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善惡到頭終有報

六年前的事情,最清楚的莫過於莊覓珠,她守着這些秘密,也讓這些秘密成爲了她有力的保障。但,這些秘密就像是一把雙刃劍,控制了別人之時,也割傷了自己。

莊覓珠一開始只不過是嫉妒,可漸漸的,她在這些秘密的促使下越走越遠。

人一旦說了謊,爲了不讓這個謊言被識穿,你就必須要說無數個謊言來掩蓋這個真相。漸漸的,你就迷失了,分不清什麼時候是在說謊,什麼時候說的是真話。莊覓珠一直覺得自己是清醒的,所以,她處心積慮,她步步爲營,直到,六年前被她生生害死的華青弦,又華麗歸來。她纔在自己撒下的彌天大謊裡,一步步錯亂,一步步失敗。

她原以爲,只要自己小心謹慎,總還會有‘一線生機’,可沒想到她的對手遠比她還要狠,她居然輸在雲秋水的手裡了,一個從未被她正眼瞧過的女人,居然是這整個王府中最厲害的角色之一。

輕敵的下場,就是她現在這樣顏面盡失,狼狽不堪……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如果說出當年的真相,等於是幫了華青弦一把,可是,如果不說,她就要將這些秘密帶進棺材裡。呵!或者,她連副棺材也不會有,破席子一卷就扔到某個不知名的亂葬崗。

所以,她要說出來,將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說個清清楚楚,這樣,她就是死了也不會再有遺憾。只是,在她說這些之癰,她還有些事情,想要好好的問問華青弦,要不然,她死也不能閉眼。

扭頭,看向端坐一處的華青弦,莊覓珠的眸光閃爍,帶着淡淡的清冷,淡淡的疏離:“郡主,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撕掉了僞裝,莊覓珠再也不自稱妾身,也不自甘卑賤,只用了平起平坐的一個我字。或者,在她心裡她一直在等着這一天,等着和華青弦以平等的姿態說話,不再需要像以前一樣小心翼翼。

聞聲,華青弦半晌未有出聲。

終於擡眸,卻是直直迎上莊覓珠略嫌不甘的眼:“你想問我知不知道是嗎?”

這樣的坦然。

莊覓珠心中一動,驚道:“你……早就知道了?”

到了這樣的時候,華青弦也真是沒有心情再和她繞彎子,索性承認道:“是,我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了,竟然早就知道了,莊覓珠的心肝一顫,難以置信地問:“知道多少?”

“全部。”

說罷,華青弦一雙妙目冷冷,又補充道:“包括你不知道的一切。”

“……”

包括她不知道的一切?這個王府裡還有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對了,王妃,還有王妃的密室,還有圍繞密室而發生的大大小小的奇怪的事。她真是輕敵了啊!還以爲華青弦只是運氣好,只是有人幫,沒想到,一切原來早已在她的掌控之內,怪不得她總是那樣自信,怪不得她總是那樣的無畏,原來,這一切的一切,只因她洞悉了一切,所以才能做到胸有成竹。

她是錯得有多離譜?怎麼會以爲華青弦還是那個沒頭腦的小郡主?

“既然這樣,我也可以無所顧忌地說話了。”說罷,莊覓珠又澀然一笑:“只是,從哪裡開始說起呢?也許,應該從你與人私通的那件事說起。”

提到六年前那件舊事,祠堂裡所有人的視線都齊刷刷瞥向了華青弦。在這裡的人,除了心知肚明的那幾個,還沒有幾個人知道小顏不是她親生的。所以,大家都摒了氣在看着華青弦,只覺得這種時候被人撕開這種傷口,實在是很沒面子,很丟人。

脣,微勾。

華青弦不理衆人各自不一的眼神,只清清楚楚地說道:“你很清楚,我從來沒有與人私通過,都是你在陷害我。”說完這話,華青弦似又想到了什麼,又笑意柔柔地問道:“我也很好奇,你是怎麼做到的?那一天你並沒有去公主府的宴會不是嗎?藥,是怎麼下到我的茶水裡的?”

沒有否認這一點,莊覓珠只是微微閉了眼,反問道:“郡主這麼聰明,難道猜不到?”

“真的是小姑姑?她在我的茶水裡下了藥,然後,眼睜睜看着我被別人帶走而置之不理?”她早就猜到這事兒和華盛雅脫不了干係,可事情都過去了五六年,想查什麼也查不到,除了從她們這些當事人的嘴裡撬出事實,她再沒有其它的辦法。

不過,讓她很欣慰的是,雖然真相來的晚了點,但到底還是讓她知道了。冤有頭,債有主,誰做的事誰就得承擔後果,華盛雅不是還在王府裡等着看戲了,哼!這戲,還真就有得她看了。

“你怎麼逃掉的?”她問得直接,問完還撇了撇嘴:“吃了那種迷藥,你不可能被男人帶走還能全身而退。”

華青弦微微一頓,笑了:“那是因爲,六年前帶走我的那個男人,叫夜雲朝。”

“……”

什麼?六年前華青弦吃下那種藥後,遇到的那個男人就是夜雲朝?

想到這一點,華青弦也是無比的慶幸,還故意道:“這都是天意啊!他帶走了我,卻沒有毀我清白,還給我吃了解藥,再把我扔回王府裡。”

雖然嘴上說的輕鬆,可回想起這一段來,她也不得不爲夜雲朝點個讚了。那樣的情況下,笙華郡主也長得不錯,夜雲朝當年都能坐懷不亂,還真是君子得令人髮指啊!不過,也幸好他有這種情感上的‘潔癖’,不是他中意的女人他不碰,如若不然,將軍府裡那十二隻……

萬幸啊萬幸!

“竟是這樣,真是天意難違!人爭不如。”

原來她一早就註定了要輸,可她偏偏還以爲一切盡在掌握,莊覓珠想笑,卻發現自己完全笑不出聲,只能機械地扯動着脣角,試圖讓自己的表情變得輕鬆一些。可就是她這種沒心沒肺的笑意,生生地刺痛了攝政王的眼。

‘啪’地一聲,攝政王手中的茶碗落地,砸在她莊覓珠的腳邊,濺開了一圈溼痕。

“你,你居然這麼害阿弦?”

很多事情,攝政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是裝的完全不知情。可唯有這個六年前的真相,他是真的一點都不知情。他的身邊養了這樣的一羣毒婦,他居然一點都沒看出來,還爲了這種事將自己一手呵護着長大的掌上明珠沉了江……

這種錯誤若未被撕開在衆人面前,他也可以裝做什麼也沒發生,可是……攝政王怒不可遏,若不是顧着身份,只恨不得當場就掐死莊覓珠。虧他那般疼愛她,她居然就是這樣報答他的。

“王爺錯了,我是想害郡主,不也沒害到麼?真正害她的另有其人。”聲落,莊覓珠的眸光直直指向柳側妃,清亮的眸底跳躍着火焰,是一種至死方休的光芒。

“側妃,你說是嗎?”

被問得心尖尖一顫,柳側妃六神無主地回視着她:“幹嘛要問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側妃真的不知道?呵呵!難道,那個假裝替郡主驗出滑脈的大夫不是你找來的?也不是收了你的錢才說了假話?”從她進入王府開始,她寄人籬下的生活中便一直沒缺少柳側妃的關照。就連自己與她合作,也是迫於無奈的選擇。莊覓珠是恨柳側妃的,甚至比恨王妃還要恨。

就在方纔,她爲了自己的兒子,又想把所有的髒水都潑到她的身上。既然柳側妃這麼給面子,她又怎麼能不禮上往來,要髒大家一起髒,反正,王府這灘死水,早已被她們攪成了渾湯,也不在乎多這麼一樁兩樁腌臢事了。

“你自己做下的好事還想要賴在我頭上麼?莊覓珠,你莫不是要瘋?”到底是在王府裡的半個女主人,柳側妃吃的鹽比莊覓珠吃的米還要多,見她發了狠,柳側妃也做好了一賴到底的準備。總之,就算是證據確鑿她也要否認到底,更何況,她的把柄雖落在了莊覓珠的手上,可是,她卻沒有證據證明這些纔是真相,纔是事實。

“賴在你頭上麼?呵呵呵!”冷冷笑了三聲,莊覓珠眸光一轉,忽而凌厲道:“側妃想不想看看證據?”

聞聲,柳側妃心頭劇顫,但顫過之餘瞬間卻又清醒。同樣冷冽地笑着,柳側妃哼道:“那你就把你所謂的證據拿出來讓王爺好好看看,是不是我害的郡主。”

六年前那件事,柳側妃自信是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步,雖然事實證明,她以爲的天衣無縫還是有漏洞。可是,六年都過去了,人證物證俱已不在,就連那個郎中和他的家人也被她一併清除了,又怎麼可能被莊覓珠握到證據?而且,以莊覓珠那種睚眥必報的性子,若是她手上真的有那樣的證據,又豈會等到現在纔來揭穿自己?

“……”

眸光閃動,莊覓珠心思微沉。

她沒有想到,柳側妃這一次居然變聰明瞭,確實,她沒有證據,收集在手的拿出來也使不上什麼力。是以,方纔她故意這麼說,只是想詐她一下,按柳側妃以往的性子,說不定就能索性承諾了討饒,可她偏偏沒有。

這般的自信,只有一個可能,柳側妃確定別人沒辦法找到當年的證據,如果是這樣……

莊覓珠神色微動,眸光更顯幽暗,望向柳側妃時,神情已現猙獰之色。

——

僵持間,柳側妃眸底的華光更亮,那自信滿滿的嘴臉,恨得莊覓珠幾欲嘔血,可是,她如今是戴罪之身,說什麼都會讓人覺得是狡辯,就算是自己捅破了六年前之事,沒有證據,她誰也拖不下水。

明明都是罪人,明明她做的惡比她還要多,可她就是拿她沒有辦法。這時候,莊覓珠終於明白,從前果然是自己太過自負,以爲沒有人能贏得過她的算計,可現在看來,自己不過是一個天大的笑柄。

心更寒,眸更冷。

她幽幽如鬼魅的眼神微微一動,忽而又瞥向了攝政王。

“無論王爺信是不信,我沒有說謊。”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個時候祠堂裡的氣氛完全都不一樣了。華青弦的兄嫂們原來是不知道六年前還有這些過往的,此時一聽,心中也明白了一大半。

只是,誰也不敢吭聲兒,就怕無端端引火燒身。但,偏偏莊覓珠步步緊逼,若是柳側妃真的被莊覓珠拿下,那麼,柳側妃一旦倒下去,受苦受累的還是她的子女。

二爺華青落行伍出身,原本就是個急性子,聽到這裡早已按捺不住,搶在柳側妃之前便站出來喝斥道:“沒有說謊就要拿出沒有說謊的證據來,珠夫人,別說你現在是戴罪之身,就算不是,你也不能隨意血口噴人。”

“我血口噴人?”

冷冷地笑,撕去了最後的僞裝,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且帶着復仇之心:“二表哥,你又有何證據證明我說的不是真的?”

見自己男人被噎的說不出話來,二奶奶華柳氏也義憤填膺:“死到臨頭還想找人墊背?先是傷了六弟,又來中傷大哥,現在又想害母親,你這種女人可真狠毒。”

“我毒?我有你們毒?別告訴我當年王妃所喝的那碗湯里加的不是你們替側妃弄來的劇毒。”

她莊覓珠什麼都沒有,卻有的是心機,她在算計別人之時,總得拿捏着點什麼吧?在華青弦回來之前,這個王府對她來說是沒有秘密的。一直不對二爺夫婦動手,是因爲還沒有必要,可是,這時候敢出來對她叫,那就怪不得她捅破這最後一層紙了。

被當面說出當年做的壞事,華柳氏心口一顫,這才意識到自己撞到了什麼鬼:“你,你胡說。”

手腳發軟,華柳氏靠到自己丈夫身邊,剛倚上他的身子想要穩一穩心神,卻聽莊覓珠又咄咄逼人道:“我若是胡說,你又緊張什麼?”

