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浮生若愛

小碗的情讓簡寧不能不動心,在理智和情感之間爭鬥一路的簡寧,此時也模糊了意志,也許小碗就是那顆叫淚的星,那份孤寂不正是簡寧追尋淚的初衷嗎?

鳳凰村有沒有來過鳳凰不知道,也許就是一個傳說,就連鳳凰不也只是一個傳說嗎?愛情這個東西,尋找的人多,看似尋到的人也很多,可最後迷失的又有多少?也許愛情也僅僅只是一個傳說吧!鳳凰的傳說,愛情的傳說,星淚的追尋,也許這趟旅行也會成爲簡寧感情裡的一段傳奇!

“小碗,明天我陪你回你住過的老院子裡再看看,好嗎?”

小碗擡頭用朦朧的淚眼看着簡寧,拼命搖着頭,“簡哥,我怕回去!”

看着小碗可憐的小臉和恐懼的眼神,簡寧多想抱抱這個女孩子,給她一點安全和溫暖,但是簡寧又不知道這樣的擁抱會給他和小碗帶來怎樣的結果,簡寧思索着,猶豫着。

“簡哥,抱抱我好嗎?”小碗淡淡的低語,簡寧的心卻顫抖了一下。小碗此時的柔弱、嬌嫩,這只是一個鄰家妹妹,簡寧安慰着自己,雙手緩緩環繞住了這個纖瘦的身體。

在簡寧的胸口,小碗用耳朵緊貼在上面,聽到的是急促有力的跳動,突然,小碗有了一個很強烈的想法,裡面跳動的是我嗎?“我在裡面嗎?”小碗的低喃從簡寧的胸口直達心房並傳達到大腦。簡寧不知道該說什麼,說謊是不願意的,直接向小碗表達,簡寧從理智上還是難以開口的。此時,簡寧在情感的指使下,默默地在小碗光滑的頭髮上輕輕地蹭了蹭。這樣的動作卻被小碗立刻接收到了,在簡寧胸口的小碗向着簡寧的心臟的位置緊緊貼了貼。兩人就這樣完成了心靈的交換和語言的對話。

“簡哥,我怕那個老院子!”

“我陪你去,陪你去看看你的童年!”

“我的童年,”小碗言語梗塞着,“不管怎樣的童年,我陪你一起面對,好嗎?”在簡寧的胸口,小碗擡頭仰望這張剛毅而清秀的臉,而這個含情的目光也正堅定地看着自己,“好!”在這種夾雜各種感情目光的注視下,小碗也終於安穩了許多!

天剛矇矇亮時,簡寧和小碗準備出發,得知兩人要去前一天去的那個舊宅,三旦自告奮勇開三輪車送兩人去,由於距離確實有點遠,簡寧還想着下午就要往緣來吧返回,於是就沒有拒絕。

因爲還要工作,小也在一大早就起來要返回城裡。小在將娘託付給三旦哥之後,又私下裡拜託簡寧一番,並和簡寧互相留下了電話。簡寧也表示會盡最大努力幫助小完成珊老人的心願。小在和娘告別之後,騎着摩托車離開了村子。三旦也開着三輪車拉着簡寧和小碗向土窯堡村出發。

一路上,初生的柔光透過泛黃的樹葉斑斑駁駁灑在石頭小路上,身邊的河水潺潺流過,也許這正是珊洗頭的水和秋作畫的水邊,沿河而生的村莊已不再有當年幹農活的人、坐在院子裡閒聊的人、曬着日頭叼着旱菸的人,這樣的深山村莊安靜地就像一副畫,美麗動人着,也煙火人間盡無着!不知道秋曾經在這樣的一個村莊裡,和一個農村姑娘珊,愛的是轟轟烈烈還是悄無聲息!

簡寧想着珊、想着秋,同時也看到身邊臉色越來越凝重的小碗。對了,還有小碗,小碗在這片村莊又曾經經歷過什麼呢?在簡寧思考着那些過去的事和過去的過去的事情時,突然一隻冰冷的手拉住了簡寧暖烘烘的手,簡寧扭頭一看,小碗出神似的盯着遠方的一片片高高低低的山包。

簡寧反手緊緊攥住小碗冰涼的手,並摸了摸她的額頭,“沒事吧,怎麼了?”

