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貴妃進了亭內以後,宮娥們俱都是在頗遠的地方拱手肅立着,只留了兩個貼身宮女寂垂首立在嚴貴妃的身後。
白錦繡也將瑞雪遣了出去。
嚴貴妃沒有與白錦繡做什麼寒暄,便提到了嚴如玉的事情。
白錦繡也是有些準備的,自然將太極打得甚是到了火候。
見白錦繡是這樣的態度,嚴貴妃也不意外,只是言語間頗有幾分懇切的意思,又是極其的語重心腸。
“你在要與她一般的見識,她總不過是個孩子,日後不多加以訓誡就是了。”
說話的是嚴貴妃,雖然她說話的語氣尚算平和,可是此時嚴貴妃眼裡的目光實在是咄咄逼人,甚至是若是白錦繡不應承下了,只怕全會後患無窮了的樣子。
“貴妃,雖然錦繡出自小門小戶,卻也知道個道理,任何事情總是有個先來後道,而且也總要講個道理不是?”
白錦繡照舊是如往日般的淺笑着,儼然是此時說的不過是些平常不過的事情罷了。
“現下皇上還沒有明旨,王爺也還未說什麼,她便已經不把我這個王妃放在眼裡了,若是日後真的在一個屋檐下,臣妾實在不敢想,我過的會是什麼樣的日子,恕臣妾膽小,實在不敢容留嚴貴人再在府裡住下去了。”
“看你這話說的。”
嚴貴妃臉上掛着笑意,伸手牽起了白錦繡的手,低低的笑着說道。
“你總是王妃,皇上欽封了的,景王府裡,誰還能大過了你不成。昨天的事情我也問過如玉了,雖然是事出有因,但總是她的錯處大些,太過莽撞被人利用罷了,弟妹就看在我的薄面上,既往不咎。我讓如玉當着闔府的人,給你端茶,磕頭認錯,你看如此的安置可好?”
白錦繡知道今天進宮,遇到嚴貴妃,肯定會提起嚴如玉的事情,所以,白錦繡的心底裡也算是早打定了主意。
擡起了眸,白錦繡定定的看着嚴貴妃,並不去拂開嚴貴妃貌似親近的握着她的手的玉指纖纖,面上僅是微微的笑着道。
“貴妃說得哪裡的話,女子哪個不是出嫁隨夫的,若是細論起來,咱們倆的關係倒比嚴如玉要親近許多,若是因爲她,讓你我之間有了隔閡,豈不是我的不是了。現如今元泰養在你的宮裡,我本不欲再給你添半絲的麻煩,就是嚴如玉進府了以後,我也是頗多的顧應着她,先是獨獨的撥了一人院子給她,又把身邊得力的嬤嬤派了過去,至到了元泰的那件事情,我也不過是做了樣子就那麼放過了,若是其它人我也不必說了,貴妃該是知道那孩子在我心裡的份量的。而且,在平日裡我也多次提點她,可是,昨日的事,她實在是傷了我的心。且不說我的外家就在堂上,嚴貴人是半分的面子也沒給我留,我不過是問了她兩句,也便已經尋死覓活了。丞相是國之砥柱,若是他的愛女在王府裡有所閃失,到那時,貴妃可能告訴我,我要如何在王府裡自處。”
白錦繡深吸了一口氣,
從嚴貴妃的手中抽了手出來,款款的提着裙子退了幾步,穩穩的站定了以後,提裙便福身拜了下去。
“求貴妃開恩,給錦繡一條生路。”
白錦繡的話並沒有說錯,且不論先前元泰的那樁事,單就嚴如玉在瓊玉堂裡,鬧着要撞柱而亡,便是嚴貴妃也知道,換了任何人也不可能容留她了。
可是,爲了嚴家的基業,嚴家如何也都要嫁個女兒到景王府。
“這,便是有些爲難了。”
嚴貴妃並沒有讓自己身邊的宮娥去扶白錦繡,而是做出一副極爲難的樣子,任由白錦繡屈着膝的在她的面前。
白錦繡倒也算是坦然,看着嚴貴妃面上露出來的態度,只是淡淡的掃過了,就垂眸而立。
“哎。”
嚴貴妃先是嘆了口氣,然後又緊接着的嘆息着的說道。
“總是如玉福薄,原本皇上是已然擬了章程了,只待公主的壽誕過了後,就要頒佈旨意了,少不得本宮在皇上面前周旋一二,如玉即是這樣的不懂規矩,便讓她做個夫人,如若是日後有所悔改,再升了她的側妃之位,如若仍是這樣嬌蠻任性,莫說是妹妹,便是本宮也容不得她這樣敗壞德行。而且本宮也看了這次皇上賜下去的幾個貴人,樣貌和品行也俱都不是出類的,其它的幾個人這次便算了,本宮挑撿着些好人家,把另外的几上另許人家,等日後有了好的,再往王府裡送。妹妹看本宮想的這法子可好。”
白錦繡知道這是嚴貴妃以退爲進的法子,白錦繡也知道,若是這次她應了下來,只怕日後自己當真是不會有安寧的日子了。
咬了咬牙,白錦繡狠下了心。
“臣妾不能答應。”
擡頭看向嚴貴妃,此時,白錦繡眼裡的眸色更明亮了些,態度顯得極是堅定。
“王府是王爺的家,王爺爲國家操勞,便說是日理萬機也不爲過,臣妾只想着一心替王爺管好了宅子。讓王爺回府了以後,能吃上一頓飯,能喝一杯茶,能展懷一笑,這便是臣妾的全部的念想,可是,王爺昨天不過是才進了瓊玉堂就已然是雞飛狗跳了,若是長此以往,還不知要鬧出什麼事情來,臣妾實在怕禍起蕭牆,請貴妃賞臣妾一個清靜罷了。”
嚴貴妃覺得自己已經是低聲下氣的和白錦繡說話了,豈知白錦繡卻是這樣油鹽不進的模樣,不由得臉上已然是有幾分的慍怒。
“白錦繡,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善妒是個什麼後果,你就不怕本宮請旨休了你?”