“我,我沒有緊張……”

華柳氏本是柳側妃遠房親戚的女兒,按理說應該與柳側妃最親,可她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明着對柳側妃好,暗着其實也留了一手半手。當初柳側妃與王妃的鬥爭到了白熱化的程度,華柳氏就給側妃出了這麼一個‘好’主意。原是想着只要除掉了王妃,柳側妃的這個側字就能拿去。她們二爺也就真正的成爲了王府的嫡脈,可誰曾想到,王妃的命能那樣大?

六年都過去了,誰也沒有發現這件事有問題,二奶奶的心思也就淡了,甚至不記得自己當年還害了這麼一回人。可現在,當着全家人的面,莊覓珠直接將她的老底兒都掀了,華柳氏嗓子發緊地看了一眼上位的兩座‘神’,王爺的臉色難看那已經是不用說了,可王妃居然在笑。

華柳氏更害怕了,不怒反笑只有兩個意思,一個是不介意,一個是很介意,可王妃怎麼看也不像是第一種。

“沒有緊張?呵呵!還真是沒有緊張呢!”

“……”

華柳氏到底還是心虛,被莊覓珠這麼一嚇就已經露了馬腳。王爺的臉上已難看得能下一場暴雨,倒是王妃還算是淡定,臉上一直都掛着濃淡得宜的笑容。

瞧着跪在中央的莊覓珠,她問:“說清楚,當年,我喝的那碗湯是指哪一碗?”

“王妃該不會不記得自己曾大病一場吧?郡主出事的那天晚上,側妃親自給你端的那一碗湯,有毒。”說着,莊覓珠一頓,又似笑非笑道:“若不是王妃福大命大,當年,您可就不止是大病一場了。”

“此話當真?”

王妃對此心知肚明,卻還是假做不知地反問了一句,她身邊的王爺,頓時身子都僵硬了。

沒有誰比王爺更清楚當年發生了什麼,雖然那湯不是他讓人給王妃端去的,可知道這件事後,他也沒有責罰柳側妃,這已是一種無聲的縱容。華青弦回來後,王妃也曾跟王爺提過此事,當時王妃的態度絕然,可現在……

王爺無懼於此事,畢竟,此事並非他授意而爲,他也完全可以推的一乾二淨,可是,這種事情都被捅穿出來了,可王妃臉上居然看不出一點情緒,這,反倒讓王爺覺得心驚。他是越來越看不透王妃了,甚至有時候還覺得王妃很可怕。

是自己老了麼?爲什麼居然也開始有怕的感覺了?

“王妃,這話是當不得真的。”已是六年前的舊事,橫豎都是要物證沒物證,要人證沒人證的,莊覓珠只有一張嘴,她柳側妃身後卻有一羣嘴,只要沒到最後的關頭,她是絕不會承認自己做過這些事的。

“妾身沒有這麼做過,若如珠夫人所言,是妾身下了劇毒,那王妃怎麼可能還活到現在?”算起來,當年的事也是很懸乎,爲了王妃沒死之事,她暗中沒少數落華柳氏,還道是她找了什麼蒙古大夫拿了什麼假藥回來沒有毒死人。結果,現在這情形反倒是讓她鑽了空子,可以推脫那湯里根本沒有毒。

“是真是假,本妃還沒有那麼糊塗。”

如果沒有遇到隱醫,如果沒有換過那張臉,如果沒有一切的巧合,她早已死了六年。不過,這筆帳遲早會跟柳側妃算,現在,她要試試王爺的態度。畢竟,這個家裡王爺爲尊,他要肯護着柳側妃那麼誰也動不了,可若是王爺都不肯護她了,那還需要她出手麼?

溫溫一笑,王妃俏眸微轉,慢慢落在王爺的身上:“王爺,您看……”

也不讓他罰,也不讓他不罰,王妃完完全全將主動權都交到了王爺的手裡。可越是這樣,王爺的壓力便越大,他甚至希望王妃什麼也不多問,直接拿當家主母的威儀去處理這一切,可是,王妃竟是這般的‘善解人意’,王爺欣慰不已,頓覺胸中一股子感動油然而生,也就更想在王妃的面前,表現出自己的男子漢氣魄了。

但,柳側妃畢竟爲他生育了五個兒女,三十年的情義也是說斷就能直接斷的。王爺性本無情,但到老了總會念着少時的好,雖有心責罰柳側妃,可口說無憑,就只聽莊覓珠一面之詞,就治柳側妃的罪的話,王爺也有些說服不了自己。

見王爺猶豫不絕,王妃一笑,竟對着柳側妃拿起了主母之威:“以妾室之身毒害當家主母,此罪何當?”

“……”

愕然看到王妃的眼神,柳側妃也暗暗吃了一驚,這麼多年來,她還從沒看到王妃這麼兇悍,頓時嗓子一緊,想說什麼都說不出來。

衆人都摒息而立,誰也不敢多嘴,只有華青弦笑意盈盈地端了茶碗,一針見血道:“這麼大的罪名,便是休妻也不足爲過了。”

柳側妃見王爺猶豫,原本還心中抱了幾分幻想,沒想到王妃母女根本沒給她喘息的機會,休妻,聽到這兩個字柳側妃便想到了華青磊的原配,當初,若不是華青磊執意要休妻,她又怎麼可能年紀輕輕就去了?

大駭,柳側妃跪行着就要朝王妃身邊去:“王爺,只是一面之詞,無憑無據,豈能休了妾身?”

聞聲,華青弦突然冷冷一哼,道:“側妃說無憑無據麼?若是我說我有呢?”

“怎麼可能……”

話一出口,柳側妃便自知失言,正慌亂得不知如何繼續,華青弦卻輕輕擱下了手裡的茶,面無表情地睨了她一眼:“珠夫人沒有證據,不代表我沒有。”

“不可能,妾身沒做過,怎麼會有證據?”

“沒做過嗎?那側妃有沒有心情看一看我的證據。”

兜兜轉轉這麼久,還是要走這最後一步,華青弦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腦子裡對法和人性看得很重,雖來到這個時代,但她幾乎手不染血,她覺得這是她的底限。但,像莊覓珠柳側妃這種人,她不是沒有給過她們機會,只是,每每自己給她們留下那一分生機,她們日後就會回以自己十倍的陰狠。她累了,真的沒心思再和她們玩這種貓抓老鼠的遊戲了。

她已是夜家婦,那邊的事情都處理不盡,卻還要天天來琢磨王府的事,早晚都是要收拾的人,那就一次性解決得徹底好了。也不枉她和雲秋水設了那麼久的局,一步一步將她們套下這深坑裡。

這一次,她不會再手軟,害過她的人,誰也別想逃出這個坑。

“看就看,反正我問心無愧!”

問心無愧?

呵呵呵!這座王府裡應該還沒有什麼人配得上這四個字。

“泌蘭,去把祖母請來,這種事情,祖母也應該過來聽聽纔是。”

聲落,有清脆的珠簾聲響起,衆人回頭,卻見一臉鶴髮的華老太太徐徐走了進來。不待衆人有所反應,老太太一嘆:“不必請了,我來了。”

早已料到會有這一天,只是不願面對這樣的四分五裂,所以老太太纔不肯過來聽,不肯過來看。

可獨自在潤安居里想了許久,老太太還是改了主意,既然王府是在她手裡壯大起來的,就不能敗在她手裡,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她就要來盯,她就要來看。也順便看清楚這屋裡有多少壞蟲頭子想蛀倒這個家。

王府不能亂,至少,不能亂在她手裡。

——

所謂的證據,不外乎物證和人證兩種。

莊覓珠的話只是一面之詞,就算她說的是實話,只要找不到證據柳側妃就能再次躲過一劫。可是,饒是柳側妃再腦洞大開,她也絕不會想到,會再一次見到那位替華青弦把出喜脈的何醫正。六年前,這位何醫正已被她打人滅了門,他若能回來,除非是鬼。

是以,她很清楚這個何醫正是假的,可她卻無從駁辯,也無從證明。理由同樣是上面的那個,沒有證據。

何醫正被帶到柳側妃面前之時,露出了一臉怒容,他不顧王爺和王妃還高位在座,也不顧老太太還神容虛弱地歪在太師椅上,上前便掐住了柳側妃的脖子:“你這個狠毒的女人,你還我全家人的性命來。”

“放手,放手……”

沒想到這何醫正這麼激動,華青磊和華青落幾乎同時上前將他架了下來,柳側妃被搖得雲鬢散亂地倒地上,神容驚恐地看着這個男人,嘴裡想說才能,卻只能勉強發出刺耳的咳嗽聲。

那何醫正雖被人強行拖開了,但已是老淚縱橫:“六年了,六年了啊!老夫日日夜夜都想看你的下場,老天不開眼吶!你居然還是活的如此風光……”

一陣哭天嗆地之後,那頭髮已花白的老頭兒半跪在地上,雙膝着地朝華青弦爬過來:“郡主,郡主……老夫對不住您,對不住您啊!”

很滿意這人的表演,華青弦也正色道:“何醫正,我請你來不是爲了要聽你這一聲對不住的,當年的事,側妃說她問心無愧,你怎麼說?”

一聽這話,何醫正咬牙切齒:“郡主,這個狠毒的女人怎麼可能問心無愧?她纔是慕後真兇,她纔是心如蛇蠍啊!”

華青弦清了清嗓子,又道:“這一點,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父王母妃卻不知道,何醫正,可否麻煩你將當年的事情都對我父王母妃重新說一遍?”

素來,華青弦都是叫攝政王父親,叫王妃母親。

可彼時,她卻叫的是父王和母妃,華青弦是個黑白分明的人,單從這些細微之處,就能看出來她對某件事的態度。那何醫正一聽這等方面,忙的點頭。

“要說的,一定要說的。”

說着,那何醫正撲嗵一聲便跪到了王爺和王妃面前,痛心疾首道:“還請王爺和王妃爲老夫一家八口做主啊!”

看着這請來的‘大夫’如此精湛的表演,華青弦艱難地嚥了口唾沫,她還以爲自己這個科班出身的人對演戲很在行了,沒想到哇!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當初,知道這何醫正一家全被柳側妃買兇滅口後,華青弦便想到了要找個代替品。雖說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好在她當初一直有這麼樣的計劃,也一直讓雲秋水在私下務色人選,事實證明,她這一手棋,真的布對了。

如果今日沒有這個人出現,柳側妃或者又能逃過一劫,這種事講究的是一鼓作氣,之前她放過柳側妃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可是,在避無可避之後,她終究還是隻能面對這樣的死局。不過,雲秋水的眼光確實獨到,這個冒牌貨不但長得和當年的何醫正很像,就連演技也是一流的。

確實是她要找的‘何醫正’。

那老頭兒十分賣力,一張嘴便是嚎,聲句句心酸,字字帶悔:“王爺,王妃,老夫錯了啊!當年,老夫一時爲財所迷,便做了件大錯事。郡主當年並非滑脈,而是老夫收了柳側妃的錢,故意那樣說的。可老夫萬萬沒有想到,側妃讓老夫說了這樣的謊後,居然找人滅了老夫一家八口人的性命,若不是老夫逃的時候掉到了河裡,老夫在六年前便和家人一起去了啊!”

話到這兒,老頭兒又是陣慘嚎,那嚎哭聲可謂是驚天地,泣鬼神,嚎完後,他又抽了記哭嗝,又繼續道:“老夫死有餘辜,可老夫咽不下這口氣,老夫苟延殘喘地活到現在,只爲了看柳側妃這個惡毒的女人的下場。王爺,這個女人心如蛇蠍,是個不折不操的毒婦啊!”

