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氏的命運是和李勳綁在一起的,可以說是不離不棄、榮辱與共。如今,隨着李勳榮登九五,韋氏一族也得到了豐厚的回報。整個韋氏一族中,李勳最爲信賴的人是已經去世的韋德,所以即位之後就追封其爲王。儘管有許多人反對,但李勳仍然力排衆議。他對那些反對的人說:“你們這些活着的人都封了王,爲何容不下一個故人呢?”崔玄微曾建議衆人放棄王爵,如此,李勳便沒有了藉口。但除了他之外,別人可沒那麼大的胸襟和氣魄,這輩子能封王,不僅將家族榮耀帶到了頂峰,還將受到後世子孫的讚頌,這種機會豈能隨意放棄。於是,他們再也沒有反對的理由,只得偃旗息鼓。
隨後,李勳在韋后的勸說下,又要封韋烈爲王。韋烈一直是個忠實的護衛,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像一條惡犬一樣守在李勳身邊。而且,在不久前的政變中,正是韋烈震懾住了那些還忠於女皇的禁衛,確保了政變的成功。在李勳看來,韋烈是第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封王,完全有足夠的理由。但他忽視了大臣們的決心,他們可以不跟一個死人計較,卻容不得一個活人跟他們分攤功勞。而且,除了崔玄微外,其餘的幾個異姓王對韋烈很是忌憚,於是自發聯合起來,竭力反對。就連安國相王也以沉默對抗。
安國相王,女皇最小的兒子,在李勳被廢黜後,也曾當過幾天皇帝。李勳歸來後,他又主動讓出太子的位置,讓李勳頗爲感激。政變中,有着衆多支持者的安國相王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他當時負責統領南衙禁衛軍,是他穩定了宮中和神都的秩序,沒有釀成更大的紛爭。所以,李勳即位後,加封其爲安國相王,又任命其爲宰相、太尉等位極人臣的官位。不久之後,又要冊封其爲皇太弟。但等到局勢穩定之後,安國相王毅然辭去了所有實權官職,也沒有領受所謂的皇太弟稱號。李勳知道,他這是在表表達忠心,所以對這個唯一在世的兄弟更爲信賴和倚重。既然他有反對的意思,李勳只得作罷,最後給韋烈封了個護國公的爵位,地位僅次於封王,但遠在其他公侯之上。同時,爲了彌補他,李勳又賞賜了大量土地田宅。
皇帝的賞賜只是金口一開,剩下的事情需要內府去具體辦理。此時的內府也被韋氏的人所控制,自然不會虧待了韋烈。所以,韋烈得到的土地田宅遠比賬面上多得多。已經淪爲喪家之犬的武氏爲了巴結韋烈,以買賣的名義將原本應該歸還鄭國公蕭瀾的土地拱手送給了韋烈。事實上,韋烈並不知道這件事,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此時,他最關心的是皇帝什麼時候讓他領兵去打不安分的突厥。
權力更迭,讓一度不安分的突厥看到了機會。但是,當他們準備揮師南下的時候,卻又聽說恢復了平靜。但大軍既然已經集結,自然不能空手而歸,於是他們便在北部邊境大肆掠奪。消息傳來的時候,正趕上太后仙逝,用兵的事暫時擱置下來。眼下喪事已經快要結束了,所以,柳晏登門拜訪的時候,韋烈正在和幾名老部下研究如何打仗。
韋烈聽說柳晏到了,猶豫半晌,命人將其迎到府中的演武場中。他和柳晏有過一面之緣,也聽說他的武藝不錯,早想跟他一較高下,既然他親自送上門來了,這個機會一定不能放過。部下們得知韋烈的意圖,不管見沒見過柳晏,都開始大肆貶低他,認爲其不過是個徒有虛名的傢伙,唯有一個人沉默不語。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曾經擊敗過柳晏的馬謙。他本不是韋烈的部下,但政變之後敏銳地覺察到韋烈是根大腿,便毫不猶豫地緊緊抱住。韋烈發覺他的異樣,笑道:“我聽說,你曾經在衆目睽睽之下擊敗過他,他的武功路數如何?”
馬謙搖了搖頭,苦笑道:“我原本也以爲自己勝了,可崔琰卻告訴我,那不過是柳晏的苦肉計。當時他不想離開神都,便故意買了個破綻給我。雖然我不願承認,但事後我仔細想了想,這應該是事實。所以,韋公還是小心些爲好。”
聽他這麼一說,衆人就不樂意了,紛紛指責他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竟會被一個手下敗將嚇破了膽。韋烈不理會衆人的聒噪,盯着馬謙問道:“今天是個機會,不知你有沒有膽量再跟他較量一次?我想,這一次,他應該沒有理由詐敗了吧!”
