在這種事上面素來也是抱持寧錯殺,不放過的信條,是以,她的提醒雖不若天風那般直接,但意思也表達得很清楚了。
“我不是心軟,只是再給她一次機會。”正如她一樣,死都死了還能穿越,這也算是老天爺給她的一次機會不是麼?所以,只要泌梅不再犯錯她就能原諒她,讓她一直守護着小顏和小羿長大。
“少夫人……”
擺了擺手,華青弦也不想再和麪前這兩個殺人機器談這種在他們看來太‘人性’的事情,他們的思維方式和自己不一樣,沒可能認同彼此,所以,再說下去結果只會和昨晚上一樣,還不如就此打住的好:“不用再勸了,我讓你們進來不是爲了說這些的。”
“……”
一聽這等話,天風立馬又擺了臭臉,華青弦嘴角一挑,刻薄道:“你也不用擺那臭臉給我看,我要不是這麼‘太心軟’,昨晚我也該讓天雨滅了你。”
天風也不懼,直言道:“少夫人沒有這個權力。”
挑眉,華青弦似笑非笑地看向天真誠:“你自己告訴他,我有這個權力嗎?”
沒好氣地白了天風一眼,天雨面無表情道:“門主臨行前交待過我唯少夫人命是從,少夫人指西不打西,少夫人說南不找北,少夫人說殺不放過,少夫人說放不能殺,少夫人……”
背教條一般,長長的一段話複述下來,天風臉都綠了,這些都是門主交待的?門主是不是快瘋了?
不對,門主不是快瘋了,根本就已經瘋了。
翹起小嘴,華青弦好整似暇地瞥着天風,幸災樂禍道:“聽見了?以後你對我也尊重點,否則……我就把天雨嫁給天水。”
天雨本以爲華青弦會說些殺砍剮剁的狠話,可沒想到,華青弦竟然面帶喜色地說了這麼一句,頓時一張俏臉漲得紫紅:“少夫人,你……”
天風同樣大急,一張冷臉頓時也成了火山。
他雖不知少夫人是不是真有這種打算,但依少夫人那‘睚眥必報’的性子,一旦動了狠勁,再加上門主那護短護到令人髮指,縱容縱到無人復加的程度,萬一少夫人一時興起真的要爲天水和天雨做主,門主必不會攔,那麼一來……天雨就真的要嫁給天水那小子了?
怎麼辦?他不願意……
滿意地看着那傻小子嚇呆了的表情,華青弦白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繼續補刀:“打蛇打七寸,你以爲只有殺人才是最殘忍的麼?”
小樣兒,還治不了你了?
“……”
威逼力誘,點到爲止,既然也嚇得差不多了,華青弦見好就收地收起了方纔的玩笑之意:“好了,言歸正傳,我找你們來是有正經事要問的。”
聞聲,天風和天雨眸色一凜,立刻收起了之前緊張擔憂的模樣,瞬間恢復果敢精明。
“昨晚上娘跟我提了件事兒,我琢磨了一下,估計你們知道的會比我知道的多,所以,找你們來問問。”說着,華青弦一頓,也不等她們迴應什麼,直截了當地問道:“那個龍身豬首的兵符,你們知道嗎?”
“……”
天雨不答,只是下意識地拿眼去看天風。
那小眼神兒,華青弦瞭然,直接扭臉看着天風:“你知道是不是?說吧!那東西是不是真的在瞰瀾軒?”
“嗯!”
“真的在?”
“嗯!”
天風板着臉,問什麼都是一個字,華青弦是又好氣又好笑,頓時又威脅地瞥了天雨一眼:“不要總是嗯嗯嗯,說多幾個字你會死麼?”說完,又猛地白了他一眼:“說吧!你是不是還知道東西藏在哪裡?”
“少夫人不知道麼?”
“我怎麼會知道?夜雲朝那混蛋又沒有跟我說……”
罵門主混蛋!少夫人真是……太不像話了,可是,爲了天雨……
天風壓制着心頭的燥鬱感,儘可能口氣平順道:“不是早就交給少夫人保管了麼?”
“什麼意思?說清楚?”
天風不說話,眼光下滑直直落在了華青弦的腰線以下。那麼赤果果的視線,華青弦老臉一紅也開始不好意思了,正要斥責這小子怎麼能當着天雨就這樣?腦中忽地閃過一些什麼,她瞬間凝神,伸手緊抓住腰上繫着的一塊玉牌,撈起來便仔細地看着。
除了聘禮,華青弦沒有收過夜雲朝任何東西,她這人一直市儈,覺得除了金子銀子以外根本沒有什麼東西值得她‘收藏’。是以,夜雲朝也沒費那些心思給她送禮物,唯有她腰間的這個玉牌,那是臨行前一晚她偶然發現夜雲朝拿着那東西在發呆,便故意搶了過來。當時她是覺得夜雲朝眼神有些奇怪,倒也沒多想,可沒想到他也沒找她要回去。
他沒要她就沒還,這幾天他不在家她覺得是個念想,便將這玉牌掛在了腰上以慰相思。
難道,就是這東西?
這麼一想,華青弦頓時臉色大變,驚恐道:“你不會說這個就是吧?”
搖了搖頭,天風沒有再賣關子,一臉冰冷地解釋道:“兵符在秘室裡,這是秘室進出的唯一鑰匙。”
“……”
媽媽咪呀!夜雲朝那廝膽子太肥了有木有?這麼重要的東西交到她手上卻什麼也不跟她說,萬一她以爲這玩異兒是個地攤貨直接扔了呢?那豈不是……
華青弦正抽抽着,天雨突然壓代了聲音提醒道:“少夫人別說話,有人過來了。”
聞聲,華青弦立馬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等了一會,卻是泌梅去而復返,她的眼眶紅紅自是不說,可身後竟然還跟着比她眼眶還要紅的花好。花好一見華青弦,二話不說朝地上一跪,咚咚咚地就開始給華青弦猛磕頭:“少夫人,求您救救我們家姑娘吧!”
付德容?
她不是在養傷麼?這又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