從這‘何醫正’進來開始,柳側妃便一直在細心地觀察着這個老頭兒,原本,她想着他是個假貨,假貨又如何能逼真得起來。可是,聽着聽着柳側妃的表情也變了,因爲就連她都看不出來這何醫正有什麼地方不妥。

額頭上佈滿了汗,饒是柳側妃這等心性,也不由自主地緊張了起來:“王爺,不是這樣的,他是假的,假的……”

同樣跪在地上,同樣的嚎哭起來,柳側妃雖系出名門,這這幾年也把她的潑勁兒給練出來了,也能像個鄉野粗婦一般一哭二鬧三上吊了。

但她哭得再兇,王爺看她的眼神也不再熱切,就連華老夫人也是怒目而視,一幅咬牙切齒的模樣。

不想來,就是不想看見這樣的醜態,可是,華老夫人是真的沒有想到,六年前華青弦出事的真相,竟是如此。雖然,之前華青弦已算是對她透了些口風,可自己相信了這麼多年的兩個人,居然一個一個都是包藏禍心,就連香媽媽也……

華老太太激動不已,不是氣的,卻是悔的。

她一輩子的努力,卻在臨了臨了一個個破滅在自己的面前,她最信任的人一個一個背叛了她,她最引以爲傲的治家能力,卻被否認的一塌糊塗,老太太慪得心都酸了,目眥欲裂,卻又不能在這些晚輩的面前服這個錯。她不能低頭,所以明明已經控制不住手腳的顫抖,卻還是隻能僵坐在那裡,聽着這些不想聽的話,看着這些不想看的人。

作孽啊!作孽!

“王爺,您要相信妾身啊!他真的是假的。”柳側妃有口難苦,任是她如何說,也沒有人相信。因爲何醫正當年也算是王府裡的常客,這府裡只要不是年幼的都是認識他的。

一樣的長相,一樣的聲音,還有莊覓珠之前的說法,華青弦現在的指證。再加上柳側妃那些歷歷在目的惡行,就連柳側妃自己的兒子都不相信自己的母親是清白的。所以,她說何醫正是假的,大家理所當然地想到她是在推卸責任。

看着衆人一個個扭臉不看她,柳側妃口苦心塞,正憋得難受,卻聽華青弦又不陰不陽地來了一句:“側妃說他是假的?他哪裡假?”

“何醫正可能過來王府?他分明就是假的……”話一出口,柳側妃就後悔了,她是急瘋了,急於證明自己,急於說明一切,可越急的時候,就越容易出錯。就比如她明明知道不能這麼說,可被華青弦那略含深意的眼神一瞥,她便方寸大亂。

不該說的終於衝口而出,華青弦也毫不猶豫地還擊着她:“側妃,你怎麼知道何醫正早就死了?又爲何斷定他不是真的何醫正。”

“因爲,因爲……”因爲何醫正在六年前就已經死了,可這個理由她不能說,也不敢說出口。

“因爲你是親眼看着他死的,對不對?”

“……”

柳側妃萬萬沒有想到,她不敢說出口的事情,華青弦替她說出來了。當然,她絕對不相信華青弦這是出於好心想幫她,所以,華青弦接下來的話,也成功地將柳側妃徹底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脣角勾起一絲笑意,華青弦直面柳側妃驚亂失措的雙眼,坦然道:“沒錯,這個何醫正是假的,是我找人請來的,不過,他說的話全都是真的,除了,他也死了這一件。”

聲落,整個祠堂裡鴉雀無聲。

一個個奇怪地看着華青弦,不明白她這葫蘆裡又賣的是什麼藥。

“柳側妃,爲了掩蓋真相你當年找人滅了何家九口人的性命,無一生還。何醫正當年確實落了水,也確實活了下來,可是,他活着回來找你的時候,是你親自讓人將他亂棍打死了,你親眼看着他嚥下最後一口氣,所以,你纔會說,這個人不是真的何醫正,是也不是?”

聞聲,柳側妃大驚失色,當年她做這些事情的時候,華青弦早已被沉了江,就算是活下來了也不可能在京都,她是怎麼知道這一切的?

可是,就算她知道了一切,她也不能認輸:“你找了個假的郎中過來戲弄王爺,還想要血口噴人?你這是陷害,陷害。”

“陷害?我不過是用了一招瞞天過海之計罷了,真正不擇手段想陷害人的那一個,不是你麼?”

“我沒有做過。”

反正華青弦已經親口承認這個郎中是假的了,所以,她大可以將一切推的乾乾淨淨。

華青弦倒也不反駁,只是笑:“你有沒有做過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還活着,母妃也還活着,不過,側妃你就算是活着,在我心裡也早就是個死人了。”

聲落,華青弦的眼光冷泠泠落在柳側妃的身上,那冰中帶寒的眼神,讓柳側妃難以自持地顫抖起來:“你,你……”

似乎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候,明明她只要再努力一下,自己可能就會不攻而破。可華青弦偏偏選擇了放棄,就這麼妥協了?柳側妃不相信她,所以更覺得害怕,那種感覺像是一張無邊的網,看不見,摸不着,卻死死將她圈裡內裡,讓她動彈不得。

“父王,事到如今,想必真相您也很清楚了,證據不證據的,如果父王一定要,女兒也能給您找出來。”言至此處,華青弦突然停了下來,反問道:“只是,女兒想問真心的問您一句,還要找麼?”

不等攝政王開口,華老夫人突然搶先道:“不必了。”

如果是攝政王,可能還會念及往日的情份,可如果是老夫人,柳側妃大驚失色:“娘,娘……”

“如煙,你還有臉叫我一聲娘麼?”

老夫人看得最差眼的就是香媽媽,第二個是莊覓珠,而今,柳側妃似乎已經再動搖不了老太太的決心了。王府裡是該大換血了,有些事,以前不管是以爲不用管,可現在看一,不能因爲樹裡只有一條蟲就視而不見。

這一次,老太太也是下定了決心,要把王府裡的這些蛀蟲,徹底剷除。

“娘,娘,您不能這樣……”

“我能,而且我現在就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如果你再不閉嘴,我就只能找人給你灌啞藥了。”說得多,錯得多,柳側妃這一輩子爲什麼一直輸給王妃,就是因爲她話太多了。恭維人的話她說的多,可不該說的話她也同樣說的多。

各打五十大板的結果,就是她一輩子給這個側字壓的擡不起頭來,而王妃,就那麼高貴冷豔的佔着那個位置過了一輩子。直到現在,柳側妃還沒明白這個道理,可老夫人卻沒有心思再教了。

她老了,唯一能做的,只是在她閉眼之前,將王府徹底的‘清掃’乾淨。

“娘……”

老夫人不願再聽她說話,只擺了擺手道:“帶下去吧!明日就送側妃到陰山那邊的莊子上住着。”說罷,老太太又抿了抿嘴,補充道:“住到死。”

住到死三個字一出,柳側妃的三個兒子四個兒媳全驚了:“祖母……”

可不等他們開口求情,老太太又摞出了狠話:“誰敢求情,就一併到陰山的莊子上住着。”

“……”

誰也不想讓柳側妃走,可看老太太這架式,誰也不敢再多勸一句。陰山的莊子那是什麼地方?窮山惡壤,去了那裡這輩子也就只能混成個泥腿子了,王府的富貴畢竟是好,誰又願意舍下這裡去陪不作不老的老孃?

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一次要徹底被掃地王府了,柳側妃不甘心地大叫着:“娘,娘,不要趕我走,不要……”

以前,哪一次出事了不是老太太和王爺護着她?一日夫妻百日恩,就連她錯的最大的那一次,王爺也只是關了她進佛堂,可這一次王爺沒發話,老太太卻發話了,陰山的莊子,想一想柳側妃就發抖,她要去了那裡,哪還有機會回來?

她已經四十多歲了,半輩子榮華到老了卻要過那樣的生活麼?她不甘心啊!不甘心啊!

死死扒住門框不撒手,可老太太這一次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拖走。”

“娘,王爺,王爺……”

淒厲的哭喊聲中,是柳側妃越來越洶涌的淚眼。

這一生,她都是個不吃虧的性子,唯一心甘情願低頭的時候,就是爲了攝政王。爲了她愛的男人,她放下自尊,做了她的妾室,爲此她付出了一輩子的努力。

她承認自己在爭鬥的過程中,越走越偏,可是,自始自終,她對王爺的心意不曾改過。老夫人替王爺做了這個絕情的決定,柳側妃其實是高興的,至少,不是王爺親自開的口中。

可是,王爺連最後的一眼都不肯看自己麼?

她只想看他最後一眼啊!這都不行麼?

柳側妃心如刀絞,最後的決別時刻,她甚至都不曾好好地看看自己的孩子,只是心心念念地看着自己最愛的男人。可是,男人心啊!何其的冰冷,到最後,執念最深的也不過是自己而已。

華盛天,你好絕情!

——

柳側妃被拖走了,那位被請來的‘何醫正’也功成身退。

祠堂裡的氣氛一度冷凝。攝政王自始自終都是冷眼看着柳側妃被帶走,這樣的絕情,讓柳側妃的幾個兒子,都一個個咽起了口水。生怕接下來就是遷怒,生怕接下來要趕的就是他們自己。

眼看着老太太又要張嘴,大家都各自緊了緊自己的皮,此起彼落的呼吸聲中,老太太的矛頭,這一次直接指向了莊覓珠:“阿珠,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幾乎在同時,祠堂裡的一大半人都鬆了一口氣。

能看到柳側妃在自己之前,被拖出這門祠堂,莊覓珠已經覺得自己贏了。勾了脣,她慘淡一笑,卻在衆人都垂首的同時,擡眸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阿珠在這個王府裡只對不起一個人,就是您。”

畢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老太太再狠心,也做不到無動於衷。哼哼一嘆,老太太的口氣裡透着濃濃的失望:“你還知道你對不起我?”

“老夫人,阿珠來生再報您的大恩大德。”

曾幾何時,莊覓珠也是恨過老太太的,如若不然,當初在陷害王妃之時,也不會找老太太當犧牲品。可事到如今,當她輸了一切,看到老太太眼中對自己最後的一絲疼惜,她亦忍不住有一絲後悔。

她把王府裡所有的人都算計進去了,包括老太太。可到最後她才發現,她是捨近求遠,做了最壞的一個選擇。只要討好老太太,她的日子哪裡會那樣難過,可是,她始終是明白的太晚,太晚了啊!

“不必了,老太太我受不起。”

聞聲,莊覓珠炫然淚落:“老夫人是在怪我麼?可老夫人想不想聽聽阿珠的心裡話?”

“不想。”

老太太搖頭,一幅徹底死心了的模樣。

她不是不想聽這丫頭說話,只是真的不敢再聽了,這丫頭,從小到大就嘴甜,因爲她這一張嘴,老太太纔多留了個心眼將她帶回了王府裡,結果,反鬧得自己家宅不寧。

早知道帶回來的是個禍水,老太太當年就是看着她餓死也不會帶她回來,只是現在後悔已來不及。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要再像以前一樣,被這丫頭的口蜜腹劍給傷到根本。

老夫人的反應深深地刺傷了莊覓珠,她含着淚微笑,語氣尖刻:“老夫人,若您真是一心一心對我好,我又豈會變成今天這樣?這個家裡沒有一個人是有心的,如若不然,我又何苦與你們做對?”

沉沉閉目,老太太嘆道:“不是沒有人對你好,是你人心不知足。”

“爲什麼要知足?爲什麼?除了寄人籬下,除了看人臉色,我還落了什麼好?”

聞聲,老太太也激動了,一雙昏黃的眼中泛過陣陣冷芒:“你知道有多少人在挨餓受凍?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賣笑爲娼?你又知道多少人與人爲奴,任人魚肉?你只知道你受了一點點的委屈,可你衣食無憂,甚至還有丫鬟侍候,你一個莊家的小姐在王府裡生活着你還想要什麼?”

