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紅色日記本

秋:

每天給你寫信已經成了我的習慣,想着曾經發生的一切,念着你曾經留下的印記,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沒有任何生機地流淌着,有時想想不要再寫了,也許我等的只是一場空,每當有這樣的念頭出現時,我都會使勁甩自己的頭腦,讓自己變得清晰,愛你是我唯一的追求,十年以前是,十年以來一直都是,我怎能懷疑這十年我所有的追求呢?我知道我等的是你,憑藉的是那一份純真的愛,有你,有愛,有回憶,還有兩個真實的孩子,我即使等的是一場空,又何妨呢?曾經擁有過的是存在在我的世界裡的,我滿足於你給我的愛,我等待和堅守的也是這份愛,愛就是你幸福,我就開心地笑,想到你能在遠方幸福,我又怎會不開心呢?

你走的第二年,耿二大叔從城裡趕集回來,帶回來一個消息,說是在我們這插隊的知情都考上大學了,尤其是你考上了全國最好的美術學院。那時我高興啊,看着大妮和小,我高興地眼淚也留了出來,我輕聲地對娃子們說,“娃,你們的爹是一個畫家,去了最好的美術大學,等他學成了,就會回來帶你們走!”說着這些讓我激動不已的話,卻淚如雨下,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淚水,我的感情,作爲一名地地道道的農村姑娘應該是什麼樣的心情和感情呢?我真的忘記了,也許當時也並不知道,只是那流入嘴角的淚水的苦讓我到現在仍然不能忘記。秋,這是你的心願,你的願望,你給我畫那幅我河邊洗頭的畫時,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爲一名著名的畫家!現在想來,既然當時就知道你會成爲一名畫家,又怎會留在這個小山村呢?我又怎麼奮不顧身地愛上你,忘記了你我的距離,忘記了現實的差距,忘記了當時你的苦楚和我的夢幻!如果,我能清醒地認識到你終究的離開,你處境的艱難,你漂泊的心靈,我也許只會給你一個妹妹的溫暖,也許只會給你一個暫時的港灣,這樣的今天,我就不會這樣在快樂和痛苦中寫下這些悲催的文字!可是那時的我,選擇的卻是全身心的徹頭徹尾的投入!如果沒有這份投入,我怎會愛的那麼徹底,又怎會得到那麼激情的熱愛!我這樣一個農村姑娘,應該和許多農村姑娘一樣,在一個莊稼漢的被窩裡度過白天晚上辛勞的日子,哪配談什麼情,說什麼愛,白天竈臺、孩子,晚上土炕、男人,愛對我們來說不僅是不認識這個字,更是一抹兩眼黑的東西,真的還不如一塊玉米麪饃饃!可是我,唉,這個農村姑娘,在你到來那天就成了一個特殊的農村姑娘,因爲我涌起了愛的浪潮,並且將它幻化成我頂禮膜拜的信仰!我知道,這不該是我應有的情愫,可是它還是這樣悄無聲息地來了,就像你猝不及防地闖入我的世界一樣!

秋,有時我很矛盾,我愛你的時候,想到那些你給我的快樂,可是想想這十年,我的苦和難,我又埋怨你食言,我和孩子都在,你是知道的,可你爲什麼不回來看我們一眼!十年了,你的大學應該讀完了吧,應該工作了吧,你是不是已經成爲一個著名的畫家?我這裡太閉塞了,沒有任何關於有你的世界的消息!有時我會痛心疾首,因爲我想到,你是不是已經又有了家庭,妻子、孩子,你是不是早已經忘記了這段歲月。畢竟,在這段我最快樂的歲月裡,你並不是很快樂,這裡的生活是你人生中最失意和黑暗的時刻,你是不是已經將這段歲月完全屏蔽隔絕了呢?

十年了,我堅定的信仰開始動搖了,懷疑了,患得患失嚴重到神經衰弱,經常徹夜不能休息,一想到你也許明天就會回來,就會興奮不已,一想到你恐怕早就忘記了我,就會失落到想長眠於我們一起種下的楊樹下。回頭再一看,兩個我千辛萬苦養大的孩子,生活即使沒有你,我還得要繼續,讓孩子們讀書,上大學,像他們的爹一樣,走出這大山,永遠不要再、回、來!

秋,淚水已經溼了半本日記,我的心也被打的落花流水,現在要寫,以後還要寫,因爲我不能忘記你,更不能忘記這份愛的感覺,現在記性差了很多,就怕哪天我忘記了曾經愛的感覺,我寫盡了我們的故事,卻寫不盡這份長久的等待和無盡的愛!等你,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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