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俞姐走了

傍晚來臨之前,院中的人各歸各位,小碗在和彤彤一番竊竊私語之後,坐在了吧檯低頭玩手機,簡寧在望着李樹離開後也回到房間補覺。這中間小碗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媛姐的,她說今晚不回去了,讓小碗照顧好家,一個是老王的,找俞姐。小碗假裝低頭玩手機,兩個耳朵卻豎着使勁聽着電話那邊的聲音。小碗確實厲害,在緣來吧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總是能第一耳朵聽出是誰的說話聲音,誰的車聲,誰的腳步聲,就連電話那邊隱蔽的聲音也總是在小碗的聽、猜、斷中被分析個七七八八!今天老王的電話,着實調動起小碗的興趣,手裡的手機雖然在大拇指的撥動中翻動着,眼睛卻在屏幕前動也不動,估計這個時間五官中全部的力量都給了耳朵,而且是靠近電話右耳!隱隱約約中,小碗聽到“生病”“太忙”“回不去了”“派人過去接”,在聽覺張力達到最大值的同時,小碗用右眼瞥了瞥俞姐,只見俞姐臉沉沉地耷拉着,聽着對方的話語,眼圈帶着潮發紅,白皙的額頭一根青經微微跳動,在幾聲“嗯嗯嗯”中,俞姐放下了電話,並用右手使勁壓了壓電話。看着俞姐有些失落地轉身,小碗趕緊起身叫到,“俞姐”,俞姐半扭身過來,“嗯?什麼?”看着本來輕盈優雅舞動的身軀,一個電話後變成沉沉落在地上的肉軀,小碗只是本能地叫住了她,其實並沒有什麼話可以說。俞姐的扭身讓小碗看到一份優雅暗藏的落寞,“嗯,”小碗想找一句話安慰俞姐,可是小碗是在偷聽,還是最好不要多說爲好,“沒事,就是問問晚上想吃點什麼?”在一番話語的思索之後,小碗爲自己突然不合適的行爲找到一個藉口,“不用給我準備晚飯了,晚飯前我就要走!”“你今天就要走啊,我還以爲……”小碗還是不能說出心中的那些確定的懷疑,俞姐趕緊接話到“老王公司有事,我也得回去了,一會有車來接我!”俞姐的話沒有平時說的那麼慢條斯理,那麼悠揚,那麼令自己欣慰,而是那種略帶着掩飾,略帶解釋,略帶急促的語調。就在這句話還沒有結束之前,俞姐已經走在二樓的樓梯間了!小碗看着俞姐的背影在嫋娜中那樣的不自然,想到那些優雅的外衣包裹的是什麼樣的人生際遇呢?又會包裹什麼樣的真情假心?

小碗在吧檯愣神的時候,簡寧走出了房間,看到夕陽灑滿的客廳裡,一支不知名不豔麗不多姿的青色花朵怔怔地背光立在和煦的暖光中,就這樣靜靜地柔柔地佇立。簡寧想,這樣的背影應該用美麗形容,還是應該用美好形容,抑或都不是吧!瘦弱不應該是美的,雖然現在是減肥風靡、瘦身當道的年代,可是男人在評價女人身材時,還是會以胸的豐滿、臀的圓潤來界定女人,可是他又要求女人要楊柳腰、纖長腿等等等,這樣的女人有幾個,就是遇上一個,還被界定爲紅顏禍水!張小嫺書裡寫道,女人做到紅顏容易,做到禍水可就不容易了,如果下輩子還做女人就做紅顏禍水。爲什麼呢?紅顏大多是天生的,即使不是天生的,也可以很容易在後天改造了。可禍水就不容易了,那需要非凡的智慧,既讓你受了害還得讓你記住好,更得讓你念念不忘,最終醉死在溫柔鄉里還要面帶笑容!楊貴妃就是唐明皇的紅顏禍水,縱使國破家亡也至死不渝!看到纖瘦的小碗沐浴的晚霞,簡寧想到了美,雖然與小碗無關,頂多算是一個背影的遐想吧!可是美又與淚有什麼關係呢?淚連人也算不上,何談美呢?但是簡寧想,淚應該是美的,至少在喧鬧的城市裡給簡寧的那份寧靜是美的享受!