“我想要和郡主一樣,我想要被人尊重,被人寵愛,被人……”

不等她將話說完,華青弦冷冷地接口:“被人陷害。”

“……”

莊覓珠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她羨慕的人,笙華郡主真的幸福麼?若不是逃過了那樣的死劫,現在她早已屍骨無存,那樣的人生,真的是自己要的麼?

“想象我一樣?你真的想?”

挑眉而望,華青弦泛着寒光的眼底一派清冷:“莊覓珠,沒有人看不起你,也沒有人不喜歡你,你逃不出的是自己的心魔,掙扎不過的是自己的*,不關任何人的事,你的不幸更不在於我,全是你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知道你能言巧辯,可我不會再聽你的了。”

“聽不聽隨便你,反正,你也活不過今晚了。”垂眸,蓋下眼底凜冽的寒意森森,對於某些永遠也不知道滿足的人,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莊覓珠走到今天,無論是不是在六年前做過那些不該做的事,她都已經失去了最後的籌碼。就算是老太太願意往開一面,攝政王也不會留下她這等禍害。就算是攝政王也肯再放她一次,可六奶奶那邊,自然還有更兇殘的安排在等待着她。

“……”

早知道華青弦的手段,可莊覓珠仍舊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知道自己再劫難逃,但親耳聽到這一切,還是讓她心氣難平。

“想開點你就自己動手,要是你下不了決心,我會找人送你一程。”說着,華青弦擡眸看了她一眼,冷硬道:“你不用太感激我。”

無論莊覓珠最後會落在誰的手上,結局都只會是一種。唯一的不同,只是死的痛不痛苦,難不難看了。如果她夠聰明,她應該明白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莊覓珠確實聽懂了華青弦的意思,頓時全身都顫了起來:“華青弦,你……好狠……”

聞聲,華青弦勾起的脣角扯過一絲冷戾,殘忍道:“我還有更狠的,要不要試一試?”

“我爲什麼會輸給你這種人?”

笑了,這是有多看不起她啊?

怎麼就不能輸給她了?

不過,既然她這麼想知道,她也不介意在她臨死之前再多提醒她幾句了:“因爲,你瞎了眼。”

沒想到華青弦說的是這,莊覓珠愣了許久,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流淚:“哈哈!哈哈哈!你說得真對,我就是瞎了眼,以前居然還把你這種人當成是好姐妹。”

“你若一直當我是好姐妹,倒也不算瞎,可惜……”

莊覓珠的臉上浮過一絲嘲諷,尖刻道:“當你是好姐妹?讓你一次一次地踩我,一次一次地打壓我麼?”

“說你眼瞎,你連心都瞎了嗎?”見她仍舊不懂,華青弦微微閉目,突然怒斥道:“我踩你?我打壓你?就因爲我沒帶你去參加公主府的花宴?你就將我對你的好全盤推翻?那你知道我爲什麼不肯帶你去麼?”

聞聲,莊覓珠譏諷道:“難道不是怕我搶了你的風頭?”

“莊覓珠,你是不是自信過頭了?我的風頭是你這種人就能搶得走的麼?”

如此自信,如此傲冷。華青弦眸間的細碎的光點如星子般璀璨,那一刻,在莊覓珠的眼中,華青弦的光芒竟讓她無法逼視。

“……”

紅脣翕動,莊覓珠怔怔地看着面前凌厲的女子,頭一次在心底承認着她的強大。正如華表弦所說,她的光芒是別人所掩蓋不下的,六年前她已經是光芒初綻,如今更是耀眼逼人,那時候莊覓珠就知道自己輸了,可是,她驕傲的內心卻從不肯認輸。她找了許許多多的理由,證明自己有多優秀。可是,每次面對華青弦的時候,她還是不由自主的自卑。

她害怕自己比不過華青弦,所以便一直想辦法讓華青弦出醜,甚至置她於死地。在華青弦沒有歸來的這六年裡,她過得真的很好,雖然還是寄人籬下,雖然還是莊家的小姐,可王府裡已沒有人能擋下她的光芒。

直到,華青弦再次歸來,再一次徹底將她比了下去……

爲什麼她總是輸給她,爲什麼?

莊覓珠的眼中帶着華青弦熟悉的那種固執,這讓她覺得這個女人徹底的無藥可救了,帶着些忿恨的報復心理,華青弦道:“以前我不肯帶你出去,因爲每一次我帶你出門那些千金小姐們都在背後恥笑你,你難道沒聽到過她們的惡言惡語?我以爲只要避開了,你聽不到那些閒言碎語就會開心,可沒想到,你居然還因此恨上我了。”

她的對手從來不是別人,只是她自己不清楚,還不停地爲自己尋找着假想敵,甚至想一個一個的連根撥除,她這種人,一輩子都在算計,可算計到最後,算計到的也只是自己。

冷笑,華青弦決定狠狠撕開她的夢“你和姑姑陷害我那一次,正是在公主府的花宴上,那時候你覺得我不帶你要帶姑姑你很不高興?可你知道嗎?我原本是打算帶你去的,是姑姑來找我說你不想去,說你怕別人笑話你,說你怕別人看不起你,說你讓我帶姑姑去。我信了,所以我才帶了姑姑沒有帶你。”

“什麼?華盛雅?”

莊覓珠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年還有這麼一出精彩的戲。她和華盛雅精心設計的陰謀裡,她以爲華青弦纔是最大的輸家,可沒想到,被設計的人里居然有自己。她居然被華盛雅給耍了?真相居然是這樣的?

“你不是和姑姑更好麼?你不是認爲姑姑比我容易掌握?你不是認爲姑姑那樣的女人夠傻不懂得如何害你?”

問到此處,華青弦冷冷一笑,森寒道:“你錯了,那時候母親替我相中的夫婿根本就不是裴景風,而是薛仲明,公主宴我原是不想去的,可爲了看看裴景風的爲人,我才特意去了一趟,我……是替你去看的。”

華青弦居然說,她是替她去看的,那麼她的意思是,六年前,如果自己沒有那麼害她,裴家的大奶奶就不會是華盛雅,而是她麼?

“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如果真相是這樣的,這得顯得她有多蠢?

莊覓珠心口涌動着熱血,激動得只差點要將心都嘔出來。裴景風是什麼樣的人?裴家是什麼樣的家世?如果自己嫁過去還是大奶奶……

“你可以不相信,也可以說是我自編自話,但是,我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而你,叫不作不會死……”

淚如雨下,莊覓珠已徹底失去了戰鬥力,跪在冰冷的地上,她已全身癱軟:“你騙我。”

如果這纔是真相,那豈不是她自己毀了自己的一生?如果這纔是真相,那豈不是她親手害了自己最值得相信的姐妹?她怎麼會這麼蠢?怎麼會這麼蠢?

“那你就當我是騙你好了。”

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全都說了,莊覓珠能不能想通也已經不是華青弦所能控制的。她也不關心結果,只想一吐而快,憋了這麼久,就當是爲笙華郡主最後正一正名,她,絕不該名聲最差,更不是坑爹不償命,害人又害己的禍水紅顏。

“……”

再沒氣力反駁這一切,莊覓珠流乾了眼淚,卻在這樣的打擊下完全無法再反擊。輸給別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蠢死了自己。

華麗轉身,居高臨下。

華青弦睥睨着還跪在地上的莊覓珠,忽然越過老夫人和王妃,直接吩咐道:“來人,把珠夫人和她的丫鬟帶下去。”說罷,又補充道:“關進柴房,等候處置!”

聲落,就有人過來拖着莊覓珠和錦瑟離開。

華青弦始終脊背筆挺地站在那裡,一身的傲骨清霜,竟凜冽到無人敢反對,無人敢質疑……

——

波瀾平息,祠堂內又恢復了往日的清冷。

明明一列列站的坐的都是人,可偏偏靜得落針可聞,幽幽的嘆息聲,似是自肺腑裡被壓制而出,華老太太紅了眼圈,爲的不是可惜柳側妃和莊覓珠,而是不甘於華青弦給所有的人這個下馬威。

這麼久了,老太太似是頭一次認識了自己的親孫女兒,這手段,這氣勢,竟是連她也自嘆費如。

“阿弦,你可滿意了?”

滿意?她有什麼可滿意的?

難道這些人以爲她華青弦今天來拜這個年,就是爲了挫掉整個王府的銳氣?錯,她們大錯特錯了,因爲,她今晚上要的不是下馬威,而是徹底地與王府劃清界限。

紅脣輕勾,漾出一個迷離的弧度,她絲毫不賣老夫人的帳:“不滿意。”

“還不滿意?”

華老太太似乎不太願意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在她看來,這個家已經是散了一半了,可華青弦居然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還不滿意。這樣了還不滿意?她的心得有多大?多狠?

微微吊高的眉梢輕動,華青弦不笑不怒地開口:“不請姑姑進來坐坐麼?她可在外面聽了半天的牆角了。”

華盛雅置身事外太久了,她也扮豬吃老虎太久了,如果不撕掉她臉上那張貌似愚蠢的假面具,大家又怎麼能看清她的嘴臉?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即便手不染血,該得到教訓的人,也一定要好好教訓。

“……”

聞聲,華老太太徹底說不出話來了,原來她說的不滿意是要連華盛雅也一起除掉。雖然,華老太太也沒有想到看上去憨厚笨拙的華盛雅也有這等心機,但,畢竟她和柳側妃莊覓珠不同,她姓華啊!怎麼能連姓華的也不放過?

“泌蘭,去把裴大奶奶請進來。”

她連自己的面子也不給,華老太太也淡定不下去了:“一定要全都撕破臉麼?阿弦,你以後還要不要王府這個孃家了?”

“祖母,因爲要這個孃家,所以要忍氣吞聲一輩子麼?若如此,這樣的孃家要來何用?”

在這個時代,孃家是什麼?孃家是後臺,孃家是靠山,是女子嫁人之後的所依所傍,一個女人若是連孃家人的支持也失去了,在夫家也會失去所有。因爲如此,所以華青弦縱然對王府有再多的不喜,也始終保持着表面上的和諧,可現在,這份和諧與寧靜她要親手撕裂,就此橋歸橋,路歸路……

“……”

她一句比一句重,甚至讓王妃也開始犯起了糊塗。但畢竟是生身母親,就算不理解女兒的想法,她也沒有冒然出聲阻止,只用一種疑惑的眼神不停地詢問着她。

華青弦避開王妃的眼光,又直視向華老太太:“不過,既然祖母不肯請姑姑進來,那不請也罷,不過,該要的公道祖母是不是也幫我討要回來?”

感覺到氣氛太過僵硬,王妃出來打圓場,華老夫人她自是不能說什麼,只能指責華青弦:“阿弦,不可以這般跟長輩說話。”

目不斜視,仍舊落在老太太的臉上,可華青弦嘴裡說出來的話,偏偏卻又是對王妃說的:“母親,不討公道也行,話我總得說開吧?”

似是突然看懂了華青弦的決心,老太太眉峰一動,幽幽問道:“阿弦,這些事情,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比祖母想象中還要早得多。”

“爲何你沒有直接說出來?”

並不避諱,華青弦直面華老太太,一句比一句強勢,一句比一句直接:“因爲在不對的時候說對的事,只會給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這個道理我用了一次死而復活才徹底明白,又怎麼可能讓自己再‘死’一次?”

終於,華老夫人氣得全身都顫動起來:“阿弦,你好深的城府!”

“祖母這是在怪我麼?”

“哼!我哪有資格怪你?”

華老夫人明明說的是一句氣話,但華青弦卻冷冷清清地接了過去,道:“既然沒有資格,那又何必怪?”

“……”

老太太被噎的不輕,一雙眼瞪着華表弦竟是說不出話來了,平素的乖巧都是裝出來的?平素的善解人意都是扮出來的?