小碗哽咽着,“你看山上,我去過那裡,上面有個洞,我就在那兒藏着等人到處找我!”

簡寧看着遠處的山,想着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孤獨地一個人等待被人問津,被人擔心,可是等來的只是一場自我的遊戲!“小碗,都過去了!”簡寧一手拉着小碗的手,一手摟着她的肩膀,也許這樣會給這個飽受冷落的心一點溫暖吧!

“到了!”隨着三輪車“突突”聲的停止,在空曠的深山裡三旦的聲音異常地大。簡寧和小碗頓時被驚醒一樣,兩人一起怔了一下,簡寧鬆開了小碗的手和肩。小碗用帶着簡寧溫度的雙手揉了揉眼睛,被簡寧扶着跳下了三輪車。

“我在附近轉轉,你們進去看吧!”知趣的三旦一個人沿着河邊轉悠去了,剩下簡寧陪着小碗。

小碗看着簡寧帶着一絲絲猶豫,簡寧溫和地回看了小碗一下,點點頭,說到,“走,進去看看!”在說話的同時,簡寧伸出自己溫暖寬厚的手在小碗麪前,小碗纖細冰涼的手就這樣完全陷入這份真誠的溫暖中。

一手拉着小碗,簡寧一手推開了吱呀作響的半扇院門。不僅僅是眼簾被映入荒草,就連走一步臉上、身上、腳上都被已經半枯黃的荒草親密接觸着。簡寧走在前,小碗跟在後,簡寧用雙腳踩壓着,爲小碗開闢出一條能過人的路。

十幾步後,一排塌陷的窯洞呈現在了眼前。中間的兩眼窯洞還算有頂有門,東西兩側的窯洞只剩下一米高的矮牆頭,中間沉陷的是曾經的窯頂。

“十年了!”小碗低語着,“我離開這裡十年了!”簡寧將身後的小碗拉到自己身邊,兩人並排面對着窯洞。

歲月無傷,珊是在幾十年的歲月中給自己的愛築起一座堡壘,裡面是愛是傷也許真正地只有珊自己知道吧!小碗的傷,卻是歲月沒有淨化的痛,至今讓這個小姑娘想起來就痛苦不堪。簡寧是想幫助小碗化解這種痛的,可是能真正走出這段歲月之傷的人,還是隻有小碗一個人。

“簡哥,那是我住過的窯洞!”小碗指着東邊倒塌的窯洞。“我有記憶起就在裡面住,七歲我上小學開始,婆婆就在中間的這個窯洞住,我就一個人住着,一直到婆婆去世,媛姐來接我走!”

“裡面有你很多的回憶吧!”

“是啊!那些回憶,我這十年一直想忘記,可是總是噩夢般陪着我,恐怕我這一輩子也難以忘卻了吧!”小碗難過和痛苦的表情在臉上又一次浮現了出來。

“小碗,我陪你走一遍那些年你的日子,你願意嗎?”簡寧想,如果真的能釋懷那些過去未痊癒就被包裹起來的傷,只有重新打開傷口,重新治療,纔有可能真正好起來!

“那時”小碗想着猶豫着,“那時過的很不開心!”看着倒塌的窯洞,小碗痛苦地想着過去的那些過往。簡寧側着頭堅定地看着小碗,小碗卻一直帶着淚凝視着這片狼藉,但是被簡寧拉着的手卻感受到了一種力量,一種能讓小碗麪對的力量。

“房頂很高,天黑了,婆婆幫我蓋上被子,就關了燈和門走了。我就一個人瞪着眼睛看着月光透過窗櫺照在牆上的各種圖案,我好害怕!”一個七歲的孩子正該是被父母摟着抱着哄着的時候,小碗卻一個人在偌大的窯洞裡,四周的漆黑和門外呼嘯的風,簡寧能想到這種害怕的感覺。

“牆上映出各種的圖案,我怕他們會吃了我,我蒙着頭不停地想啊想,越想越害怕,我大叫婆婆,剛開始婆婆會過來看看我,告我沒事,後來她聽見我大叫也不來看我,我就一個人在害怕和眼淚中迷迷糊糊一晚又一晚!”小碗的淚旋轉着不停地打溼着睫毛,卻沒有從臉頰流淌下來,簡寧看的出小碗是在極力控制情緒和淚水。

