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夜老太太在將軍府裡過的第一個年,原本她是應該要過來和大家一起吃年夜飯的。可她卻以臥病在牀爲由直接拒絕了,臨河軒的二老太太一心向佛,就算是過年也只吃點素食,所以,也沒有過來。
少了兩位長輩,府裡便是將軍夫人爲長,她坐在首府,穿了一身的暗紅,整個人看上去喜氣洋洋的。
將軍府素來不喜鋪張,年夜飯雖然也比平時豐盛許多,卻也只是多了十幾個菜色,並不是很奢華。
不過,今晚的年夜飯因着鬱雪郡主的盛裝出席,卻是吃出了些特別的東西,看着那些擺盤精緻的菜餚中混雜着的幾盤‘特色菜’,將軍夫人和府裡的兩位小姐困難地嚥了下口水,想開口問,又覺得華青弦笑得太磣人,終於什麼話也沒有再說,只小心翼翼地觀察着餐桌上的氣氛。
而被奉爲‘上座’的鬱雪郡主,看着桌上那些完全沒有想到過可能會端到桌上的東西,終還是忍不住叫出了聲:“這,這是什麼東西?”
“油炸蜈蚣,油炸知了猴,油炸螞蚱,油炸蠍子,還有油炸蜂蛹,油炸麻雀。”
華青弦一一報着菜名,報完又笑道:“這些都是我特別做給相公吃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郡主的口味,不過,剛纔郡主似乎是說了相公吃什麼你吃什麼的是不是?所以我特意多備了一小份給郡主,相信郡主也一定會喜歡的。”
聲落,就有泌蘭將特意將準備好的另一份擺到了鬱雪郡主的面前:“郡主,這是您的一份。”
全是蟲子,還一串串像肉串一般串了起來,油乎乎的感覺看得人心裡直翻胃,鬱雪郡主被嚇的不輕,二話不說便將東西朝外推。
“這,這些怎麼能吃呢?”
聞聲,華青弦露出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不懷好意地反問道:“爲何不可?相公的最愛呢!是不是相公?”
聽說是夜雲朝的最後,鬱雪郡主明顯不信,一雙盈盈美目霍地又看向夜雲朝:“朝哥哥,你……”
不等鬱雪郡主將話說完,夜雲朝淡定自若地取了一串油炸知了猴放到嘴裡嚐了嚐,中肯地評價道:“嗯!味道不錯。”
夜雲朝畢竟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什麼樣的‘新鮮’東西沒有嘗試過?這些菜色雖然嚇人,但他也知道某些地方確實有這樣的吃法。也明白華青弦準備這些東西是故意噁心鬱雪郡主的,雖然看上去嚇人,但其實無毒無害,確實是可以吃的。
滿意地看到夜雲朝將嘴裡嚼着的東西嚥了下去,華青弦眉飛色舞地看向鬱雪郡主,挑釁道:“看,我就說了相公喜歡的。”
“可是,可是……”
鬱雪郡主後悔了,她來吃年飯只是想看看朝哥哥的,可是年夜飯要是吃這些的話,她還怎麼呆下去?
而且,她剛纔只是隨口說說的,怎麼能真的讓她吃這些呢?她就算想要和朝哥哥口味一樣,也不想在吃蟲子的上面一樣啊?再說了,那些蟲子吃了真的不會拉肚子嗎?那麼噁心,看着就倒胃口了,怎麼吃得下去?
眼見着鬱雪郡主的臉都要綠了,華青弦還故意熱情道:“郡主不嚐嚐麼?我還以爲你和相公的口味一樣呢?難道是我誤會了。”
“我,我想先吃點涼拌的東西,這個太油了。”鬱雪郡主隨便找着藉口,原以爲這樣說了華青弦就不會勉強她,可沒想到的是,她的話一說完,華青弦馬上點了點頭:“涼拌的是吧!有,有有有。”
說罷,華青弦又對天雨招了招手:“去,把最後的一道大菜拿過來,最新鮮的那一份。”
看華青弦與這個鬱雪郡主過招,將軍夫人心裡直犯怵,方纔看夜雲朝吃那串東西的時候,將軍夫人就想喊停的。可看兒子吃下去後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她就忍了忍沒有說話。
可現在一聽說還有大菜,她那心裡就又開始七上八下,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郡主,你還準備了什麼大菜啊?”