聽不下去了,攝政王拍案而起,雖道:“阿弦,這就是你對祖母的態度?”

“王爺,這,是我對你的態度。”

沒有叫父王,沒有叫父親,她叫的是王爺。

一聲王爺,已是徹底表白了她的立場,從華青弦到到京都,她就無時不刻在想着擺脫這裡。可就算是她風光大嫁,她也從未真正與王府分離。就算是在來這裡之前,她也沒想過要在大年初二的時候這麼刺激攝政王。

可是,既然已經將路走到了最後一步,她也沒有心思再重新來部署一切。擇不不如撞日,就在今天,就在現在,她會在王府與將軍府之間做出自己最後的選擇,而她的選擇,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變過。

“孽女,你這是要與本王斷絕關係麼?”

“王爺,要斷絕關係的人不是您麼?”面對攝政王的怒火,華青弦絲毫不俱,只冷着臉平靜地吐出了兩個字:“宗譜。”

“……”

攝政王無言以對,只因,他自己都忘記了宗譜這一回事。

六年前他便當華青弦是死了,他對這個女兒所有的愛與關心都化爲了愧疚。所以,六年後當華青弦歸來,他明明害怕會生變故,卻始終顧念着那血濃於水。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念之慈,竟會變成現在的冷箭冷刀。

六年前,他扔出了多少箭,現在就收回了多少刀,且刀刀紮在他的心窩子上,讓他疼都不能吭一聲。畢竟,宗譜上將華青弦除名已是事實,就算是現在加上去,也無法解釋當年自己的意圖與居心。

畢竟,當初真正動了殺意之人,其實是他自己。

“以前,這個王府裡知道秘密最多的人,是莊覓珠。可現在,知道秘密最多的人是我華青弦。既然幹得出來殺女保族,寵妾滅妻之事,也早該猜到會有今天的結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欠您的,六年前已經還給您了?既然現在宗譜上已沒有我的名字了,那麼,我也不敢再自稱是王府的女兒。這是我第一次回孃家拜年,或者,也會是最後一次。”

“阿弦,你在說什麼……”

不笑,不怒,不焦,也不燥。

華青弦淡淡一抿脣,回眸對王妃道:“母親,若有一日王府容不下你了,記得來將軍府找我,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也只剩下您了。”

聞聲,王妃潸然淚下:“阿弦……”

王妃怎麼也沒有想到,華青弦的決定會這樣突然,甚至沒有提前跟她打個招呼。可是,縱然女兒表現出了任性的執着,但她那一句唯一的親人,卻生生觸痛了王妃的心房。她是王府的女主人,本該享盡榮華,受盡呵護,可是,她枕邊的男人不過是個僞君子,她身處的環境不過是個大染缸。

她多想像女兒一樣痛快地抽身離去,可她生是王府的人,死也會是王府的鬼,這輩子已被毀得徹底,她就不能連最後的依仗也失去。女兒可不要這個孃家,可她卻不能不在孃家爲她死守這一畝半分地。

所以,就算萬般不捨,她也會堅守在王府裡,爲華青弦默默地守好她不願再踏足的這個‘後門’,直到,她徹底不再需要自己爲止。

“女兒就此別過,母親您保重身體。”

激動到站了起來,王妃忍不住心頭的哽咽,這種感覺,竟好似親手將女兒‘嫁’出去了一般:“阿弦,這就要走麼?”

“晚了,再不回去該趕不及陪婆婆吃晚飯了。”

“可以在王府裡吃了再走的。”

王妃還想挽留,可華青弦卻只是從容一笑,意有所指:“還是在家裡吃好,別的地方,再好也不是家。”

“……”

別的地方,再好也不是家。

又有誰,會比王妃對此更有感觸,日月國,她的家她的國,是她親手毀去了一切。若她當年有華青弦半分的氣魄與膽識,或者,今時今日,一切已不同。

不過,後悔了這麼多年,王妃到今天終於不再後悔了。

如果不是當年錯的那樣離譜,她又怎麼會生下華青弦這個女兒。她這輩子,從頭到腳都是失敗,唯一的驕傲便只是這個女兒:華青弦。

——

從王府出來,華青弦說的第一句話就是:“相公,從現在開始,我只有你了。”

小顏擠了過來,嘰嘰呱呱地朝父母中間擠:“還有我還有我。”

這種時候,原本心情該有些沉重,可這樣的沉重卻經不起小顏這般貼心的呆萌。華青弦溫婉一笑,輕颳了一下小顏的鼻頭,呵呵一笑道:“是,我只有你們了,你們不可以不要我。”

“要的,要的,就是不要爹爹小顏也不會不要孃親的。”小顏很認真地表忠,可這忠心表過了頭,惹得某將軍大人不滿了:“這麼偏心,連爹爹都不要?”

“唉喲!爹爹你不要吃醋喔!那是因爲孃親在我心裡排第一,哥哥排第二,你排第三。”

挑眉,夜雲朝對自己的排名非常不滿意:“只有第三嗎?”

“啊!錯了錯了,不是第三。”

“對啊!至少應該是第……”二字沒出口,小顏已認真地糾正道:“第四,第三應該是包子大叔啊!”

“……”

什麼?他連天火的地位也不如麼?

“哈哈哈哈!”

終於忍不住笑倒在夜雲朝的懷裡,華青弦還不怕死地開口:“對對對,第三就得是包子大叔!”

“……”

——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回了將軍府。

晚飯後,小顏跟着泌蘭回房休息,華青弦則坐在牀邊小心翼翼地穿着針。

穿針是個技術活啊!特別是在這個沒電燈的時代,對着燭火就更加考驗人的眼力了。華青弦費了半天勁兒,總算是把線給穿進去了,正得意洋洋地打着結,夜雲朝推門而入,帶着一身的風雪。

“你不是不喜歡做針線麼?”

華青弦一笑,拿起自己親手做的衣裳給夜雲朝看:“好看嗎?我給小羿做的新衣裳,以後啊!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再穿到我做的新衣。”

孩子要走了,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華青弦心裡總是空落落的,不是因爲要離別,而是因爲想象得到小羿將來要面對的一切有多難。她不是個過於感性的人,可畢竟是和她感情最深的兒子,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她能爲他做的,也只有這飽含着愛的一針一線了。

“你確定你在他離開前,能做完?”

一聽這話,華青弦不依了,推了他一下:“喂喂喂!你這是瞧不起人呀?”

“我是怕你累。”

這還差不多!

華青弦一笑,又道:“這一點累算什麼?等我給小羿做好了,也給你做一身。”

“阿弦,你其實不用這麼做的……”

剛下了一針,又聽到這種話,華青弦吊高了眉頭看他:“幹嘛?不相信啊?我真的給你做。”

搖了搖頭,他如是道:“攝政王那邊,你真的要他決裂麼?”

和她一起回孃家拜年,他帶了比別人重十分的禮,爲的,就是給華青弦體面,讓她在孃家人的面前,永遠都不會沒有面子。可是,她卻在這樣的時候,狠狠打了孃家人的臉,甚至,不惜徹底決裂。

若夜雲朝不夠了解他的妻子,他一定會覺得這女人太傻,可正因爲太瞭解她有多麼的好,所以,他心裡更覺愧疚。如果她不是攝政王的女兒,如果她不是日月國的遺孤,她的人生本該更幸福,可現在,爲了自己,她放棄了自己的所有,甚至,最後的退路……

這,又怎麼能讓他不感動?

沒想到他說的是這個,華青弦撇了撇嘴,不以爲意:“怎麼?覺得我做的不對?”原還以爲出了王府的門他就會問這些,沒想到夜雲朝這般沉得住氣,他一直沒問,她也就沒說。本以爲大家會心照不宣地將這一頁揭過去就算了,沒想到他還是問出口了。

“就是你做得太‘對’了,反而讓我無顏以對,阿弦,我欠你的可要怎麼還?”

聞聲,她妖嬈一笑:“用你的一輩子來還怎麼樣?”

抿脣,他伸手來捏她的小臉,他掌心的溫度熾烈,一如他油煎火烤着的心:“悉聽尊便!”

如果只是這樣就能還清他欠她的,他真是撿了天大的便宜……

看他一臉內疚,她反倒坦然得多:“早晚都要走到那一步的,我這麼做能讓兩方的傷害都降到最低,不出半日,我大鬧王府被趕出孃家的消息便會傳遍整個京都,以後,我也算是和王府徹底劃清界限了。”

說她薄涼也好,說她無情也好。

她總歸只是華青弦,不是真正的笙華郡主,若說對王府裡還有一丁點的牽掛,那就是王妃。無論王妃做過什麼,是否不是個好人,但畢竟是這世上除了夜雲朝以外,最關心自己的人。

目前朝局水深火熱,將軍府與攝政王府早已是敵對的兩個顛峰點。她是王府的女兒,卻是將軍府的媳婦,一旦兩邊正式‘開戰’,她夾在中間只會讓夜雲朝爲難。畢竟,攝政王是不會在乎少沒少她這個女兒的,但夜雲朝卻會在乎少沒少她這個妻子。

有些話,她明着沒有對夜雲朝說,是因爲覺得那都是笙華郡主的故事,所以不願意過多地講給她的男人聽。但,這個男人顯然是什麼都知道的,他明明有了最終的決定,卻一直顧着自己的情緒沒有對攝政王下狠手。

在能控制局面的時候,這麼手下留情倒也無所謂,可總有一天局勢會失控的。她不能阻止大晉皇朝的更迭,也不能讓目前的局勢緩解,既然已避無可避,她只能選擇對他最有利的方式。所以,在他提出來讓自己和王府保持距離之前,她主動斬斷了自己的路。

破釜沉舟,是她給他最大的鼓勵與支持。

“會心疼嗎?”

“不會。”她答得坦然,更直言道:“因爲,笙華郡主早在六年前就死了,現在的我,是華青弦。”

身邊的男人聽不懂她的真話,只心疼地將她攬入了懷中:“阿弦,過去了,以後你的身邊有我。”

在他懷裡總能讓她覺得安心,可這短暫的安心,卻換不回她想要的平靜:“相公,初四入宮的時候,你會帶上我的是嗎?”

“……”

他不想帶她,甚至,已經找好的理由,可是……

似是聽懂了他的心聲,華青弦手裡還拿着尖尖的針,卻窩在他懷裡不動,口氣裡帶着些乖,也帶着些撒嬌的寵:“我不想總擔心你,相公,我想陪在你身邊,就算是危險,也讓我陪着好不好?”

“可是我不想……”

打斷他,她的聲音乾脆而利落:“如果你出事了,我就算安全又怎樣?相公,我想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好。”

她都這樣說了,他還怎麼忍心說不好?

別人的女人是怎麼樣的他不知道,可他夜雲朝的女人,就應該有這樣的氣度,這樣的氣魄。敢闖,敢拼,敢做,敢爲,最重要的是,敢與他比肩站在他身側。他有護她之心,她亦有守他之意,既然,大家都不放心對方,那麼,就綁一起了又如何?

生一起,死亦在一起!

“阿弦,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聞聲,華青弦眯起眼得意地笑:“知道我好了吧!所以……”

突然從他懷裡鑽了出來,華青弦用明晃晃的針尖對着夜雲朝的臉,狠狠威脅:“從現在開始從現在開始,你只許對我一個人好;要寵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每一件事情,你都要做到;對我講的每一句話都要是真心。不許騙我、罵我,要關心我;別人欺負我時,你要在第一時間出來幫我;我開心時,你要陪我開心;我不開心時,你要哄我開心;永遠都要覺得我是最漂亮的;夢裡你也要見到我;在你心裡只有我……”

倒吸一口冷氣,夜雲朝臉上的表情哭笑不得:“阿弦,你是從哪裡變出來的怪胎,這是怎麼讓你想到的?”

