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紅色日記本

秋:

有十天沒再給你寫信了,這十天好似真的忘了你一樣,這十年來我每天都活在對你的思念和想像中,我知道你不在我身邊,但我從來沒有覺得你離開過我,不是偶爾想起你,而是一舉一動都猶似你的存在,我能感覺到你陪着我、伴着孩子,你沒有離開過我,不對,應該是你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腦海、心田!

現在,一個發着淡黃色光芒的燈泡下,一絲溫暖照應着我的臉龐,十幾天的顛沛流離,這樣的安穩讓我感動地想要流淚,所以又想起了你!我驚歎於這麼久不想你,這一刻又想起你,我懷疑自己過去認爲的不可以忘記的你,只不過是一種想你的習慣,固守的習慣,也許,也許,也許,需要很久吧,但最終都會忘記的,畢竟十年的習慣一下子戒掉是需要一定時間和控制的吧!

就像今天一樣,片刻的安寧我還是會情不自禁想起你,只是我知道你不在我身邊,是真的不在,我現在連感覺也知道你不在,不再似從前,既使你不在身邊也在我的意念中,讓我迷糊於現實與虛幻之間。但是,秋,讓我清醒的不是感情上的空洞,而是現實的飢餓、寒冷,就像現在我扒開一堆剩菜,在一塊潮溼的案板上給你寫信一樣。

案板上的塑料布模糊地反射着燈泡的亮光,我彎腰俯下,低頭,筆和本都被我自己的影子隱去本來就不像樣的光芒,所以我只能瞪着眼睛看着本子上的橫格,一筆一劃認認真真給你寫這封信,我怕有一天你見到這本日記信,笑話我還是寫不好每一個字,所以啊,我認真了,寫了,這麼多,這麼久,你會看到這些工整的字,還有背後所有全身心的愛和熱騰騰的心嗎?秋,我想過了,爲了生活我要繼續走一段更艱難的路,但我不會不愛你,更不會真的忘記你,只是將對你的愛深深埋藏在冰封的記憶中,待春暖花開時,待你歸來時,融化!

秋,你一定奇怪我怎麼會在一塊案板上寫信,今天特想給你寫信就是因爲我和孩子們的生活終於不用再侷限於汽車站了,我找到工作了,來到鎮上的第十五天,我和孩子們終於有了一張牀可以休息,也終於吃了一頓冒着熱氣的打滷麪,孩子們吃的直冒汗。看着孩子們跟我吃的那麼多苦,現在僅僅因爲一碗麪條吃的狼吞虎嚥,我後悔帶他們來到這個世界,更後悔帶他們走出大山,我想到了我的自私,爲了我自己夢想的愛,讓兩個無辜的生命從來到這個世上就開始跟我一起在苦水中成長,淚水就這樣在上下睫毛碰撞中濺出點點淚花。

“娘,你餓,你吃!”小將沒吃完的麪碗推到我的面前,大妮也看到了我眼睛的變化,用小手幫我擦拭着。秋,你看,我們的孩子多懂事啊!“娘不餓,娘剛纔已經吃了!”看着乖巧懂事的孩子們,我突然覺得我的生活沒有那麼悲慘,我的感情裡有你給予的愛情,也有孩子們給予的親情,還有遠方的娘給予的牽掛,我被這麼多情感包圍着,我還有什麼可沮喪的,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失望的悲催和鬥志的昂揚,這是我最近一段時間不斷交替轉換的情感,交織在這樣極具兩面性的感情中,我還是選擇了生活第一,因此這樣一個洗碗工、洗菜工、清潔工等各種雜活全包攬的工人,僅僅只是需要一個填飽肚子和睡安穩覺的地方,哪個老闆會不同意呢!於是,鑫來餐館成了我人生中第一份職業或者叫工作,雖然工資沒有談,但是急於安頓的我在老闆點頭的瞬間就應下了這個活,所以今天我們纔有了熱飯吃,孩子們纔有了暖炕睡,雖然僅僅是餐館後廚的一個小的只有一張牀的倉庫,但是比起十幾天的臭氣熏天的汽車站,我還是小有成就感的,終於憑着我自己,帶着孩子們,在這樣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安頓了起來!

秋,我了不起吧,雖然我們還是一樣的苦熬,雖然我們依然不知道明天會如何,但是今天,我們都安穩了,孩子們在勞累中睡得那樣香甜,我的心也終於在揪心的痛苦中稍稍安穩。倉庫外廚房還有一盞燈可以打開,所以我纔有機會有時間給你寫信,可是我不能再多寫了,老闆說十二點要全部閉電,只能寫這麼多了!這幾天也就這麼多事了,都寫完了,可是寫不完的卻是我這長長的思戀和想念,秋,現在我還是忘不了你,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忘記你,在我忘了你之前,回來吧,我等着你,愛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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