聞聲,華青弦微微一笑,答道:“三吱兒。”
將軍夫人沒吃過這道菜,也不知道什麼叫三吱兒,可如果自己親口問的話,又顯得自己沒見識,於是便使了個眼色給女兒,夜雲琅不想和華青弦說話,自然不肯開口,夜雲靜也只能當仁不讓地出來問清楚了:“大嫂,什麼是三吱兒啊?”
“雲靜,這可是道名菜呢!就是剛出生的小老鼠,活的一盤。吃的時候用筷子夾住活老鼠,老鼠會”吱兒“的叫一聲,這是第一吱兒,收到調料裡時,鼠又會”吱兒“一聲,這是第二吱兒,當放入口中時,鼠兒發出最後一”吱兒“,這就是第三吱兒了,所以,這道菜的名字叫三吱兒。”
“啊?”
原本就猜到不是什麼好菜,聽到這裡夜雲靜已徹底說不出話來了,整張臉卡白卡白的,就跟吃了什麼東西不消化一般難受。
“很美味的,雲靜你要不要嚐嚐?”
夜雲靜嚇的不輕,雙手不自覺地護住了自己的碗,那模樣,好似很怕有人突然扔只老鼠到她的碗裡一般。
“大嫂,我……我還是吃自己喜歡的菜吧!”說罷,夜雲靜眼光一轉,同情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接收到妹妹的眼神,夜雲朝仍舊不動聲色,只淡定自若道:“阿弦,我一個人吃不了一盤那麼多。”
聞聲,華青弦微微一笑,十分善解人意地開口:“所以我分了一些給鬱雪郡主,她和口味和你這麼接近,應該也喜歡的喔?”
夜雲朝不敢否認,只能沉沉地點了點頭:“嗯!”
兩個正說着話,那廂泌蘭已端着整盤的小老鼠上桌,鬱雪郡主看着那紅紅軟軟的小東西在盤子裡顫顫微微地吱吱兒着,頓時嚇得面如土色。
還來不及發出驚歎聲,夜雲朝已率先伸了筷子去夾了一隻,那隻被夾住的小老鼠當時便吱了一聲。夜雲朝很淡定地蘸醬,於是小老鼠也配合地吱了二聲,再然後,夜雲朝竟真的將小老鼠放到了嘴邊,張嘴,一口將小老鼠放進了嘴裡,只留下一條小尾巴在外面搖來擺去。
霍地一下,鬱雪郡主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口齒不清道:“我……我剛想起來驛館裡王兄還等着我呢!我先回去了,你們……你們慢吃……”說罷,鬱雪郡主再不敢看夜雲朝一眼,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看她跑得遠了,夜雲朝又在家人震驚的眼神中淡然地將那隻小老鼠整隻吐了出來,然後拿起一邊的酒水漱了漱口,這纔不緊不慢地抱怨道:“阿弦,以後不要弄這麼嚇人的東西了,怪噁心的。”
華青弦不以爲然,只斜眼看着他笑:“噁心你還吃?”
“沒吃,還活着呢!”
聲落,那被吐出的小東西似是感應到了一般竟真的動了一動。看着那驚悚的一幕,將軍夫人綠着一張臉,捂着嘴就跑了出去,緊跟着夜雲琅出捂着嘴跑了出去,倒是夜雲靜最鎮定,只是頭皮發緊地看着那一盤子小老鼠,顫聲道:“可不可以把這菜先撤了?”
“不用,剛好十二隻,賞給她們一人一隻就完了。”
聽到這話,夜雲靜面色一變,也捂着嘴跑了出去。倒是那十二美妾還強自鎮定地坐在那裡,似乎在賭華青弦不敢真的讓她們吃,可惜,她們又錯了,因爲接下來泌蘭就開始一人一隻地分老鼠。
十二美妾花容失色,終於也淚奔着掩口而去。
世界終於清淨了,華青弦嘿嘿地笑着,拿起一隻油炸蜈蚣,當着夜雲朝的面就那麼一口咬了下去:“搶我的男人,這,就是下場。”
聲落,她又咔咔咔地咬了那條蜈蚣好幾口。
這一次,輪到夜雲朝色變了,這女人,實在是……太驃悍了。
——
一頓年夜飯,除了華青弦以外,誰也沒吃飽。
將軍夫人一臉菜色地在兩個女兒的攙扶之下回了主臥,而華青弦則領着自家男人和十二個什麼也沒有吃到的美妾回了瞰瀾軒。
到了院子裡,華青弦讓泌蘭帶着十二美去住她們的大通鋪,自己則和夜雲朝一起回了主屋。門一關,夜雲朝便死不要臉地纏了上來:“生氣了?”