尖尖的小下巴向上一昂:“可不,我就是從千年之後變來的一個怪胎,你敢答應嗎?”

夜雲朝不知道華青弦的話裡有話,頭點得就叫小雞啄米:“答應,答應,全都答應,別說你是從千年之後變來的怪怡,就是從萬年之後變出來的怪胎,我也都答應你。”

可是,聽到他說的這樣篤定,她突然心思一動,試探道:“相公,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和別人不同怎麼辦?”

她不是和別人不同,是完全不同啊!

她不是可能來自千年之後,是根本就是千年之後的人啊!

夜雲朝,你敢答應麼?

“那最好了,你要和別人一樣,我豈不是顯得很沒有眼光?”

“我說真的。”

艾瑪!這正是她要的回答,可是,她還沒有真正對他坦白前,她總覺得變數太大。所以,她需要確定確定再確定……

“我也說真的,別說你是個人,就算你是個鬼,我也要。”

“……”

就算是個鬼也要嗎?夜雲朝,你確定?

你真的確定?

——

大年初四,入宮。

不知道太后是何用意,總之,滿朝文武俱到堂,內外命婦皆到場。

華青弦一身華服地跟在夜雲朝的身邊,妝容精緻,儀態萬千。不是第一次入宮,卻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宮庭盛宴,記憶中笙華郡主似乎也是參加過幾次這樣的宴會的,只是,當時的笙華郡主還太小,感覺不出氣氛的凝重與緊張。

手心微有些汗,她下意識地想要挽住夜雲朝的手臂,可指尖纔剛剛觸及他的衣袖,她又縮了回來。男人沒有回頭,有力的大手卻反向而來,緊緊捉住了她。

霸道地將她手穿過他的胳膊肘,強勢挽上,男人的聲音裡帶着濃濃的寵溺:“想做就做,怕什麼?”

“可是人家都沒有……”

挑眉,夜雲朝似乎很意外她會這樣小心:“你爲什麼要管人家怎麼樣?”

“……”

也對,她爲什麼要管人家怎麼看怎麼想?反正笙華郡主這也聲名在外了,不在乎多這麼一條‘親密緋聞’吧?而且,還是和自己的男人‘親密緋聞’,有什麼關係?

她就是要這麼高調,這麼恩愛,怎麼地?

落了座,又是一味的無聊。

和印象中的宮宴差不多,除了歌舞美人,吃吃喝喝,基本上也沒什麼值得期待的東西。上一次的時候,她還帶着兩個娃兒,怎麼着也有點逗趣的事兒發生,可這一次她知道此行兇險,便沒有帶着小顏過來,可這也讓她覺得更加無聊了。

掩袖打了個哈欠,華青弦覺得自己在這樣的歌舞昇平中就快睡過去了,正難捱間,今日的重頭戲終於來了……

皇上駕到!

聽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華青弦簡直是翹首以待,不管怎麼地,這頭小豬她也算是熟悉,之前雖然因爲吃了些亂七八糟的藥說是垂危了,如今也能如常‘駕到’,也是難得。她得看看,好好看看,看看這頭愛拱小白菜的豬,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遠遠地,看到一個身襲明黃的少年穩步而來。

他昂着頭,眼神凜冽桀驁,細細長長的單鳳眼,高挺的鼻樑下是兩瓣噙着驕傲的薄脣。翻過了一個年,小皇帝就是十四歲了,可是,他給華青弦的感覺,卻彷彿是一夜之間,長大了十歲。

這孩子不對勁,好像……換了一個人。

這個大膽的想法突然躍進華青弦的腦海,她還來不反應過來,那孩子便器宇軒昂地平了衆人的身。跟着一起行了禮,又跟着一起坐回了自己的席位,華青弦神思一動,反手便勾住了夜雲朝的臂:“相公……”

“怎麼了?皇上,好像沒病啊!”

夜雲朝深眸熠熠,亮得驚人,但眸底的神情卻辯不出喜怒:“除了臉色不太好以外,看上去確實不錯。”

“哪裡臉色不好了?紅潤得很,根本就像是營養過剩……”話到這裡,華青弦突然停了下來。對了!一個大病初癒的人不可能這樣好臉色的,除非……

“相公……”

大掌輕按在她的手背上,夜雲朝眼眸彎彎,彷彿有安定人心的魔力:“稍安勿燥,且看看再說。”

“……”

彷彿一池春水被暖風指過,蕩了心尖尖上的柔,華青弦原本的緊繃忽而真的被撫平了一般。回以他一笑,終於也鎮定了下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她的男人又是宇宙無敵超級牛,她還有什麼可怕的?

淡定,淡定就好!

可有些事情,你猜得中開頭,卻永遠猜不到結尾。

一如現在,華青弦猜到這是一場鴻門宴,卻沒有猜到,鴻門宴裡的酒水裡放的不是毒,是酸。

酸,她都快酸死了,可她還不能發出來。

賜婚?

搞這麼大陣仗,爲了只是要給她男人賜婚?這皇太后和小皇帝的腦子是給驢踢了吧?整個大晉朝那麼多青年才俊,怎麼就盯着她家裡這位有婦之夫了呢?

說什麼,皇上的病都是託了東陽國郡主送來的靈丹妙藥才能恢復得這麼快。說什麼,皇太后曾承諾過,只要皇上的病能好,就一定會對東陽國郡主重重有賞。說什麼,現在就是兌現承諾的最好時機。還說什麼,東陽國郡主要什麼就給什麼。

然後,鬱雪郡主這個不要臉的,居然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要了她的男人夜雲朝?

靠,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韃子就是韃子,特麼矜持修養之類的,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寫。

霍地一下站了起來,華青弦表情冷冷酷酷地道:“皇上,能容妾身說兩句麼?”

那小皇帝看着華青弦的眼神,分明就沒什麼好感,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上全是不屑:“說吧!”

“既然是鬱雪郡主送來的靈丹妙藥救了皇上一命,賞賜嘉獎都是應該的,可是,讓鬱雪郡主給相公做妾,這……皇上真的覺得合適嗎?”哼哼!老虎不發威,你當老孃是病喵,那咱們喵一個給你看看,讓你知道什麼叫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老虎的男人想不了。

原以爲有了小皇帝和皇太后撐腰,自己就可以心想事成,可面對如此囂張的華青弦,鬱雪郡主又不淡定了:“什麼叫做妾?我是要做朝哥哥的妻子的。”方纔皇上明明說的是賜婚,又怎麼會是妾?華青弦分明就是故意的,想趁自己還沒過門,就給自己來個下馬威。

華青弦一臉爲難,很是很替鬱雪郡主煩惱的樣子:“喔!那就麻煩了,相公的正妻好像是我。”

一聽這話,鬱雪郡主反倒笑了:“那就只能麻煩你了,你來做妾,我來做妻。”

變妻爲妾,她想後來者居上?

呵呵!笑話,這丫頭自我感覺是不是太良好了?

原本還想給這丫頭留幾分情面的,沒想到居然就蹬鼻子上臉了。華青弦原本還帶着幾分假笑的臉微微一沉,似笑非笑地瞪了她一眼:“理由呢?”

“我是郡主。”

媽的,你們郡主了不起啊?

“不好意思,我也有個封號,叫笙華郡主。”

鬱雪郡主被她這話一堵,哪時便紅了臉,又囂張道:“我是東陽國的郡主,你怎麼和我比?”

聽到這話,華青弦不厚道地笑了:“我是大晉的郡主,你是東陽的郡主,你說我不能和你比麼?那就是說大晉沒法和東陽比是吧?”

她是無所謂的啊!她這個郡主給人家比下去就比下去了哇!可是大晉要不要被東陽比下去嘛!那就要看皇太后和這些滿朝文武大臣了。

果然,華青弦此言一出,瞬間引得滿堂嗡嗡議論。滿朝文武是覺得士可殺,不可辱。怎麼能讓一個番邦女子壓在大國郡主的頭上?這簡直就是藐視,*裸的藐視,是絕對不能被認可的。

而那些滿朝文武的身後,內外命婦都在場,還有些甚至是帶着閨閣小姐在一起,鬱雪的行爲在她們眼中看來簡直就是有傷風化,自己親點了男人不說,居然還明着和正房撕逼。這種行爲,人人不恥。

那些人雖然沒有當面罵鬱雪郡主,但一個個的眼刀子裡分明寫着‘不要臉’三個大字。鬱雪俏臉生寒,只恨不得現在就撕了華青弦才解恨:“我哪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說你不能和我比。”

“我爲什麼不能和你比?我比你小?比你醜?比你矮?比你胖?”這意思反過來聽應該是這樣的,我比你成熟,我比你美,比你高,比你身材好……

鬱雪郡主這下子氣得嘴皮子都哆嗦起來了:“你,你……”

不等她你出個所以,華青弦又笑了,打斷她的話,語重心長地勸着:“郡主啊!你年紀小不懂事,可這種話是不能隨便說的,姐姐教了你,你要要聽知道不?要不然,傳出去了人家只會說你們東陽國的郡主沒教養,你丟人是沒關係的,丟了你們東陽一國人的臉可就不她了是不是?”

“你才丟人,你才丟人,你才……”

華表弦滿不在乎地撇了下嘴:“郡主,罵人可就不好了,相公最討厭別人罵人了。”

“你,是你先罵的……”鬱雪郡主氣瘋了,可句句都贏不過華青弦,只能狠狠一跺腳:“總之我不管,既然皇上說了由我自己挑賞賜,那我要的賞賜就是朝哥哥。”

聞聲,華青弦收了滿身的刺,又扭頭看着夜雲朝。

“相公,嫁給你這麼久,我怎麼還不知道是隻是個‘東西’呢?”

夜雲朝被罵了東西,卻也不生氣,只擰了眉頭一本正經地問:“娘子,我怎麼是個東西了?”

“那你不是個東西,怎麼有人說你是她的賞賜?”

這話又說得藝術了,如果鬱雪敢承認這話,就是罵夜雲朝不是個東西,要是鬱雪不承認,那就是等於承認了華青弦的話,那麼,自然也沒有理由再要求將夜雲朝當成賞賜送給她了。

夜雲朝端的是好風度,給老婆當着滿朝文武這樣質問,竟也沒有發脾氣,還一幅‘妻管嚴’的樣子:“皇上沒有這麼說就行了。”

聞聲,華青弦長長地喔了一聲,又挑眉看向高位之上的小皇帝:“皇上,那您說,夫君他是不是個東西?”

“……”

小皇帝擰了眉頭,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是。

他怎麼能想到,華青弦爲了不讓夜雲朝娶其它女人居然誰的面子也不給,就算他是皇帝,他也不能說自己的大臣不是個東西吧?更何況,夜雲朝還是他兩個皇叔的舅舅,太皇太后的親弟弟,這麼說他,豈不是連自己也一塊兒罵了?

面對華青弦的詭辯,皇太后沉了臉,笑問:“夜華氏,你這樣是想公然抗旨麼?”

