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兒離開穆夫人府約半個時辰,公主府的一名家丁也悄然離開了。
他慢悠悠地轉到北市,同一家批發肉食的掌櫃嘻嘻哈哈地聊了半天,就陪着這家店鋪送貨的車子離開了。
這一次,他去的是尚膳監。
尚膳監乃掌管酒醴饈膳之事的衙門,舉凡祭饗、宴勞、酒醴、膳饈之事,都由尚膳監負責。各地定期供應朝廷的食物類貢品是由尚膳監負責的,王宮大內上萬人的日常飲食的食材採買也是由他們負責的,尚膳監下設的牧農司,還在洛水山專門設有一家奶乳場,供應王室牛乳、羊乳等鮮奶及乳製品。
尚膳監在採買各種食材中,本來就有大把的油水可撈,再加上他們是宮差,向京城鋪行買辦時,壓榨鋪行商人那是司空見慣的事,所以這個衙門油水十足。
田三思手下五犬之一的唐三家就是尚膳監丞。
尚膳監設尚膳監卿一人,這是尚膳監的老大,尚膳監丞一人,唐三家任尚膳監丞,這是尚膳監的老二,這職位承上啓下,油水最大。可是人心不足,無官的想要權,有錢的想要官,唐三家也想更進一步,所以他投靠了田三思。
唐三家頗有才氣,但氣節上面卻差了一些,一樣的阿諛權貴,爲了升官不擇手段。穆夫人着手發展自己的勢力後,發現此人可以收買,便叫李譯着意與他爲善。
唐三家固然投靠了田三思,卻也擔心田三思一旦不能奪得王儲之位,到時竹籃打水一場空,爲了給自己留條後路,便做了穆夫人的秘密爪牙。一面侍奉田三思,一面又聽命於穆夫人。
穆夫人府那個家丁趕到尚膳監,悄悄見到唐三家,一番言語之後便又悄悄離去,唐三家坐在簽押房中仔細琢磨了一陣,又喚來幾個心腹問了一些事情,心中拿定主意。便起身離開尚膳監。直奔長樂侯府。
唐三家一見長樂侯,就變聲變色地道:侯爺,大事不好!
田三思見他如此模樣也有些吃驚。趕緊問道:何事驚慌?
唐三家道:下官一向負責王宮宴勞、膳饈之事……
田三思不耐煩地道:這我知道,快說何事!
唐三家道:是!今日宗正卿宴請俊下臣和幾位王室子弟,酩酊大醉之際,下官的人偶然聽到……
唐三家所說的宗正卿就是田承乾。
田承乾現在是田氏一族中男姓最長者。理所當然地兼任了宗正卿。宗正卿是專門處理王室內部事務的官員,他既可以是皇室中人。也可以是皇室姻親、國姓或外姓大臣,不過一般情況下都是由皇室中輩高年長者擔任,而且大多是朝廷顯官,享有王爵。
田承乾就是如今姜齊的宗正卿。唐三家所說的幾位皇室子弟自然也是指田氏子弟,而非姜氏王族。
田三思聽了唐三家所言,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唐三家告訴他。田承乾與幾個心腹吃酒,得意忘形之際。把他下一步的打算說了出來,卻沒有注意到侍候的人中恰有一個來送御酒的尚膳監小吏還沒走,而這個小吏正是唐三家的心腹。
唐三家道,田承乾酒醉之後洋洋自得地說,擁姜派官員已被他打得潰不成軍,而朝廷還需要百官來維持。如果繼續鬥下去,恐怕天子會出面制止。不如放過擁姜派的這些殘兵敗將,轉而對付長樂侯。
他要俊下臣炮製證據,把田三思一黨也牽連進來,劃爲叛逆一黨,如今擁姜派官員已元氣大傷,只有自保之力,不能奈何得他,只要扳倒了田三思。天子別無選擇,只能立他爲王儲,等他做了大王,絕不會虧待了這些忠於他的人。
這唐三家模仿田承乾的語氣措辭惟妙惟肖。
爲了取信於田三思,甚至還替田承乾編出了一份將來登基後賞賜的名單:諸如俊下臣爲宰相,仇神機爲大將軍,諸多王室子弟所封的侯爵號,他所列舉的那些田氏子侄,也是早與田承乾走動密切的。
田三思聽了唐三家的密報,目中頓時泛起兇光,惡狠狠地道:本侯還沒收拾他,他倒先打起了本侯的主意!好!我倒要看看,誰能扳倒誰?我馬上進宮去見大王,來人!來人!把阿悟……
唐三家趕緊攔住他道:侯爺,今日未央侯剛剛授意俊下臣誣陷你,下官來時他們還在吃酒呢,哪有那麼快就弄出足以扳倒侯爺的證據出來。如今天將黃昏,如果侯爺此時匆匆入宮,還帶了人證,這動靜可小不了,侯爺焉知未央侯在宮裡沒有耳目?一旦他有了防範,或者及時與仇神機劃清界限。那就……,所以此事還須秘密進行爲妥!
唔……
田三思沉思良久,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嗯,你說的有道理!那本侯就再忍一晚!
田三思對唐三家道:這一次多虧了你,要不然本侯就吃了田承乾的大虧。你放心,這份大功,本侯會記在心裡,來日本侯若做了王儲,斷然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
裴紈和小海等一應內侍、宮娥靜靜地站在田成殿前,悄無聲息。
過了半晌,小海悄悄靠近裴紈,低聲道:總管,長樂侯如此詭秘,能有什麼事啊?
自裴紈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在御前做事,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聽的別聽,不該知道的就是知道了也要不知道!
是!小海把頭一低,又悄悄退了下去。
裴紈心中暗忖:朝中形勢如今十分嚴峻,田三思在這個時候求見大王,而且是密奏,恐怕朝廷上這場風波將更加險惡了。這個時候,我該更加的小心,免得被人拉下水去。
裴紈正想着,殿上傳來田七娘有些肅殺的聲音:裴紈!
裴紈一驚,趕緊應道:臣在!立即舉步趕進殿去,就見田三思躬身站在田七娘面前,田七娘面前那隻暗刻蓮花雙鳳瓷碗已然摔在案前地毯上,碗沒碎,碗蓋卻摔成了兩半。
裴紈還很少看到田七娘如此失態,心中更加吃驚,連忙躬身站定,田七娘道:叫內衛、百騎各遣十人,隨三思回府提一個人回宮見老婦!
裴紈心中驚疑,臉上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淡淡模樣,應道:諾!
田七娘道:宣錢仁杰、俊下臣入宮見駕!
諾!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