華青弦不看他,只嘟着嘴道:“有什麼事情是值得我生氣的嗎?”
“鬱雪的事情你想聽的話,我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可是,我現在得先進宮一趟,等我回來再說好嗎?”
聞聲,華青弦高高地吊起眉頭,問他:“你這算是逃避問題嗎?”
“我哪裡敢?但進宮之事刻不容緩,你也知道的對不對?”說罷,夜雲朝又好言相慰道:“若你真的這樣急,可以先問天風,這件事他最清楚不過了。”
“不是天雨是天風?”
這種事情類似於八卦,不應該是女人知道的多,男人不關心麼?怎麼會是天風知道?
“我戍邊在外之時,天雨留在將軍府,是天風一直鞍前馬後地跟着我。”
對他的解釋,華青弦不置可否,只是又想到了什麼般問他:“你早先不是說要帶天風進宮的?怎麼,要把他留下來陪我說話?”
哎!他忘記這一茬了。
迎上華青弦略帶質疑的眼神,夜雲朝終還是妥協般舉起了手:“我用我的名譽還有咱們未來的孩子發誓,我和她真的沒什麼……”
一聽這話,華青弦立刻伸手堵了他的嘴:“呸呸呸!誰讓你瞎發誓的?我又沒有說不相信你。”
用他的名譽她是無所謂的啊!反正名譽這東西清者自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可他們未來的孩子也敢拿出來發誓,成了一真的……
不知道她有多想給他生個大胖小子麼?這廝簡直是不想混了啊!
伸手將她堵在他嘴邊的小手扯了下來,夜雲朝眉目疏朗地瞅着她:“這麼說,你是相信我的?”
相信麼?不相信麼?其實不重要的。
她畢竟思想與這個時代的人不同,所以,對於前度這種事,她其實並不如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強烈。只是,自己的地盤有人想來種瓜她怎麼可能會肯?所以,她纔會誓死捍衛,但,她內心深處對夜雲朝的信任猶在,並不會因爲這些突然蹦出來的什麼美人什麼郡主而改變。
不過,她的想法說出來別人也未必懂,所以,她只會對他一個人說。
“相公,對我來說你的未來有我就夠了,至於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又怎麼去阻止?所以,你只要記得以後不要惹我,不要讓我怨你恨你就好,以前的事,就算你真的和她有什麼,我也不在乎。”
聽到這話,夜雲朝異常感動,可還是覺得想要好好解釋清楚:“阿弦,我和她真的沒什麼。”
聞聲,華青弦撇嘴,還斜着眼翻了他一記白眼,根本就是一臉的不相信。
“阿弦,你這是讓我進宮都不安心啊!”
提到進宮,華青弦原本回落到肚裡的心又提了起來:“那就帶着我一起進宮不就行了?”
“不行,太危險了。”
他毫不猶豫地拒絕,華青弦亦毫不猶豫地昂了昂頭:“我不怕。”
“可是我怕。”
長長的一聲嘆息後,夜雲朝單手輕勾起她的臉,目光灼灼地道:“我寧可自己有事也不能讓你有事,阿弦,這件事可不是鬧着玩的,由不得你任性。”
“可是,我也很擔心你啊!萬一真的宮變……”
搖遙頭,夜雲朝霸道伸指點住她的脣,阻止了她繼續說下去:“相信我,不會像你說的那樣嚴重,況且,還有天風和明安陪着我。”
“明安是誰?”
聽名字是個男人,而且這個名字聽上去怪耳熟的。
“取水樓樓主。”
夜雲朝笑笑地解釋着,又坦言道:“忘了跟你說了,君澈把取水樓借給我用了。”
“看不出來啊!他挺夠意思的嘛!不過……他該不是想用取水樓和你換雲靜吧?”
夜雲朝笑笑地搖頭:“你以爲一個雲靜能讓他舍下這麼大本錢?是夜家軍,我答應他待出西征之時,我會借他十萬大軍。”
“什麼?十……十萬大軍?夜家軍不是你們家的家奴麼?這……這麼多?”華青弦徹底震驚了,擦!什麼人能有他男人兇殘?家奴都搞出了十多萬,這是什麼概念啊?
“也不算多,只借了三分之一給他。”
“……”
三分之一,也就是說,三十萬?