“冤枉啊太后,妾身可從未說過不讓鬱雪郡主過門啊!我說的是,讓她做妾不太好。”說着,華青弦又大度地一嘆:“不過,如果郡主自己不介意,那也就沒什麼了。”

語畢,她似又想到了什麼,又笑看着鬱雪郡主,道:“對了,郡主也是去過將軍府的,除了我呢!府裡面還有十二位美妾,所以,郡主過門後的排名是:十三姨娘。”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滿朝文武皆是羨慕夜雲朝有這麼多美妾,而滿朝文武的家眷,卻又一個個同情起華青弦來了。她們再不喜歡華青弦,卻也是一個個對妾室恨之入骨。又聽說夜雲朝有十二房妾室,心裡對華青弦的厭惡也被同病相憐所取代,再看向那個既然要進門的十三姨娘。外命婦們也就皆是一個表情了,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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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雪想到那天過來的十二房美妾,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不行,我是不會做妾的。”

說着,鬱雪又扭頭去看皇太后,那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讓皇太后也左右爲難。原本,太后也是不想管這檔子‘閒事’的,可因爲和駱惜玦有‘口頭約定’,一定要把這個鬱雪嫁給夜雲朝,她才做了這麼一曲賜婚的戲。

把滿朝文武都叫來,也是爲了讓夜雲朝不敢在這麼多人的面前當面拒絕皇帝的賜婚。可是,沒想到夜雲朝還沒開口,華青弦卻先跳了起來。要說,她也不是不能治華青弦的罪,可是,偏偏駱惜玦又說過,無論如何也不可以傷了華青弦。

一個兩個都不能碰,皇太后鬱悶了,要不是爲了兒子的江山,要不是爲了這大晉的天下,她又豈會爲一個小小的駱惜玦所要狹?可現在,兒子的命還要靠駱惜玦來續,她除了聽他的話以外,什麼也做不了。

要是這鬱雪是個聰明的,做妾也不是不行的,可她偏偏要做妻。想到這裡,皇太后腦中靈光一閃,又笑着看向鬱雪,問:“不然,做平妻如何?”

靠!華青弦怒了,只差沒有暴走。

媽的,這是沒完沒了的是不咯?這是不把人塞到她男主牀上就不甘心是不?

哼!沒那麼容易。

不等那鬱雪考慮清楚,華青弦又輕咳了幾聲,道:“平妻啊?那太后的意思是,從今往後,東陽國郡主要和大晉郡主平起平坐的意思?”

“……”

太后一噎!完全沒有想到華青弦這麼不識大體,不過是夜雲朝房裡多添一個女人而已,居然這麼大反應,果然是小家子氣。

可人家明明是小家子氣,還要故意將問題上升到大晉和東陽,太后再怎麼也不是長她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這個兩國‘平起平坐’的說法,她實在也不好點這個頭。

眼見着連太后也被華表弦氣得說不出話來了,鬱雪才意識到自己這一次好像真的踢到了鐵板。扭了頭去看夜雲朝,原是想指着他出來說幾句話,可他居然如老僧坐定一般坐在那裡,也不說話,也不動作。

鬱雪一跺腳,眼中已有淚花在閃動:“華青弦,你還想怎麼樣?你還說你不想抗旨?”

她想怎麼樣啊?

她想不同意,可她不能說,也就只能用行動來讓那些人自己明白她想怎麼樣了。

人家都被氣哭了,華青弦這個‘壞’女人又開始咂嘴:“真沒想到啊!東陽泱泱大國,居然挑不出一個郡馬爺,還要到大晉來挑,挑也不挑個好一點的,非要挑個討了十三個老婆的男人,郡主也是真可憐啊!”

“什麼叫不挑個好一點的,朝哥哥就是大晉最好的男人,你這個沒眼光的女人,居然敢這麼說自己丈夫……”

“有嗎?”華青弦挑眉,斜斜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相公我罵你了嗎?”

“沒有,爲夫也覺得娘子說的有道理,郡主還是應該重新考慮一下,換個青年才俊做郡馬爺纔好。”自始自終,夜雲朝都沒有擡頭看鬱雪郡主一眼。他這個人素來潔身自好,就算是鬱雪對他一廂情願,他也從來沒有迴應過什麼。

以前,不想說重話傷這丫頭,是覺得她還小,不忍心。可現在已經鬧得這麼難,還惹得華青弦這麼不開心,他要再不開口也就太不爺們了。娘子猛如虎,他怕怕!

鬱雪畢竟是東陽國長大的,性子比中原女子要豪爽得多,喜歡的人她就去爭去搶,可現在,夜雲朝連反應都不給她,又讓她情何以堪?

淚在眼中打轉,鬱雪吸了吸鼻子,委屈地問:“朝哥哥,你,你真的不想娶我麼?”

“不敢娶。”

“我都敢嫁,你還不敢娶?”

“不敢。”

如果他說不想,就太傷人了,畢竟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總還要顧及一下她小姑娘的情緒。可是,他顧了小姑娘的情緒,身邊的‘大姑娘’卻不高興了。狠狠剜了他一眼,華青弦留給他一記回家再收拾你的表情後,夜雲朝當即又很‘慫’地改了口。

“不想。”

原本一直說的是不敢,那就是想娶不能娶,可現在,突然被‘逼’着改成了不想。鬱雪郡主氣得已經無力自持了,也不顧人家怎麼看她,她便指着華青弦道:“太后,這種妒婦,難道不應該被休棄嗎?”

太后也爲難了,休妻可是大事,豈能如此兒戲?

“夜華氏,依哀家看,平妻這件事你還是應該考考慮慮的……”

這是做戲給誰看呢?

當滿朝文武的眼是瞎了麼?以鬱雪郡主的行爲,早就可以直接讓人拖走了,可太后不說什麼,皇上也不說什麼,還讓她一個勁兒的在這裡跳腳?

華表弦笑得有些冷,口氣更有些衝:“太后娘娘,是不是誰救了皇上,誰就可以向太后要賞賜?而且是要什麼都可以?”

聞聲,太后臉上的笑意也淡了下來:“也分要的是什麼的。”

“啪”地一聲,將小皇帝以前送給華顏的金牌亮了出來:“妾身的女兒說這東西可以向皇上討一個願望的,皇上可還記得?”

小皇帝似乎沒有想到華青弦手上有這種東西,一時心虛,馬上答道:“當然記得了。”

聞聲,華青弦和夜雲朝眸光驟冷。

當初,小皇帝給金牌的時候,可沒說過這種可以討一個願望的話。華青弦故意這麼說只是想詐一詐這個看上去十分可疑的小皇帝,原本還只是懷疑,可聽了小皇帝的回答,夜雲朝和華青弦頓時心如明鏡。

這個皇帝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那這一次,她就更有勝算了。紅脣微勾,華表弦笑意柔柔地看着小皇帝:“那這個願望,妾身現在是不是可以向皇上討了?”

“……”

這麼囂張地向皇上討願望,大晉朝恐怕也沒幾個女人敢這樣,可偏偏華青弦她就這麼做了。在座的衆臣,這時紛紛想到了最近兩天在坊間的流言,說是笙華郡主大逆不道,和攝政王府都斷絕了來往,如此不孝,如此刁蠻,如此囂張。

想來,也真沒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了。

小皇帝不吱聲,皇太后也不吱聲,華青弦眸間的笑意更加嘲諷:“東陽國的郡主可以討,大晉國的郡主就不可以討?”

小皇帝是個冒牌貨,雖然心性沉穩,卻也架不住華青弦這樣的咄咄逼人。再加上因爲幾方面的壓力,他也不敢治華青弦的罪,是以,明明覺得她態度惡劣,可他還是隻能好脾氣地問道:“郡主想要什麼?”

“妾身想爲女兒討要個封號。”

原以爲她會提出讓自己收回成命,不再賜婚,沒想到居然只是想要個封號。封號這種東西,還不是小皇帝隨口一說,那假小子脣一勾,也大方道:“這有什麼問題?郡主說吧,封什麼都可以。”

封什麼都可以,呵呵!她要的就是這句話。

“妾身想要的封號就是,華顏公主。”

“……”

這,這要求合情合理,可皇帝卻怎麼也接不下去那個口了

如果華青弦要求的是不準賜婚,如果她要求的是給自己晉封號,皇帝都可以找理由不答應,畢竟,金牌是給華顏的,不是給華青弦的。

可是,現在人家要的是給華顏一個公主的封號,皇帝怎麼能拒絕?可華顏要是做了公主,公主的娘又怎麼可能和一個異國的郡主平起平坐?

這,這,這……

假皇帝不知所措,皇太后也秀眉微蹙,正僵持間,突有大太監過來在皇太后的跟前說了句什麼。聽完,太后的眉頭上的死結,便一一鬆了開來。

“既然郡主這麼大反應,這賜婚之事,就暫時作罷了吧!”

太后倒是沒有想到,駱惜玦竟然扮做大太監陪在假皇帝的身邊,既然他說可以放棄鬱雪這枚棋子,太后自然樂見其成,畢竟,真正‘救’下小皇帝之人並非鬱雪郡主,而是駱惜玦。

突然來的變化,讓鬱雪郡主震驚不已:“皇太后……”

“鬱雪郡主,不是哀家不願意乘人之美,可是,既然驍雲將軍和夫人都不樂意看你進門?你又何必執着?”

說完,太后竟是看都懶得再看她一眼。

心裡還鄙夷道,果是番邦女子,這等人前失儀之事,若是她的女兒她早一巴掌拍死了去。這個鬱雪郡主自己不嫌丟人,卻也不懂看人臉色,那夜雲朝要是真的喜歡她,又豈會任華青弦在這樣的場合如此胡鬧?她看不清局勢不說,還死纏爛打,真真討厭得緊。

被太后的態度給震驚,鬱雪郡主原有的氣焰,也瞬間滅了下來:“我,我……”

她是怎麼也想不通太后爲什麼突然又改了主意,不是她主動說要用救了皇帝一命這個藉口替自己賜婚的麼?還說自己只要配合就好,怎麼才聽華青弦說了幾句,就徹底變卦了呢?

這個華青弦好厲害,她在除夕那天就知道了,可是,怎麼連太后也怕她?小皇帝也怕她?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怎麼能讓大晉最高貴的兩個人都怕她?

“或者,哀家給你另賜一門好親事?”

不知爲何,太后用的那個好字,讓鬱雪不自覺地抖了好幾抖,忙擺手道:“不用了。”

她不遠千里而來,爲的就是夜雲朝這個人,不是他,她又何必嫁一個異國人?在東陽,她雖然只是個郡主,那也是父王的掌上明珠……

沒有人敢這麼欺侮,可若是嫁了異國人,就算她是郡主,天高皇帝遠,被人欺負了誰又能幫她討回公道。也只有朝哥哥會對她好,所以,她只能嫁給朝哥哥。可現在朝哥哥都不要她了,都怪那個華青弦,都怪她。

鬱雪不敢再爭,太后自然也不再提這件事,轉首又笑看着華青弦,和顏悅色地問:“華顏公主這個封號麼!哀家覺得不大合適,華顏郡主如何?”

“但憑太后做主。”

見好就要收,既然目的已經達到,她也沒有必要再跟皇太后爭什麼公主還是郡主,反正,這個皇太后也不知道還能做幾天,她封的東西,以後也是做不得數的。

一場鬧劇,最終以華青弦用一塊金牌給女兒換了個郡主之位,而東陽國的小郡主換了一肚子的苦水而結束。不過,宴會中人多是大晉人士,也沒有幾個會同情這東陽小郡主,只是紛紛同情起夜雲朝來。

家有悍妻,如有一虎。

嘖嘖嘖!未來堪憂啊!

——

原本只是不想夜雲朝隻身犯險,所以才賴上了一起進宮。沒想到吃個晚宴也要斗極品打小三,華青弦表示心很累,但也很慶幸自己真的跟來了,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這麼多人覬覦她的男人,這讓她很不爽,想拉着她男人就此離宮,但皇宮這種地方又豈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耐着性子又憋了一陣,她在夜雲朝耳邊輕語了一陣,便悄然起身帶走天雨離了席。人有三急,何況,她已經在這宴會上坐了兩個時辰了。

解決好問題出來,華青弦慢步悠悠地朝回走,冬夜的月色淒涼,慘白慘白地打在地上,不知道怎麼了,竟是越看越磣人的心。聽着前方的絲竹悠揚,華青弦心頭浮上一絲不耐,竟有些不願再回去面對那些人醜惡的嘴臉。

可是,想到那個假的小皇帝,想到虎視眈眈的鬱雪郡主,她又有些不放心。正待加快腳步朝前走,突然看見前方不遠處走來一個人,她心頭頓時警鈴大作,全神戒備起來。

“誰在那裡?”