“小碗,我們又回到這裡,我陪着你,你可以釋放你的情緒!”簡寧想讓小碗大哭一頓,將那些年的害怕、孤獨、寂寞,所有的積壓在心間的不良情緒全部發泄出來,也許這樣才能真正的在內心得到釋懷。

“婆婆照顧我很好,吃的、穿的都是村裡最好的孩子,可是我覺得不安去,晚上睡着不安全,白天醒來也沒有人能保護我,孩子們指着我說我是野孩子,我向婆婆哭,她也只是在一邊聽着,不說一句話!村子裡也沒人喜歡我,他們說我不是他們村的人,是外來的,是私生子!村子裡打下棗,大人分着吃,孩子們搶着吃,沒有一個人給我分一個!”

記憶中那些看似被歲月模糊的痛苦,只是在極力的忘卻中被嚴嚴實實包裹了起來,一旦有一天觸動心絃,打開的仍是累累傷痕。小碗的痛苦在發現老院子那一刻就被掀開了傷疤,簡寧要做的就是要讓這個傷痛全部發泄出來,最終獲得完全的釋放。

“我恨他們!”小碗終於在傷痛的思索中說出內心吶喊了千百次的話,蜷縮抽搐在一起的小小的身體就這樣在承載自己痛苦記憶的地方又一次沉陷於無限的恨與恐懼中。

“我沒有父母,沒有親人,沒有愛我的人!我哭了沒人理,我笑了沒人問,我傷心沒人在乎,我開心,好像那些年,也不是,就在這麼多年,我都沒有真正開心過!”小碗將頭深深埋進自己蹲着的膝蓋間,淚水在簡寧看不見的地方一滴一滴落在雜草上,滴在被小碗踏過無數次的土地上,也一滴滴流進簡寧的心田上。

簡寧不知道什麼樣的語言可以讓這個傷心的孩子解除一點痛苦,於是簡寧也蹲了下來,在小碗身邊摟着這個在豔陽下依然瑟瑟的小小身體。

“在這個世界上,我只是一顆無人問津的小沙粒,風把我吹走,沙漠也不會挽留!”小碗的哭聲嗚嗚了起來,像一個孩子,也像一隻受傷的小貓。

簡寧的擁抱更緊了一些,“碗,會有人愛你、關心你、保護你的,總有一天會有一個屬於你的人出現在你的世界裡!”

“簡哥”小碗擡起被淚水充溢着的雙眼,離簡寧那樣近地看着他的眼睛,“淚都有你的關心,可我有什麼?我曾經以爲天上那些閃着微弱光芒的無名星星會和我一樣,可憐無助,可是當我知道你一直關心着這樣一顆不起眼的星星時,我才明白那些星星並沒有和我同病相憐,他們有關心和愛,可我卻真實地什麼也沒有!”

簡寧看着眼前這個拿自己跟淚相比的女孩子,心中一陣心酸心疼,又一陣驚喜驚訝,自己尋淚的途中,原本只是自己情感世界的一次旅行,可現在卻出現一個和淚相比的女孩子,這是一種巧合和偶遇嗎?是冥冥中淚給自己種下的一顆種子嗎?簡寧不敢多想,更不願深思,小碗似乎已經在簡寧心中真的紮下了根,難以拔出!

“簡哥,你關心我嗎?”小碗繼續說着問着,“當然!”簡寧壓抑着心中所有的想法,溫婉簡單回答着小碗的發問。

“你有一天會愛我嗎?”小碗簡單地直奔了主題,簡寧卻有些措手不及。雖然從見到小碗那一刻,簡寧的心就有了異樣的感覺,這一路走走停停,小碗也一步步走進簡寧心中,停在了簡寧的情感世界裡,可是要說愛,簡寧不想在這樣一份不該存在的情感裡表現的勇往直前,對小碗所有的情感,簡寧想當一個懦夫!

“愛的方式有很多,愛的情感也不止一個表達,小碗,會有一份單單屬於你的愛來到你的世界,填補你所有感情的缺少!”小碗擡頭直視着簡寧,淚水也沒有再從眼眶接續而下,“我想做那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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