“臣妾沒有。”
白錦繡冷笑,挺着腰也不用嚴貴妃再讓她起身,便自己起了身。
“景王府裡,現還有二個側妃,四個侍妾,雖是夫人的位上缺了些姑娘家,但那也是王爺的意思,臣妾哪敢善專,至於善妒,貴妃若是如此的說,臣妾倒不知要如何的再爲自己辯白了。嚴家小女如意,才入了王府就意圖謀害公主,臣妾沒有降罪,她專橫跋扈,幾番欺辱其它的貴人
,臣妾只當沒有看到沒有聽到,她忤逆犯上,臣妾也只想着小懲大戒成全了貴妃的顏面,誰知她不識好歹,當着臣妾的面拿出上不了檯面的伎倆,那些市井潑婦才做得出的一哭二鬧三上吊,她竟然是無師自通了,諸如這許多的無德之舉,若是臣妾還容留她在景王府裡,貴妃,當真以爲景王府是好欺辱的嗎?”
“白錦繡,你膽敢如此造次!”
從來沒人敢如此對嚴貴妃這樣的說話,赫然的挑了鳳眉,嚴貴妃眼裡冷森森的看着白錦繡,語氣陰沉。
“你就不怕……”
“怕什麼?”
白錦繡也挑了挑眉。
“貴妃難道不知道,皇上將王府長女送至貴妃膝下,是皇上一番苦心爲了貴妃的日後計嗎?將皇室長女養在嚴家門下,是皇上對嚴家的庇佑之情嗎?貴妃難道不明白,嚴家日後將是什麼日子嗎?”
白錦繡笑得愈發的冷。
“貴妃不是想不明白,是太貪心了。”
站在亭前,風吹過臉面,白錦繡覺得這宮中太過陰冷,連風都比外面的風更刺骨了些,於是,白錦繡臉上的笑也越發的顯得冷了許多。
“得隴望蜀之舉,貴妃可是要想好了,不要到時候什麼都留不住,到時候,只怕偌大的嚴家當真是靠無可靠了!”
嚴貴妃沒有想到白錦繡敢這樣直白的說出來,騰的紅了臉,玉指已然指上了白錦繡。
“白錦繡,你好大的膽子。”
白錦繡此時已經沒有給這個嚴貴妃再施什麼理的心情了,理了理自己的袖籠,白錦繡嘴角淺笑,面無表情的看了眼嚴貴妃後,緩緩的轉過了身,邁步下了牡丹亭後,到了瑞雪的近前。
白錦繡伸出了手。
“咱們回吧,怕是王爺等得久了,以爲出了什麼事呢。”
說完了話後,白錦繡這才扶着瑞雪的手,仿若嬌若無力的模樣,回過了身,施施然的只做了個樣子,給嚴貴妃福了福身。
“貴妃保重。”
掃過遠處侍立着的宮娥,白錦繡面上不帶顏色的閉了閉眸。
“王妃,您不怕貴妃會爲難公主?”
瑞雪實在擔心,纔出了後花園,就問出了口。
“你都聽到了?”
白錦繡微微的笑,看了瑞雪一眼,這纔想起來瑞雪身上是有功夫的,耳目自然是比平常人都伶俐了些。
“她若是敢動元泰半根頭髮,你以爲皇上會容她折辱皇室血脈嗎?你以爲王爺會讓嚴家再好過嗎?”
朝堂上的風吹雲動,白錦繡自是知道自己道行太淺,沒有那麼大的本事玩轉弄權之術,只是,白錦繡的心裡卻和嚴貴妃都明明白白的篤定一件事情,那就是孫恪對一雙兒女的疼愛!
纔不過是三年左右的光景,靜和公主已經明顯的老了許多。
此時坐在皇帝的身邊,就是看着白錦繡的時候,眯着眼,像是也儼然看不清楚眼前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