“阿弦。”清朗的聲音,帶笑的玉顏。月光下夜雲朝長身玉立,正氣質倜儻地立在那裡,帶笑的眸底,如灑滿了星光般璀璨。

“相公?”

微愕,但華青弦還是飛快地迎了上去。

夜雲朝微微擡指,試過她鬢角凌亂的碎髮,口氣中帶着無與倫比的寵溺:“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她是去上廁所啊!這種事情問她這麼久真的不覺得不合適嗎?

避而不答,她只是笑着纏上他的臂,笑眯眯地問:“你來接我過去嗎?怎麼?怕我不認得路走丟了?”

他笑,眸子裡的星光似是更亮了一些:“想不想出宮?”

華青弦的雙眼也亮了:“現在?”

“對,現在!”

怔了一下,華青弦突然跳起來親了他一口:“相公,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明明心裡歡呼雀躍,可華青弦還是壓低了聲音,只是那帶笑的眸子竟直接彎成了月芽兒。

“……”

那一吻,神容如玉的男子有頃刻的失神,眸間那點點星光一閃一亮,大手一伸,將她緊緊摟入懷中,朗聲道:“阿弦,咱們回家吧!”

“好,咱們回家。”

——

開心,激動,興奮,冷卻!

上了馬車,華青弦最初的喜悅漸漸退去,原本清亮的眸子,亦漸漸染上一絲霜華。

一開始看到夜雲朝的時候,她是高興,後來聽他說要帶自己回家,她是興奮,可現在,她卻越想越後怕。是不是發生什麼了?還是說即將要發生什麼了?要不然,以夜雲朝的性子,不可能就這麼不負責任地扔下那些滿朝文武就帶自己離開。

雖然他寵她,卻有底限。

雖然他疼她,卻有原則。

那麼這一次,竟是爲了什麼會如此‘大逆不道’?

眸如彎月,華青弦依然笑得甜美:“相公,爲什麼咱們要現在離宮?”

“你不是不喜歡那種氣氛嗎?”

他問得理直氣壯,似乎一切都是因爲她。

華青弦一噎,好半天才嘟嘟嚷嚷說了一句:“是不喜歡,可畢竟是宮宴,咱們就這麼跑了真的好嗎?”她還不是擔心他會被人扣上什麼目無主上,藐視皇威的罪名麼?要不然,她纔不屑於進這皇宮呢!

“不好。”他倒也坦然,只是仍舊氣定神怡,似乎什麼都動搖不了他一般:“不過,既然你在那裡不開心,咱們就不呆了。”

他如此自信,華表弦心頭一鬆,又笑道:“相公,你可越來越霸氣了,有前途喔!”

“這樣……就有前途了麼?”

“當然了,疼老婆的男人都是有前途的。”

這一點,華青弦一直在不遺餘力地灌輸給夜雲朝,管男人和教孩子都是一樣一樣的啊!你就要不停地在他耳邊叨逼叨,叨逼叨,叨多了,人家也就被你‘催眠’了,漸漸也就會認可你的觀點。

他看她的眼神中除了寵溺,還是寵溺,甚至並未多去細想她的用心,只淡聲又問:“那你喜歡我這樣疼你嗎?”

“我要是說不喜歡是不是有些傻?”

這種問題還用問麼?除非她腦子真的被驢踢了,否則,一個女人就有一百零一個說好。

“那你就說個喜歡給我聽聽。”

“我喜歡。”

“……”聞聲,夜雲朝滿眼都是笑。

我喜歡!我喜歡!如果後面還能多一個你,就更動聽了。

“相公,你說那個小皇帝是怎麼回事啊?我怎麼覺得……他是假的?”這話,她一早就想和他說了,只是,這種話在宮宴上她哪裡敢說,自然只能留到現在慢慢來探討了。

夜雲朝眉目不動,只是眸間的光亮微微一暗,瞬間收了許多:“本就是假的。”

“你也這麼想對不對?我就說我猜的沒有錯,那小笨豬,哪裡能有那樣精明的眼神……”

打斷她的話,夜雲朝突然轉眸問她:“阿弦,你是怎麼看出來他不對勁的?”

笑盈盈地將手裡的金牌擺了出來,華青弦秀眉向上一勾:“就憑這個。”

看到那明閃閃的金牌,夜雲朝沒有再繼續追問什麼,只似笑非笑地開口:“你可真厲害,滿朝文武都看不出來,你一個才見了皇帝一兩面的人,卻看出來了。”

“那是因爲我聰明。”

他笑得意味深長:“是啊!是很聰明。”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還有熟悉的聲音……

可他的笑,卻讓她越來越陌生。華青弦不願多心,可是,她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是不是在自己離開的那段時間裡,真的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他又想瞞着自己嗎?又想瞞着?

不願再試探,華青弦收了笑意,目光凜凜地望着夜雲朝,直言道:“相公,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嗯?”

他眸間的懵懂又讓她疑惑了,自己的感覺錯了?他沒有瞞着自己什麼事?可是,爲什麼他給她的感覺竟完全變了?難道是因爲……賜婚?

“相公,那個鬱雪郡主怎麼回事來着?”

“那是太后的意思。”

他答得滴水不漏,可華青弦的黑眸卻越來越沉:“可是,她千里迢迢爲你而來,你總得跟我說說你們以前是有什麼餘情未了吧?”

“不過是她一廂情願,你不用放在心上的。”夜雲朝擡眼看她,眸間熱情已減,剩下的冷光一點一點冷透了華青弦的心。

“真的嗎?”

“……”

他不語,竟難得地沉默了下來。

沒有人比華青弦更固執,所以她想要知道的,就一定會問清楚:“相公,我再問你一次,真的嗎?”

“那時候,我救過她一命。”

聞聲,華青弦提着的心終於回落了幾分,淡淡一哼:“嗯!仔細說來聽聽,我就當聽故事的。”

只要他還肯開口解釋,那就是還有機會,但如果他什麼也不說,說不定真的會因爲鬱雪郡主而和自己產生隔閡。雖然,在華青弦的心中,夜雲朝不應該是這樣三心二意之人,但是,他今晚的眼神,她實在有些看不懂。

“我在邊關十年,但並非一直呆在一個駐地,最初的那些年我在西洛的邊境之城,後面的兩年在阻隔東陽的嘉陽關,在那裡,我遇到了鬱雪郡主。”

五指微攏,華青弦眸間的光亮一點一點地逝去,只剩下薄涼的鎮定,支撐着她繼續挺直脊樑,聽他繼續。

“那時候她還小,只有十三歲,偷偷跟着她父王出來打仗,後來被俘。差一被軍中將軍凌辱,是遇到我才放了她離開,後來,她便時不時來找我,我只當她是個小丫頭,也沒放在心上。沒想到她居然又跑到這裡來了。”

夜雲朝的聲音很低,很慢,很沉。

似乎並不太想在她的面前提到這些,又似乎,正極力爲自己解釋些什麼,又或者說,掩飾些什麼。如果是前者,還有救,可如果是後者……

眸間的光亮散去,她雪染一般的小臉煞白:“她不是你爲了她,差一點連命都丟了麼?”

“那一次她遇到個熊瞎子,我救她的時候,被熊扇了一下罷了,其實,也沒她說的那麼誇張,小丫頭片子,總是會故意放大一件小事。”

被熊瞎子扇了,還是小事?

那熊掌雖然裡外都是肉,可一巴掌過來是能扇掉人半張臉的,她雖然沒有讀過古人的書,可他也不要這麼騙她……

冷冷一笑,華青弦突然自鼻息間哼出一股子涼氣:“東陽國的小郡主,值得相公這麼救她?”

“看她是個孩子,我同情她罷了,阿弦,你不要誤會……”

誤會?是她誤會了麼?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你騙我。”

見她似乎要生氣,夜雲朝伸手過來拉她的手:“阿弦,我說的都是實話。”

沒有甩開,沒有掙扎,也沒有任何的表情。

華青弦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這才轉眸迎向面前光亮如星的黑眸,一字一頓道:“駱惜玦,是你嗎?”

“……”

“是你嗎?”

------題外話------

我一直以爲我一章大更能寫完大結局的。發現還是不行,所以,只能分上下了。

這一章大家先看着吧!下一章大結局下我會繼續努力,不過,還得再請假幾天啊!

包涵!我只是想把結局寫好一點,僅此而已……。

第75章 殺女保族,寵妾滅妻第107章 成年和未成年的區別第89章 衆叛親離的下場第166章 斷子絕孫的報復第140章 大鬧梅園,氣暈老太太第63章 低頭,跪着認錯第18章 只看戲,不吭氣第15章 沒文化,真可怕第142章 絕殺,命在旦夕第130章 索命,絕不手軟第15章 沒文化,真可怕第87章 醜聞,一箭雙鵰第117章 機關,王妃的密室番外四十二嬌花朵朵敗第118章 風波,大事不好第134章 矛盾又起,不足之症第132章 小別勝新婚第43章 賤人年年有,今年特別多第89章 衆叛親離的下場第48章 你全家都做賊第84章 僅僅只是睡過第132章 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第126章 反目,因愛生恨第54章 遇襲,英雄救美第5章 誰是誰的心上人第130章 索命,絕不手軟番外二母憑子貴湊是這麼給力第45章 孃親,什麼叫騷貨?第42章 極品中的戰鬥機第146章 晉宮秘事,真相大白第17章 圓房不積極,腦袋有問題第155章 夜雲朝歸來,十二美爭豔第101章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意第114章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第26章 孃親一言,九個香爐第107章 成年和未成年的區別第2章 哪壺不開提哪壺第154章 反擊,雲秋水的報復第107章 成年和未成年的區別第4章 受傷是小,失潔是大第97章 剁了他的手第135章 她的男人,誰也休想染指第145章 隔閡,左右爲難第132章 小別勝新婚第16章 那個女的長得好猥瑣第160章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第19章 花瓣浴,鴛鴦戲水第9章 浪費糧食很可恥第112章 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第101章 冥冥之中,一切都是天意第24章 得夫如此,婦復何求第131章 密室,王妃的逆襲第137章 這纔是報應第11章 讓他內疚,自責,慪到死!第54章 遇襲,英雄救美第108章 柳側妃和莊覓珠的秘密第106章 一樹梨花壓海棠第37章 自由奔放的女漢紙第82章 入宮,步步驚心第63章 低頭,跪着認錯第9章 別哭了,跟我回去番外守得雲開月不明夜雲靜篇第26章 孃親一言,九個香爐第151章 破釜沉舟第42章 極品中的戰鬥機第128章 誘餌,以退爲進第93章 柳側妃的新對手第86章 三個女人一臺戲第66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88章 明相,不能說的秘密第8章 對這個看臉的世界絕望了第8章 坑爹中的一等一第164章 試探,赤果果的威脅第167章 要死也拖個墊背的第5章 誰是誰的心上人第44章 氾濫成災的母性第29章 橋歸橋,路歸路第56章 落水,拿孩子開刀第44章 氾濫成災的母性第118章 風波,大事不好第3章 原來是寡婦偷漢子第92章 種了一季的白菜被豬給拱了第93章 柳側妃的新對手第17章 吊子河裡田螺香第87章 醜聞,一箭雙鵰第37章 自由奔放的女漢紙第155章 夜雲朝歸來,十二美爭豔第132章 小別勝新婚第134章 矛盾又起,不足之症第99章 敬酒不吃吃罰酒第18章 只看戲,不吭氣第11章 KO指數直線上升第128章 誘餌,以退爲進第13章 你爲何非要這麼狠?淋浴不許偷看第5章 不是你餵我就不吃第18章 只看戲,不吭氣第7章 那叫一個爽啊!那一個美!第131章 密室,王妃的逆襲第168章 善惡到頭終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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