擦!這麼多家奴一天的飯錢也要不少的吧?他是怎麼養得起這麼多人的呀!啊啊啊!她到底嫁了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啊?腫麼她有種自己是土皇帝的老婆的感覺咧?
“相公,你好可怕,怎麼感覺你就是宇宙無敵的代言人呢?”
又聽見她說一些奇怪的話,夜雲朝略含深意地瞅着她問:“什麼宇宙無敵?什麼代言人?爲什麼你總會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
呃!興奮過頭了,又開始嘴沒打門了。
不過,對於自己的身份,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刻意瞞着他,只是他從來沒有多問,她也就沒有故意去講。更何況,她這種性質的穿越有點像借屍還魂,也不知道他怕不怕。所以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晚一點再告訴他。
“你不用懂的,你只要知道我以你爲榮就好,相公,你太牛叉了。”
聞聲,男人好看的眉頭擰的更深:“還是聽不懂。”
呃!好吧!她持續興奮過頭了。
不過,這輩子能找到這麼強大的老公,她真的覺得自己撿到寶了啊!擡眸,她雙目盈盈地瞅着夜雲朝,笑得又傻又花癡的:“相公,你只要知道我用這種眼神看着你的時候,表示我很崇拜你就好。”
“崇拜?我?”
“嗯!相公,我崇拜你!”
“小傻瓜。”
夜雲朝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從華青弦嘴裡聽到這樣的話,崇拜麼?他有不少的崇拜者,他從不覺得得意,可是,被自己的妻子崇拜着,這樣的感覺,想一想似乎也挺美。
見他被自己哄得開心了,華青弦俏眸微閃,又開始趁熱打鐵:“那麼,小傻瓜可不可以繼續要求今晚和你一起入宮?”
“不行,太危險了。”
沒想到夜雲朝還是不肯鬆口,華青弦這下不幹了,死纏爛打道:“正因爲危險我纔想要留在你身邊,相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傻瓜,我不會死的。”
“可是……”
可是,她怕啊!最近她越來越覺得害怕了。
她雖然覺得吊子溝的日子清苦了一點,可只要肯努力,總有一天還是會過上好日子的。可自從來到京城,衣食無憂,甚至還有下人侍候,可每日所要面對的事情卻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
內院之事雖然讓她覺得很煩瑣,可畢竟還能徹底掌控,但朝堂,天下,她們的日子越過越好了,可她每日每夜都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總感覺明天的明天說不定就是最後一天了,這樣的生活,越來越讓她覺得疲憊。
她不想過這樣的日子了,可她卻知道她們已無法擺脫這樣的生活,所以,她纔會越來越任性,如若她的任性能牽絆住他的腳步的話,她願意再任性一點。只是,當她發現連任性也不起作用了的時候,她突然覺得害怕起來,害怕明天的明天她睜開雙眼看不到他。所以,她不願放手,就想做個小女人,死死的纏着他,讓他不捨得拋下她,也不忍心拋下她。
似是感覺到她的情緒,夜雲朝的大掌輕輕撫向她的後背,一下一下地輕拍着:“別可是了,君澈今晚會把兩個孩子都送回來,你不想和小羿小顏一起守歲嗎?”
聞聲,還陷在‘離別’的傷感裡不能自撥的華青弦突然猛地擡起頭來:“真的,他願意把孩子還給我了?”
看懷裡的小女人雙眼都閃着光,夜雲朝知道自己這一回終於押到了寶:“小顏會留下來陪你,小羿必須跟他走。”
“憑什麼?”
華青弦又炸毛了,她的孩子,怎麼就要給明相帶走一個?而且,小羿還那樣小,跟他去西北,她簡直不敢想象會給操成什麼樣兒,那還是個孩子啊,不過就四五歲啊!
