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蝶追上柳晏,告知以實情。儘管事情沒有辦成,但這也不能怪自己。所以,她表現得很從容。
高溫聽到這個消息,頓時心急如焚。
柳晏瞥了他一眼,笑道:“看來,你沒必要到仙園當園丁了。不如你回去求求樑王,到他那裡去也挺好。”
高溫猶豫了半晌,道:“實不相瞞,小人想去,但小人也知道,樑王是不會讓我如願的。”說着,他趕忙跪了下來,道:“大人,求您救救小菊。我聽一個和尚說過,樑王要這些花精是爲了給陛下煉製長生不老藥。”
“什麼?”柳晏大驚,愣了片刻,感慨道:“看來,女皇真的老了。”
秦鸞轉了轉眼珠,問道:“她爲什麼不讓你來做這件事?”
柳晏搖了搖頭,道:“也許她知道,我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那現在該怎麼辦?”秦鸞問道。
柳晏看向上官蝶,問道:“你說呢?”
“我怎麼知道?”上官蝶被他看的有些緊張。
柳晏一指高溫,對她說道:“樑王說,誰先發現的就是誰的。最先發現那個金菊花精的人是他,而他是我仙園的園丁。所以……你明白了吧?”
“這……你這是狡辯,樑王未必買賬。”
“好吧,我也不爲難你!”柳晏轉身往梵天寺走去。
樑王見他去而復返,問道:“柳大人是要親眼看看聖旨嗎?”
柳晏道:“不必了,我不是來跟你搶這個花精的。只是,她涉嫌一樁案子,我必須把她帶回去問話。”
“什麼案子?”樑王問了一句,便反應過來,忙道:“柳大人,你確定一定要跟本王作對嗎?”
柳晏道:“本官奉命掌管天下關於妖精的一切事宜,這個花精涉嫌引誘凡人,本官有權對其罪行進行處理。樑王殿下若是不信,本官也可以給你看看聖旨。”
“你……你當真要跟本王撕破臉嗎?”樑王無法反駁柳晏的話,只得威脅。
柳晏並不理會他的威脅,轉身吩咐道:“來人,將這個涉案的花精逮捕歸案!”
“你……你給我等着!”樑王伸手指了指柳晏,怏怏而去。
……
樑王本想進宮告柳晏一狀,卻被身邊的一個隨從勸住,“殿下,還是回去跟公子商量一下再做定奪。”
若是在往日,他肯定不會聽。隨從所說的公子是隻武贏,武贏原本是他最不喜歡的兒子。在他看來,以前的武贏太過天真,而且分不清敵我,他所結交的人很多都是敵方陣營的人。但後來,他才瞭解到,武贏這麼做是有深意的。他結交的那些人,如今有一多半都轉投到了自己的門下。最近一段時間能取得巨大的進展,也幾乎都是武贏的功勞。
武贏自從上次受了傷之後,便住在北郊的一處莊園中。樑王到達這個莊園時,武贏並未親自出門迎接,這是因爲他在那次襲擊中,腰部以下已經癱瘓了。
“公子在哪?”樑王問莊園的管家。
“公子在釣魚!”管家回答了一句,便引着他去了後院的一處池塘。
自從武贏癱瘓了之後,便愛上了釣魚。他已經無法像以前那樣四處跑了,整個人也變得安靜下來。釣魚本身就是一項安靜的活動,似乎很適合他。樑王進入後院的時候,武贏剛剛釣起一條大鯉魚。但釣上來之後,他又命人將魚放進池塘中。
“這條魚是第三次被釣上來了,下一次更不容易釣了。”武贏向身邊的侍女解釋道:“凡事被釣上來的魚,都會變得很難釣,但只要餓它們幾天,還是能釣上來的。”
侍女看見樑王來了,湊到武贏的耳邊說了一句,然後躬身行禮。
樑王來到武贏身邊,道:“要不要再讓人換一些新的魚來?”
“父親!”武贏拱了拱手,算是見禮。
樑王笑道:“給本王也那一根魚竿來,我陪贏兒釣一會兒!”
武贏道:“父親,我怕您沒那個耐性!”
樑王笑道:“怎麼,看不起你父親。告訴你,父親年少的時候,沒什麼不會的。”
武贏笑了笑,示意身邊的侍女將一根魚竿遞給樑王。
樑王將魚鉤拋入池塘中,等了一會兒,說道:“我記得,你跟柳晏似乎也有過交往吧?”
武贏點點頭,道:“怎麼,父親對他感興趣了嗎?”