“哥,你啥時出來的?”小碗回身看到了簡寧,小碗在霞光中出神的時候,簡寧也看着小碗出神地思緒了半天。小碗的一句話打破了這兩個人佇立的寧靜,“嗯”簡寧被問的一愣,“剛出來,你在幹什麼,小碗?”“沒事,俞姐要走了,我一會幫她拎東西!”“俞姐要走?老王回來了?”此時的小碗,頓時神情飛舞,眼光神秘,簡寧一看小碗這幅表情,也頓時從那個唯美的境界遊走了回來,小碗還是那個“事精”!看着小碗又要準備三八,簡寧趕緊打住,“走,上二樓,我跟你一起幫俞姐拿東西!”小碗呼之欲出的語言被戛然而止,小碗“哎,哎”了兩聲,簡寧已經走到二樓樓梯上,小碗無奈地只能跟隨着簡寧上了二樓。

俞姐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在牀邊坐着看着手機發愣,簡寧在門外輕輕叫了聲“俞姐”,伴隨着俞姐的擡頭,一絲沾淚光的睫毛在窗簾縫透過的夕陽下上下閃動,在俞姐上下睫毛不停的碰撞中,點點淚花被很快甩幹。“小簡,你來了!”“還有我,俞姐,我們幫你拿東西!”小碗從後面趕上來,迫不及待趕到簡寧前面,搶着說完了他們的意圖。簡寧看着俞姐一絲悲傷劃過的美麗臉龐,突然發現,雖然近五十歲了,可該有的美仍然是沒有被歲月抵擋。美的不同並不因年齡的變遷而改變,每個年齡段的都有獨特的美,每個人又因爲經歷、個體的不同顯示了不同的特徵,雖然特徵的不同會給人感覺有美和不美的差別,可是那些經過品味的風景,又有哪個不是風情萬種?俞姐的美正是在同齡人中比較凸顯的美,而且是那種越品味越味道濃厚的與衆不同!

“謝謝你們,小簡、小碗!車還沒來,稍等一下吧!”雖然俞姐還是一如既往大大方方客客氣氣,跟昨天在飯桌上那個俞姐還是略有差別的,心細的簡寧正是在這看似無漏洞的話中察覺到幾分無奈。“老王,總是很忙,難得出來,這又忙的走了……”俞姐神色略帶憂鬱,雖然眼看着簡寧和小碗,但是放空的眼神始終是難以掩飾的痛!“俞姐,生活就是這樣的,片刻的停留只是人生中的幻覺的片段,每個人還是要在忙碌瑣碎中繼續真實的生活!能有短暫的休息我們其實都應該知足啊!老王大哥又何嘗不想跟你一起在這兒過神仙眷侶的逍遙日子,可是還得生活啊!”簡寧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發泄了出去,雖然簡寧覺得事情不會是這麼簡單,但是以平常人的態度安慰他人,即使不能安慰的那麼精準到位,但至少是給別人以平常人的對待,這種平等在好多有特殊關係的人看來反而卻是彌足珍貴。俞姐正是這樣的,聽到這樣平常的話語,一絲感動涌上蒼白的臉,一片紅暈給她明月般的臉龐帶來些許光芒。“謝謝,小簡!”一聲謝謝,俞姐和簡寧都深解箇中滋味,小碗卻有些自我理解的不解,“謝什麼,一點油鹽醬醋也沒有!”正在小碗說話當中,大門外“滴滴滴”的聲音打斷了小碗預計調侃的話。“車來了,我該走了!”俞姐前頭走,小碗和簡寧幫拿了行李,上車前俞姐和簡寧握了手還擁抱了,卻只是和小碗揮了揮手。看着車的離開,小碗撇撇嘴,帶着酸味地說了句,“你們才認識一天關係就這麼好?”

小碗從緣來吧開張就到了這個地方,緣來吧的常客都認識小碗,卻都在躲避她,這個小姑娘不僅是看在眼裡的事情,而是說在嘴上的事情,那些被人洞察卻希望被假裝不知的事情是緣來吧淺嘗輒止的秘密。雖然纔來一天,可是緣來吧那些人來人往,簡寧以一個記者的敏感也猜出個八九不離十,簡寧只是不去想,更不去猜測而已,所以媛姐、俞姐對這個大男孩還是莫名地信任。小碗則不同,不僅俞姐不想讓小碗看到自己的情緒,就連媛姐也總會旁敲側擊提醒小碗做好本職就可以了!小碗這個20歲的女孩子就是偏不,非要擠眉弄眼傳遞一些自己認爲有意思神秘的事情,比如現在。

“簡哥,你知道嗎,老王昨天給那邊打電話說是公司有事回不去,今天給俞姐打電話也是公司有事回不來,你說他到底哪個公司有事!哼,男人啊,”小碗和簡寧在送走俞姐,回院子裡的路上,低着頭嘟囔着,當她準備擡頭好好和簡寧八卦一通,卻看着簡寧一言不發,低着頭沒有一句話,向着自己的房間走去了,在進門那一刻,簡寧回頭看着小碗,“男人也不容易,個人都有個人的苦吧,多理解吧!”沒等小碗繼續發表看法,簡寧就關上了門,小碗看着關着的門,帶着些許氣氛,“男人能理解男人,誰理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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