馬謙沒有理由說不,這也是他露臉的機會。也許柳晏上一次沒有用盡全力,但這些年他可是一直在勤學苦練,別說柳晏,即便是韋烈,他也有信心與之一戰。事實上,當初他來投奔韋烈的時候,就做好了要挑戰他的準備。但韋烈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只是讓自己的一個手下跟他過了過招。在他打敗韋烈的手下後,便被收到麾下。
韋烈帶着馬謙等人來到演武場的時候,柳晏已經等候多時了。他發現自己被帶到這裡來,便已猜到了韋烈的意圖。這種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當年他去見牛庚的時候,就遇到過。這些武人,向來更喜歡用拳頭說話,打得贏他們什麼都好說,否則他們就瞧不起你。
柳晏第一眼就瞥見了馬謙,不禁暗笑,這個傢伙倒是會見風使舵。接觸到柳晏的目光,馬謙下意識地躲避,不管比武的結果怎麼樣,他知道柳晏始終都看不起自己,這種感覺很不好受。所以,他強迫自己跟柳晏對視,自己不能一照面就落了下風。但柳晏卻主動避開了他,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了韋烈身上,他拱手行禮,笑呵呵地說道:“在下柳晏,冒昧打擾,還望護國公不要介意。”
韋烈沒有託大,還禮道:“原來是護花使大人,不知蒞臨寒舍有何指教?”
柳晏便把替蕭瀾索要土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韋烈皺了皺眉,立刻命人將府中的管事叫過來,隨後對柳晏說道:“如果事情果如柳大人所言,我不會讓你白跑一趟的。當然了,我也相信柳大人不會拿這種事冤枉我。”
柳晏滿意地點了點頭,韋烈爲人果然跟傳說中的一樣,還算是講道理的。
“枯等無聊,大家又都是練武之人,今兒好不容易碰到了,不如相互切磋一下,不知柳大人可願賜教?”韋烈大大方方地說道。
柳晏知他早有此意,也不推辭,笑道:“能跟護國公請教是在下的福分,請吧!”
馬謙站了出來,道:“柳大人若不嫌棄,先跟在下過兩招怎麼樣?記得我們第一次過招是在牛庚的府上,那一次在下敗了;第二次過招是在仙園的擂臺,那一次……是你敗了。這一次,不知會是何種結果。”
韋烈笑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倒也好奇的很,柳大人,請吧!”
柳晏淡淡地一笑,作出一個請的姿勢。馬謙退到兵器架子邊,抄起一杆長槍。柳晏繞着兵器架子走了一圈,最後也選了一把長槍,卻把槍頭拔了下來。
“這是爲何?”韋烈問道。
“我怕我不小心殺了他!”柳晏淡淡地說道。
馬謙一聽,心裡頓時起了波瀾,但此時的他已經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後也拔掉了槍頭。
兩人各自站定,觀戰的韋烈等人也慢慢退開,等着看一場精彩的廝殺。
馬謙先動了起來,提槍發起進攻。第一槍,他刺空了。這是預料之中的事,他迅速回撤,準備發起第二次進攻。但是,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沒有機會了。只見柳晏一手扶着他的槍桿,一手挺槍直刺他的胸口。他試圖躲閃,發現避無可避,只得扔掉武器,迅速後撤。
丟掉了手中的武器,他便已經敗了。柳晏也沒有繼續追擊,隨手將兩杆槍丟回了兵器架子上,準確無誤地將它們插回原來的位置上。只是這一手,便足以讓在場的人目瞪口呆。
Www¸ тт κan¸ C○ 韋烈皺了皺眉,他不曾輕視過柳晏,卻也沒有多麼重視,但從這一刻開始,他不由得謹慎起來。他回憶着柳晏那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動作,發現其中竟沒有絲毫的破綻。
戰敗的馬謙楞了好一會兒,然後不得不抱拳認輸。
柳晏沒有多說什麼,這時候說得多反而更會讓對方下不來臺,於是正兒八經地回了一禮。果然,馬謙的心裡好受了些,至少從表面上看來,柳晏沒有表現出不尊重他的意思。
韋烈慢慢從兵器架子上拔出一柄直刀,然後對柳晏做了個請的姿勢。
柳晏也選了一把一模一樣的制式軍刀,然後跟着韋烈走入演武場正中。
兩人相距一丈遠,都是雙手握刀,擺好了姿勢。從他們的神色看,似乎都很謹慎。他們都緊緊盯着對方,卻不急於發動進攻。慢慢地,圍觀的人有些着急了,這樣的比試,他們還從來沒有見過。馬謙認爲,他們應該是棋逢對手,誰先動反而會先暴露出破綻。
就在這時,韋烈的刀突然綻放出光暈。馬謙等人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然後面面相覷,都以爲自己看錯了。但彼此的眼神表明,他們都沒有看錯。韋烈手中的那把刀確實像傳說中的神兵利器一樣散發着光暈。他們都知道,那絕對是一把普通的軍刀,那麼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韋烈的武功已經達到了傳說中的傳說級水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