樑王道:“此人囂張跋扈,竟敢連我也不放在眼裡。”
武贏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笑什麼?”儘管他武贏立了大功,他也開始重視這個兒子,可是他就是不喜歡他的這種態度。而且,他突然意識到,武贏那輕蔑的一笑,和柳晏如出一轍。
“父親,恕我直言,您最好不要將他變成敵人。”武贏道。
樑王道:“他是崔玄微的弟子,天然就是我們的敵人。”
武贏搖了搖頭,道:“您還是不瞭解他。雖然他是崔氏門徒,卻也未必會跟他們同心同德。記得就在我遇襲之前,廬陵王也遇到了襲擊,而那時柳晏就在芳州。據可靠消息,襲擊發生的時候,柳晏做壁上觀;襲擊發生後,他又迅速離開了芳州。”
“是嗎?”樑王顯然是第一次聽說,忙道:“那有沒有可能……”
“沒有可能!”武贏沒等他說完,便給出了答案,“他更不會投入我們這一邊,既不願意,也沒這個必要。父親還記得英國公嗎?其實,認真說起來,英國公纔是他真正的老師。”
樑王思量了片刻,道:“還是我兒看得透徹。可是,他今天的表現可不像楊老兒的行事作風。”他還是氣不過,將之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武贏笑了笑,示意身邊的人迴避,然後問道:“父親,您不是真以爲這世上存在長生不老藥吧?所謂的長生不老藥只是個誘餌,也是唯一能引女皇上鉤的誘餌。”
“原本我也是不信的!”樑王忙道:“可是,你看看,如今神仙鬼怪都出現了,這長生不老藥或許真的存在呢?”
武贏無奈地搖了搖頭,勸道:“父親,這魚塘裡有幾隻龜鱉,據說它們能活幾百上千年。是不是我們把它捉上來吃了,也可以活這麼長時間呢?”
樑王一愣,這個說法倒是一針見血。
武贏見自己的話有了效果,繼續說道:“父親不妨仔細想想,女皇爲什麼不讓柳晏給她謀求長生之道呢?”
“她不信任柳晏!”樑王道。
武贏道:“恰恰相反,正因爲她信任柳晏,所以纔不願讓他打破長生不老的幻想。”
樑王思量了片刻,道:“按你的意思,女皇並不相信長生不老這回事?可是,她爲什麼又讓我……”
武贏笑道:“相不相信是一回事,有沒有幻想又是一回事。就拿我來說吧,我知道自己可能永遠都站不起來了,可是我無時無刻不幻想着自己能站出來。如果有人告訴我他有一種藥可以讓我康復,我想我還是會嘗試一下的。”
樑王下意識地看了看武贏的腿,嘆道:“贏兒,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爲父……爲父跟你保證,有朝一日若能實現夙怨,一定讓你……”
“快,上魚了!”武贏大叫一聲,打斷了樑王的話。
樑王猛地回頭一看,鵝毛浮子果然被拉進了水裡。他猛地一挑魚竿,只覺得手上一沉,應該是一條不小的魚。魚在掙扎,將魚竿拉成了彎彎的弧線。突然,咔嚓一聲,魚竿從中間折爲兩段。
“哎呀,可惜了!”樑王看了看手中的斷竿,惱火地將其扔進水裡。
“哈哈……”武贏笑了起來,道:“父親,您太心急了。魚上鉤之後,不要急着把它弄上來,而是要遛一遛,消耗掉它的力氣。”
樑王無奈地搖了搖頭,武贏的話一語雙關,他也聽懂了,可是聽着卻不那麼舒服。
……
最初的仙園,面積不過半畝。後來逐步擴大,園中有園。但其核心區域仍是仙井所在的地方,因柳晏居住在其中的草堂,故而內部的人便以“草堂”代稱。
金菊被移栽到與之相鄰的一個園子裡,那裡便被稱爲“菊園”。柳晏信守承諾,命高溫負責管理這個園子。對此,上官蝶有不同的意見,於是把柳晏拉到一邊,勸道:“你可要想清楚的,這麼安排是不是不妥?”
“有何不妥?”柳晏不以爲然地笑了笑,道:“沒有人會比那他更盡心盡力的了。”
“他盡心盡力倒是不假,可是……”上官蝶很糾結,有些話她實在不好說出口,但又不能不說,於是問道:“你就不怕他們作出害人害己的事來嗎?”
柳晏道:“你多慮了,我早有安排。”
“今天既然提到了這件事,索性我再多問一句。”上官蝶道:“你整日悶在草堂裡,身體也每況愈下,到底是因爲思念阿措,還是因爲那個薔薇?”
“你胡說什麼?”柳晏急道:“在你心裡,我就那麼不堪嗎?”
“你在乎我怎麼想嗎?”上官蝶死死地盯着他。
柳晏趕忙避開她的目光,沉默了片刻,道:“我很抱歉,你還是忘了那些事吧!”
“爲什麼?”上官蝶問道:“我知道在你心裡,我比不上阿措。但我也跟你說過,我不在乎。現在阿措已經不在了,你爲什麼還這麼對我?”
柳晏下意識地瞄了一眼附近的人,低聲道:“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
“不行!”上官蝶道:“我想不通,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答案。”
柳晏嘆了一聲,道:“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回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