“就憑他姓君。”
“……”
雖然說他們之間有血緣,可是血緣不代表一切不是麼?就因爲有血緣就有權力決定孩子的未來麼?這不公平。
“這是君澈的底限,男孩帶走,女孩留下。”
“我不答應,要留一起留。”
“那他假如說要走一起走你怎麼辦?到時候一個也留不下來。”
“……”
她知道他說的對,可就是放不下這個心。
以前,知道小羿在明相的身邊,可畢竟還在京城,總有機會能見到。可一旦放手讓小羿跟明相離開,也不知道哪一日才能再見面,她真的捨不得啊!那麼小的孩子,那麼乖的孩子,萬一……
知道她一時難以接受,夜雲朝又柔聲勸慰道:“小羿是個男孩子,他必須跟着君澈西行,若是幾年後君澈無法奪回帝位,君家的天下,要靠小羿親手去取回。”
華青弦不忍心,還是說了出來:“可他還是個孩子。”
“生爲帝王之後,沒有孩子一說,他們生下來就有自己無法擺脫的責任。”
“那就不當那個帝王不行嗎?”那些該承擔責任的皇室子弟,從小就在享受,從小就在錦衣玉食的環境下長大,可她的小羿不是,她的小羿一直都過着比普通孩子還要艱苦的生活,就這樣的孩子卻要他揹負起比別人更重的責任,這簡直是強人所難。
沒有人問過孩子願意不願意,難道就一定要接受那樣的命運?
搖了搖頭,夜雲朝沉重道:“阿弦,你以爲小羿退縮了別人就會放過他?他不想辦法讓自己強大起來,下場只有一個,死!”
聞聲,華青弦怔了許久,終還是紅了眼圈:“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將她攬入懷中,夜雲朝沉沉嘆道:“有,讓小羿跟着君澈歷練幾年,待幾年後君澈成就大業,咱們再把小羿要回來做兒子就行了。”
將頭埋在他懷裡,她悶悶的聲音很低很啞:“那不是還得走?”
“非走不可。”
正如他也非爭不可一般,華羿的命運也同樣如此,很多事情早已註定,不是人力所能阻止。既然擺脫不了命運的安排,那就只能力爭到底,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他相信小羿做得到,雖然,他真的還只是個孩子。
“那我要是強行留下他呢?”
“小羿不會留下來,而且,他若是留下來,只會拖君澈的後腿。”言至此處,夜雲朝又沉聲提醒:“阿弦,小羿不是普通的孩子,就算西洛不知道有這麼一個嫡皇孫在,大晉皇帝也不會放過他,你懂嗎?”
“……”
聞聲,華青弦的嘴角年抖了抖,夜雲朝沒有說小皇帝,說的是大晉皇帝。也就是說,無論大晉的皇帝是小皇帝還是未來的恭王或者雍王,只要誰坐上了地個天下至尊的位置,就不可能容得下華羿的存在。留在大晉對他來說只是更加危險,倒不如放手天涯,讓他去闖自己的一片天地。
她只是,太心疼孩子了。
知道她的心情難以平靜,夜雲朝將她擁的更緊:“阿弦,我知道你捨不得,所以,纔會讓君澈今晚帶孩子們過來,你們還有一整晚的時間。”
“相公,謝謝你!”
只有一整晚的時間了麼?那她一定會好好珍惜的,她的小羿,她的孩子!
——
再不捨也終究還是要放手,一如她對華羿,一如她對夜雲朝。心平氣和地送他離開,直到他踏着沉穩有力的步伐離開她的視線,她才依依不捨地轉身,一回頭,恰對上一雙如玉溫眸。
怔然良久,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應該展開雙臂迎接她最愛的寶貝。這麼想着,她便也真的那麼做了,微笑着奔向那一大二小,當兩個孩子吭哧吭哧地撲入她的懷中,她突然便滾下了大滴大滴的淚水。
“孃親好想你們。”
“我們也好想孃親。”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卻在說出這話之後也流下了歡喜的淚水。
立在不遠處,明君澈看着面前感人的一幕,有絲溫情緩緩沒過心頭,他沒有上前,只微笑着軟語:“你們好好相聚吧!明早我再來接小羿。”
說罷,轉身要走,華青弦卻抱着孩子喚住了他:“明相請留步。”
“有事?”
“咱們聊聊好麼?”
並未猶豫,明相爽快地點頭:“好。”
將孩子暫時交給天雨帶回屋內,華青弦領着明相慢慢朝瞰瀾軒內的僻靜處走,剛尋到一處安全之處,華青弦方要開口說話,明相卻突然一個眼神制止了她。
緊接着明相出手出閃電,飛掠而去直襲一側的樹影重重,當他再度掠回,手裡卻緊緊拎着一個少女的手臂。少女一身暗色衫裙,在夜色中並不明顯,若不是明相火眼金晴,華青弦可能真的注意不到在這種地方還有人。
藉着月光,華青弦總算看清了少女的眉眼,只是一看之下竟大吃一驚,怎麼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